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终于结束了,演员们在舞台上连连谢幕致意,为期三天的这出京戏三借芭蕉扇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观众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当傅星瀚刚回到后台,渡边就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傅星瀚身边,把手里的一束鲜花奉上:“玉老板,我祝你演出大获成功,我已经在桃花源订了间包房,给你搞个庆功宴,请你务必赏脸赴宴。”
傅星瀚连忙站起身来,点头致谢:“多谢渡边先生盛情相邀,玉蜻蜓不甚感激。”
渡边见傅星瀚并不推辞,知道是甘永平已经把话带到了,心里满是欢喜。
“那玉老板快点卸妆吧,我就在这儿等着。”渡边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傅星瀚。
傅星瀚笑了笑:“那就委屈渡边先生在此等候,玲儿,给渡边先生拿一张椅子过来。”
渡边坐下后,很有耐心待在一旁,看着傅星瀚对镜卸妆,当傅星瀚把脸上的油彩渐渐擦去,露出原本清秀的面目时,渡边像是见证了眼前的傅星瀚褪去了女娇娥的粉黛,还原了男儿郎的俊逸,看得渡边的目光有些迷离了。
等傅星瀚卸妆完之后,便起身对渡边说道:“渡边先生,我已经好了,那我们走吧!”
“哎,玉老板请。”渡边回过神来,露出仰慕而恭敬的神态。
傅星瀚上了渡边的小汽车,而在汽车后排已经坐着濑户夫妇俩,两人见到傅星瀚后微笑着欠了欠身,傅星瀚也赶紧回礼致意。
“开车。”渡边吩咐了一下司机。
到了桃花源酒家的包房之后,傅星瀚才知道今天所谓的庆功宴就只有他们四个。
傅星瀚见今天的宴席上既没有甘永平,也没有叶逢春替自己挡驾解围,要想逃离渡边的魔爪着实有很大的难度。不过,他戏痴也不是吃素的,几杯酒还不至于把他灌倒。相反,他也一杯接一杯地回敬渡边,濑户和雪子,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厚爱。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之际,四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惺忪。
三个小时之后,酒家的侍者见四人都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倒在椅子上,便去把楼下的司机叫了上来了,于是司机和侍者一起将这四人搀扶上了汽车,最后司机将此四人一同送回了渡边的居所。
几個仆人赶紧过来搀扶,渡边被搀扶进了卧室,而濑户夫妇来到了南昌之后没多久,就被渡边接到了自己居所之中,并且把其中一个小院子留给他们住,这样更方便他们之间的联系,所以仆人把濑户夫妇送回了他们自己的那个小院。
至于傅星瀚嘛,仆人把他安置在一处客房内。
趁着前台演出之时,俞婉婷便把三位美国人从那处秘密的阁楼接了下来,然后把他们仨安顿在戏院里的一间空房间里,随后她把程家班的化妆师带去那个房间,化妆师花了两三个小时才给这三人化好妆,把他们仨装扮成三只妖怪,当这三人穿好戏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相觑而笑。
而程家班的其他演员在演出结束之后也开始做临行前的准备,他们等伊藤等人离开之后便开始行动起来,程班主指挥着杂务工把那些布景板搬入卡车,并将卡车装扮成花车,甘永平的十多个行动队员也参与其中,而那些演员们也不卸妆了,直接将道具打包装上车,叶逢春就带着孙悟空的妆容,帮着杂务工一起搬运,忙前忙后。玉彩凤则化妆成铁扇公主的模样,时不时地吊吊嗓子,她的倒嗓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差不多也快治愈了,这次傅星瀚留下不去巡演了,程班主便让她接替傅星瀚出演铁扇公主,这对她而言也是一次蹿红的机会。
午夜十二点刚过,程家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琼斯,乔和詹姆斯这三位装扮成妖怪的美国飞行员便上了花车,和其他带妆演员们混在一起,随后琴师们也登上了两辆花车,美猴王叶逢春和铁扇公主玉彩凤并肩站在花车的最前面。
凌云鹏走到程班主的面前:“程班主,这次可多谢伱的程家班鼎力相助。”
“不必客气,凌长官,我也是中国人嘛,不是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我程唯禄虽然是个闯江湖的,不过也还是能分清孰是孰非,孰轻孰重。”
“程班主深明大义,云鹏定会铭记于心。”凌云鹏说着,将手里的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递到程唯禄的手中:“这些钱请程班主收下,算是我和守义叔侄俩感谢您在思贤最危难之时救了他,并收留了他,让他在你的戏班里能有口饭吃。”
程唯禄没想到凌云鹏居然还给他一笔钱以感谢他收留了思贤。
“这…这我怎么好意思呢?”程唯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石头这孩子挺好的,又勤快又实诚,我挺喜欢他的,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不过既然他已经找到亲人了,我自然不能拆散他们叔侄俩。”
“嗯,多谢程班主成全,你们闯江湖的也不容易,好了,程班主,收下吧,有缘的话,你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程班主连忙拱手致谢。
凌云鹏给程唯禄打开花车的副驾驶车门,程唯禄上了花车,隔着车窗,向凌云鹏连连挥手致意。
而亨特则拄着拐棍坐进了甘永平的那辆奔驰车。
“小婷,我走了。”甘永平跟俞婉婷告别:“小婷,这里就交给你了,云鹏他们有什么事,你帮忙照应一下。”
“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俞婉婷跟甘永平拥抱告别。
这时,凌云鹏走到车前,跟甘永平告别:“甘兄,祝你们一路顺风!”
“我也祝你马到成功!”甘永平与凌云鹏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随后坐进车里,吩咐周源:“走吧!”
凌云鹏目送着程家班的花车与甘永平的奔驰车缓缓驶出湖滨大戏院,朝城外驶去。
夜幕下,盛装出行的程家班乘坐着花车经过关卡时,并未引起哨兵的怀疑,在南昌城引起轰动的程家班让这儿的哨兵也有所耳闻,所以,程家班顺利地通过了关卡,四个美国人终于安然无恙地逃离了南昌。
当傅星瀚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了,他睁开眼睛,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这儿是哪儿啊?我怎么来这儿了?”
傅星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他见自己身着西服,和衣而卧,连皮鞋也没脱,便长舒了口气,赶紧把脚从床上放下,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身上的那套西服都睡出褶皱来了,不禁皱了皱眉。
傅星瀚走进浴室,进行洗漱,他把头发梳成三七开的小分头,抹上发油,使得自己这头乌发分毫不乱,油光可鉴,随后走出了房间。
“你醒了,玉老板!”渡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昨晚真是冒昧,让你睡这儿了。”
傅星瀚吓了一跳,见是渡边,马上调整好状态。
“不好意思,渡边先生,昨晚酒喝多了,冒昧之处,请多见谅。”傅星瀚笑着地跟渡边打招呼,随后走出屋子,欣赏起这处庭院:“这院子既大气,又雅致,别说是在南昌了,就算是在上海南京也不多见,这里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玉老板能光临寒舍,我是求之不得啊!”渡边见傅星瀚对这处庭院流露出欣喜之色,很是得意。
傅星瀚好奇地望了望四周:“渡边先生,这是你的家?”
渡边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就住这儿,这里原先是一个当地乡绅的院落,有个挺雅致的名字,叫馨庐,我们一来,他就主动把这处庭院捐献了出来,我舅舅就把这处庭院分给我住了。”
“你舅舅?”
“我舅舅就是宪兵司令部的宫本司令。”渡边笑着向傅星瀚解释道。
“你舅舅就是这儿宪兵司令部的司令?真是失敬失敬。”傅星瀚没想到渡边竟然就是宫本司令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