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不知道小根子为什么在这里,小根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老头提着桶子,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微微笑了笑,身上数百脓疮暴长,长到满身皮肤容纳不下,脓疮逐一裂开,每个脓疮里钻出来一个指肚大小,翠绿色的小人,扑打着翅膀,如同天使一般,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好个绿花子,一上来就动杀招,」老头不慌不忙,还给根子上课,「根子,看仔细了,这些小东西看着飞的不快,但你要一动,他们马上就能黏上来,
除非有旅修和盗修的身法,其他道门绝对躲不开,所以咱们必须招架,用这招金光如瀑!」
眼看小人飞到近前,老头拿出勺子,在桶子里舀了一小勺,信手一甩,一道金光闪闪的瀑布从天而降,把飞过来的小人全都拦在了瀑布外边。
绿花子一怔,这老头子好见识。
他说的没错,这些小人看着飞得很慢,但这些东西有灵性,如果目标躲闪或是逃走,他们会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
而今正面的路线被金瀑布给拦住了,绿花子操控着小人,想要绕开瀑布,从侧边下手。
老头从桶子里舀出来一小勺,手腕大开大合,把汤汁甩了出去。
汤汁化作万千甘露,老头继续给根子上课:「这技法叫做金光点点!」
每一点金汁,都跟有生命一般,追着绿花子的小人极速飞翔。
李伴峰捂着鼻子,连声慨叹,这是真的飞翔!
金汁落在小人身上,小人连声哀嚎,身上渗出绿色脓汁,金绿相融,小人在惨叫声中,与金汁化作一片浓烟。
绿花子暗吃一惊。
这些脓汁化成的小人,是他技法淬炼出的精华。
这老头的桶子里应该不算精华吧?
就这么两两相抵了?
绿花子想多了,两两相抵还不行,金汁的数量比小人多,剩下的点点金星,如同箭矢一般,直接扑向了绿花子的面门。
绿花子面无惧色,拎起了身边的林德兴,当做盾牌,上下招架。
要说绿花子的身手真是好,这么多金星,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全被林德兴挡住了。
这金汁可不只是味大,落在皮肤之上,会一路腐蚀到骨头,林德兴脸上坑坑点点,被金汁腐蚀出了大片窟窿,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烂了。
绿花子扯破脸上的皮肤,血液和脓汁一并渗透出来,混在了一起。
他又要施展技法,可老头没给他机会,挂在半空的瀑布带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他平移了过来。
这可麻烦了,无处躲闪,也不好招架。
绿花子再次拎起林德兴,化盾为枪,在瀑布之中左拨右挡,生生开出来一条路,冲了出来。
老头赞叹一声:「好枪法,根子,看仔细些,这人有武修的根底。」
瀑布眼看撞上了姚老的房子,潘德海很紧张,赶紧躲进了屋子里。
李伴峰也很紧张,这房子是新修的。
老头把勺子一挥,瀑布消失不见,化作金色巨龙,冲向了绿花子。
「根子,这叫金龙出山!」
金龙流淌着满身金色的光晕,呼啸而至,但凡碰到一点,都可能造成致命重创。
绿花子确实有武修根底,手中一条林德兴,似怪蟒翻飞,与金龙战在了一处。
老头拿着勺子,在桶底捞了些干的。
这次要下重本,老头青筋暴起,用了力气:「根子,这叫水漫金山!」
根子一直认真看着,可始终没见老头把勺子甩出勺子在桶里暗中发力,与此同时,大地随之震颤。
绿花子脚下,地皮开裂,金光乍现,一座山峰,缓缓隆起。
这下不好应对了。
绿花子想跳起来躲闪,脚下没使出力气,这山踩着是软的,而且很黏。
稍有不慎,如果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
李伴峰惊叹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文化知识上有明显的盲区。
在以前,他始终认为水漫金山的关键要素,在「水」这个字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关键要素也可以在「金」这个字上。
绿花子躲不开金山,满身脓汁凝结,形似绿色羽翼。
羽翼扑打,带着绿花子飞了起来。
他飞高一寸,金山长高一寸,飞了八尺多高,绿花子飞不上去了。
头上还有一条金龙,自上而下,压着绿花子打。
绿花子正和金龙周旋,忽听老头大喝一声,把勺子从桶子里拔了出来。
水漫金山,金有了,水呢?
水来了!
金山顶子上突然塌陷了少许,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一股金流,喷涌而出。
绿花子躲闪,金流追着打。
绿花子用林德兴招架,金龙在头上接着打。
绿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疾风吹来,吹散了金龙,把金流也吹偏了。
老头喝一声道:「喷的好!」
李伴峰一怔。
为什么说喷的好?
