神与人其实都一样。

皆怀有权名利欲之心，殿内，正设罪名只为遏制白某龙。

也许以前没人将一条野龙放心里，来自小世界，白蛇化蛟再化龙，无论血统还是传承都充斥着低级愚昧，属山野精怪得侥幸，然而近千年来变化太快，当初那条野龙已能比肩天仙…

数次征战不乏硬撼天仙级别强者战绩。

若换做寻常神仙并不算惊艳。

问题关键在寿数，普通仙神寿数资质皆有限，然神兽白龙的寿数近乎无限悠长，须得打压制衡，神兽，一直是洪荒特殊族群，为了世间安定不得不防。

老仙们一副刚正不阿形象。

“妖龙生性残暴嗜血，兽性难除，为免再出祸端当依律例惩治！”

“眼下战局危急，万万不可与九黎起争执！”

罗织罪名的本事堪比凡间朝臣。

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坏的能说成好的，两张嘴皮子开合之间蹦出大道理，态度决然慷慨模样。

许多替白雨珺说话的仙官气愤不已，争吵不休。

某白偷偷抬头。

美眸往高处看了看，见帝皇座位金光耀眼，玉帝与王母淡然正坐。

在场仙官争吵再多也无用，说了算的只能是那两位，白雨珺知晓两位主宰者早已有了安排，眼下不过是走程序而已，王母还饶有闲心端起玉杯品香茗。

期间有个插曲…

神龙殿传信表示欲投入天庭麾下，但有个特殊条件，要求将龙女嫁与神龙殿之主，从此以后听从天庭调遣上阵杀伐。

这个话题直接被甩到一旁忽略。

殿内争吵双方态度一致，绝不可能放走神兽白龙。

某白撇嘴嗤之以鼻。

无聊等待…

争来争去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玉帝与王母书写一道天旨，交予老好人太白金星宣读，凌霄宝殿内群仙肃静，等待最后定音。

白雨珺看着软玉地砖叹气。

也许，这便是劫数。

今天开始。

运势命数将会发生转折的第一步。

眼前画面突变。

左右空荡荡彩霞雾气，面前高高座位上王母端坐，偌大殿内再无他人，可能玉帝也不知晓，白雨珺明白是王母与自己有话要说，恭敬施礼。

“雨珺参见娘娘。”

许久。

高高在上的王母一声叹息。

“唉…孩子，我有话与你说。”

某白心中知晓自己很快就要知道那个秘密了，以及自己将要迎来的某种劫数，略微有点儿忐忑不安，并非惧怕劫难，而是担忧那个秘密是否会改变一切，面对未知惶恐惧怕。

往前走几步，站到高高帝位下，抬起头。

温柔手掌抚摸脑袋。

白雨珺眯眯眼，既意外又深感茫然，心里嘀咕可能王母娘娘很早就想摸龙头了，渐渐地，安下心不再害怕。

离得近了，能感觉到王母娘娘略显憔悴疲倦…

“这仙界啊，一成不变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忘记了年月多少，就像是凡间皇权更替，又像是山野草木四季更迭，送走寒霜迎来春润雨，失去朝气，难免落叶凋零。”

“我们也累了，责任，秩序，守护，这座位好似无形枷锁。”

“谁又不是囚徒呢。”

手掌轻轻抚过雪白龙角。

闪过无数回忆。

“像，真像啊…”

某白美眸眨了眨，尖耳朵晃晃。

接下来，王母一句话令白雨珺瞬间炸鳞，险些扭头钻地逃窜。

“与她真像，左眼注视过去，右眼注视未来，看透世间遮掩迷障，没什么能够瞒得过你的双眼，想必已经知晓了吧。”

没想到。

最大的秘密被王母知晓了，看样子非三两日，不由自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寻找逃跑路线。

“好了，知道你生性谨慎怕死，莫惊慌，收起尖牙。”

某白赶紧捂嘴，使劲儿把龙牙按回去。

“正值动荡时期，很多目光盯着你欲除之而后快，安全起见，交予你一件苦差事，借机远离纷争，亦可磨炼心性。”

“剩下的路…须得自己走下去，去吧。”

眼前画面一变。

殿内站满文武仙官天将，玉帝王母威严端坐。

正逢太白金星宣旨。

赶紧依照律例礼仪半跪接旨，盯着玉砖，并没有传说那般地面全是雾气，只是一尘不染罢了。

老头颤巍巍高声宣读，天言浩荡传遍三界。

“女卫营仙将白龙白雨珺！凶性太重！杀心难除！为约束管教故调离瑶池女卫营！”

“神兽玄龟镇守北天门万万载！功德圆满！当享承平！”

凌霄宝殿文武仙官中间，白雨珺神色平静面无表情，暗道预示原来是这样。

“天门镇守不可空缺！”

“特封白龙白雨珺任北天门镇守！”

白雨珺闭上双眼，深呼吸，看到自己的命数运势朝某个方向茁壮盛长…

“末将领旨。”

与此同时。

天庭北天门。

幽暗寒地风呜咽，北方天门如同冰封的世界，门前冰雪台阶下，巨大冰雕塑像咔咔响，裂纹快速延伸扩散。

哗啦啦！

碎冰剥落露出巨大头颅。

老玄龟回头望向凌霄宝殿方向，眼神里既意外又早知如此。

“唉，真舍不得这无人问津苦寒之地，自由了，也难逃诸多俗事，都是命唉。”

龟壳裂纹越来越多，坚冰脱落坠地。

远处，幽暗寒地无数丑陋怪物尖叫后退逃窜，似乎极为惧怕老玄龟。

同一时间。

东海，海底炼狱龙宫。

坐在龙椅上的青龙青劭抬头，仰望天庭方向。

安静多年的身躯忽然颤动肩膀，颤得越来越剧烈，最后实在忍不住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出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这苍天，这命运。

笑着笑着，笑声变成痛苦压抑的哭声，为龙族感到悲哀。

“哈…哈…呜呜…呜呜呜…龙族啊！为何逃不脱囚禁！多少年了！非得赶尽杀绝吗！”

笑得口水龙涎乱甩，涂满衣襟，威严尽失，像个落魄疯子，龙宫幻象晃动消失，显现黑色山峰和炽热岩浆瀑布，露出龙宫炼狱真实样貌，澄净海底天空，大鱼鲸群呜咽哀鸣。

道门仙山。

熟悉的纯阳宫众仙深感惋惜。

北天门乃苦寒之地，难以修行还要镇住幽暗寒地怪物，清冷，孤寂，甚至许多仙神并不知晓北天门在何处，岁月难熬。

竹泉寺。

慈眉善目的老惠贤亦听见天旨。

“善哉。”

破旧庙宇门外，铁球和猴子仰头望天。

“吱！要不是白提前言说，俺定提着铁棒打上这云霄！”

铁球叹气，倚着木门的青灵忽然很想老家，想念白府悠闲下午阳光，看那只笨鸡精越来越笨的后代打鸣，看毛毛虫吃田里青菜，守护蛇谷里蛇蛋孵化…

九黎，信奉白龙为圣兽的小寨子。

白龙瀑。

山谷间长满青苔斑驳横木。

穆朵眺望远方，明白了之前白雨珺那句话的意思。

“小白，你很早就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