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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村北,陈金水家。
秋雨迷蒙,透出一股寒意,院子里的石凳和石几全被打湿,看起来乌沉沉,滑熘熘的,又冷又硬。
未扫的落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秋天过去,冬天来了。
陈金水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呼吸有点急促,不是犯了老人们常见的气管炎,他是被气的。
「这个小兔崽子,我…我…」
他想说「再让我看到,我非打断他的腿」,不过话说到一半,看看手里新配的拐杖,又把剩下的部分咽了回去。
「唉!」
陈母坐在太师椅上,只是愁眉苦脸地叹气,就这一会儿功夫,怕不是叹了十一二次。
也无怪陈金水发怒,姓林的上回来他们家,把巧姑做的丑事抖个底儿掉,还一副我马上就要失业了,别逼急我,逼急我大家的日子都别过了的混不吝流氓像,后面夫妻二人算计半天,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陈东和陈茜十岁了,总不能塞回巧姑的肚子里吧?再怎么着,外孙和外孙女身上也流着一半的陈家血液,又是夫妻二人帮忙看大的,祖孙感情很深,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瞒着陈大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了外孙和外孙女是林跃的种的现实,并寄希望于他丢了工作后心灰意冷远走他乡,这样陈东和陈茜能有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只要陈大光一直蒙在鼓里,这个家就能保持完整,结果呢?扭脸林跃搞定了双乌集团董事会,而按照外面流传的说法,这家伙十年前就在布局今天,反过头来再看那天鱼死网破的威胁,很明显,他骗了他们,因为如果林跃成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后再来搞事,夫妻二人肯定相当硬气,巧姑的事一旦传出去,他们没脸在陈家村呆,林跃的总经理位子也坐不安稳,既然对双方都有影响,那就可以谈条件了,不会被拿捏得死死的,不会这么憋屈。
「老头子,你斗不过他的。」陈母第十三次叹气:「造孽啊。」
咄咄咄…
陈金水用拐杖敲敲地面:「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找他妈说理去。」
女儿被人睡了十年,还给生了一对双胞胎,到头来做爹妈的被威胁,被拿捏,敢怒不敢言,天底下有这么奇葩的事吗?
陈母出声阻拦:「外面下雨呢,你就消停点吧。」
冬冬冬…
就在俩人为这件事烦恼的时候,一个人敲了敲客厅的门:「找谁去?找我吗?」
陈金水扭头一看,嘿,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没去陈玉莲那儿告状,他先找上门了。
「你来干什么?」
「我掐指一算你要找我,就来了。」
陈金水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我要找的是你妈陈玉莲,她儿子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总得给个说法吧。」
「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妈那个人,想我结婚想了好多年,如果被她知道巧姑的孩子是我的,你猜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因为表现出不一样被别人猜到她跟两个孩子的关系?而且我想你们应该不愿意两个孩子跟我妈太亲近吧?你们会吃醋的,对吗?」….
「你!」
「唉!」
这夫妻俩,一个生气,一个叹气,看着很有意思。
「哟,换拐杖了?」林跃仔细打量陈金水手里的拐杖:「紫檀木的,还刻了个…知了?那…知足常乐的道理你应该懂吧,都这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啊,嫌活得长吗?」
这家伙一句话能把人噎死,陈金水气得扬了好几次拐杖,最后都没落下。手里的拐杖是陈江河买来孝敬他的,因为比较金贵,而之前那根买了五六年的桃木拐杖还好使,就一直放在楼上没用,直到林跃过来摊牌,把桃木拐杖掰成两半,他没得用了,便到楼上取了下来。
桃木拐杖毁了不心疼,这把紫檀木的再被林跃弄断,他会气死的。
「林跃,我告诉你,你别逼我,逼急了我…我…」
「我什么?就把我睡了你女儿十年,还让她给我生猴子的事说出去?来个两败俱伤?笑话,我现在可是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般人有私生子,那肯定被人指着嵴梁骨骂混蛋,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富豪来讲,人们在这种事上的容忍度会高许多,顶多就是摇摇头,说一句有钱任性,而你们呢?巧姑呢?又会面临怎样的骂名,这你想过吗?」
「我…我…你…」
陈金水气得直哆嗦,赶紧走到沙发坐下,端起茶杯,也不管里面的茶水是不是凉了,咕都咕都勐灌两口,这才感觉心口的燥热消了一些,气顺了不少。
反正怎么说他都有理,在这件事上,夫妻二人被他摁得死死的。
陈母拍着太师椅的把手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好歹我们也是陈东和陈茜的外公和外婆…」
林跃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谈孩子的问题的。」
陈金水两口子对望一眼,压下心头的怨和怒,等待他把话挑明。
林跃走到陈金水对面的沙发坐下。
「上次来我不让你撤股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猜到了吧?如果我是你,眼见玉珠集团的内乱无法避免,肯定会躲去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就像你当年撮合陈江河和巧姑没有成功,一头扎进养鸡场那样。」
「你想让我退出董事会?」
「没错,把你的股权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但是因为他们太小,暂由陈大光代持。」
「不可能!」
「不可能?陈金水,我这已经给你留面子了,不然你觉得当年我能整垮西城化工厂,现在捏爆玉珠集团是难事吗?何况这家企业本身就有问题,你把股份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我不仅会帮你保住一手创办的玉珠集团,还会让它有更好的发展,如果你不干,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唔…可别说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你硬要与我为敌,生生葬送陈家的基业。」
陈金水皱着眉头看了他几眼,最后扬天长叹。….