绿花子这招应对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金流很快找回方向,金龙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绿花子想再打一个喷嚏,把金流和金龙彻底驱散。
可喷嚏没打出来,绿花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空气中有金汁,很细小,看不见,正常情况下甚至感知不到。
但这次绿花子感知到了。
因为打喷嚏之前要吸一口气,很深的一口气。
之前打喷嚏的时候,绿花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了大量金汁。
之前第一口还不觉怎地,第二次吸气的时候,绿花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燃烧,疯狂的烧灼着他的脏器。
好狠!
绿花子恼怒之下,哇呀一声,喷出了一片白森森的呕吐物。
冒着热气的呕吐物迅速挥发,化作白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头对小根子道:「他要往外散疫病。」
「这人好恶心!」小根子骂了绿花子一句。
小根子不害怕,跟了老头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老头肯定有办法应对。
老头子点了一锅子烟,咕嘟嘟一口抽完,把通红的烟渣子倒进了桶子里,桶子里的金汁沸腾起来,冒出团团金气。
金气缭绕,与白雾融合,化作烟霾随风消散。
绿花子咳嗽了两声,这不是要释放病灶,是他肺子里有金汁烧灼。
还能继续打么?
他能用肺里的病灶化解金汁。
但绿花子不想打了,对手太强悍,再打下去,可能要落个重伤。
他想离开此地,可眼前的金龙和金流不放他离开。
绿花子到底身经百战,危急关头,不见半点慌乱。
他先升高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烧的通红一片,所有靠近他的金汁,都迅速蒸发掉了。
借着这一层保护,绿花子抡起林德兴,先打打退了金龙,随即冲到金山之上,把林德兴的脑袋,往山口里一塞,当即把金流给堵住了。
山口只有拳头大小,塞的有点勉强,好在山体本身不太硬。
趁此机会,绿花子闪现身形,消失不见。
因为山口被塞住,金山之中,压力陡增,砰一声把林德兴给喷了出去。
林德兴飞上了天际,不见了踪影。
小根子对老头道:「祖师,不追么?」
老头叹道:「绿花子有真本事,真把他逼到绝境,却也不好对付。」
「那另外一个呢?」
老头朝着院子外边看了看,笑道:「另外一个,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屋里的人。」
潘德海,此刻正在姚老的屋子里。
他站在姚老床边,神色狰狞道:「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现在要挖你契书了。」
姚老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潘德海道:「我不跟你说笑话,我可是真挖,药王沟这地方不错,我也想多一块地界,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送给我了。」
姚老依然没动静。
潘德海默然片刻,坐在了床边。
他在怀里摸索,摸了许久,摸出了一根细棍。
「我在路上买了个糖人。」
潘德海在怀里又摸了好几遍,摸出来些碎糖:「挺好个糖人,被林德兴那王八羔子打碎了,
拼一拼,还能吃,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吃是吧?
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不跟你说笑话,我真吃。」
根子站在院子里,问老头:「祖师,他是什么人?」
「他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躺着的那位呢?」
「他是姚信,药王沟的地头神。」
「他们是敌是友?」
「说不清,」老头摇摇头道,「你还记得海吃岭遭灾的事情么?」
「记得。」
「潘德海缺德,要把海吃岭的虫灾散到别人的地界,为这事,他和周围的地头神打了好几场,可他从来没对药王沟下过手,
那次遭灾,在地头神里边,只有姚信帮了潘德海一把,给海吃岭送了灭虫的药,他们到底有多少恩怨,我还真说不清。」
林德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少了一大半。
脑浆子在满是窟窿的颅骨里摇晃,内脏时不时掉出来一块,骨头也全都移位了。
走到半山腰,林德兴脚下一绊,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双眼严重受损,视力不济,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被困在了一张网里。
这是涂映红的网,当初想用来猎捕李伴峰的,结果被手套顺走了。
林德兴试图挣扎,可他伤得太重了,被网子越缠越紧。
李伴峰拿出醇亲王的马鞭,对着林德兴一通暴打,打的林德兴放声哀嚎,满身冒烟,打到林德兴彻底不会动了,李伴峰这才停手。
手套用拇指和中指站在地上,竖起食指,摇头晃脑道:「当家的,我拿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差吧!」
李伴峰点头道:「做得好,这一战算你头功,得重赏!」
「谢当家的,那什么…」看李伴峰掏钥匙,开了随身居,手套愣住了。
「当家的,你不是想把这东西带家里去吧?
当家的,咱们在这把他处置了不就完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非得送家里去?这不行啊!这味儿太大了!早知道我不把网子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