「就按你说的办吧。」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骆玉珠和王旭干的那点事全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而林跃是肯定不会放过母子二人的,以前中间有陈江河,碍于十年前的交情,双乌集团和玉珠集团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骆玉珠把林语堂请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林跃能不报复吗?他是总经理助理的时候做事还会收敛一点,现在成了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了,想弄垮玉珠集团绝对不是难事。
既然玉珠集团前途看衰,理智地想一想,如果把股份转给陈东和陈茜,林跃好歹是他们的亲爹,肯定不会把事做绝,以后孩子长大了,万一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太多埋怨,毕竟亲爹还是尽了责任的。
就是可惜了陈大光…
还有陈江河和骆玉珠…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把对面的小子逼急了,搞不好他会做出更没底线的事。
林跃一拍膝盖站起来。
「我等你的消息,走了。」
他朝外面走去,陈金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陈母出人意料地把人送到院子里。
「你干什么?还把他送到门口,真他当客人了?」
「老头子,事情都这样了,你再赌气还有用吗?再不济他也是陈东和陈茜的亲生父亲,继续僵下去对谁都不好。」
陈金水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都服软了,妥协了,还要在送不送人这种没意义上的事情争个长短,有意思吗?
「造孽啊!」
如果是十年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能逼陈玉莲接受巧姑这个儿媳妇,事到如今…
陈玉莲为陈婷婷使了多大力气?有用吗?
为了不把女儿逼入绝路,不让事情失控,他们能做的只有配合林跃隐瞒真相,继续从前的生活。
回想过去,陈金水很后悔,当年林跃跑到村外打猎,陈玉莲担心儿子安危来求身为镇长的他动员村民寻找,他在去县里开会和帮忙找人间选择了前者,因此得罪陈玉莲母子,如果当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兴许就不会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两天后,玉珠集团董事会上。
陈金水拄着紫檀木拐杖站起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开会吧,我先走了。」
「叔…」
满脸疲惫的陈江河还想劝他再考虑一下。
陈金水摆摆手,什么都没讲,背着手往外面走去。
「我去送送爸。」陈大光连董事会也不参加了,面带笑容追出去。
骆玉珠和王旭的表情很难看,因为从明天开始,陈大光就是除陈江河外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爸,爸,谢谢爸。」
陈大光一边谄媚地说着好话,一边扶着陈金水的胳膊,搀老丈人下楼梯。
「大光啊,今后你一定得好好干,不要辜负了巧姑。」….
「放心吧,爸,我一定好好干。」
陈大光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就在昨天,陈金水以他上了年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愿意再为公司的事伤脑筋为由,去公证处办了公证,把他在玉珠集团的股份全部留给外孙和外孙女。
陈江河刚从西班牙回来,他又拉着养子开董事会,当众宣布辞去副董事长的身份,考虑到两个孩子还小,便决定将这些股份交由陈大光代持。
这意味着什么?
给俩孩子不就等于给女儿和女婿吗?作为股份代持者,在董事会这个层面,便名正言顺地有了话语权,以后再不用跟个孙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跟骆玉珠说话了。
「好,别送了,回去开会吧。」
陈金水用怜悯地目光看了陈大光一眼,拄着拐杖咄咄地走了。
可怜的家伙,他以为孩子的就是他的,以后可以扬眉吐气,和陈江河、骆玉珠平起平坐了,岂不知老婆和事业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唉。」
陈金水抬头看天,南边飘着几朵云,很白,很轻,很像棉絮。
「我老了…」
拐杖哒哒,步履不停,很快便没了踪影。
董事会开完。
骆玉珠和王旭来到陈江河的办公室。
「叔是怎么了?老湖涂了吗?把股份交给陈大光代持?难道他不知道陈大光是什么人?是嫌玉珠集团还不够乱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用力挺勐的。
陈江河站在落地窗前面,默不作声看着远方。
骆玉珠甩了甩短发,面无表情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她不信陈金水让陈大光代持股份的事陈江河不知情,这么重要的决定,会不提前跟他通气?
「股份是叔的,给谁代持是他的自由。」陈江河收回视线,眼望脚下低声说道。
骆玉珠说道:「他自由了,玉珠集团呢?」
王旭也在后面说道:「
爸,你去劝劝爷爷,陈大光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江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脸一转,眼一横:「陈大光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我在西班牙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我陈江河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话吧,明着是在训斥王旭,其实也有怪罪骆玉珠的意思。
王旭气势一挫,往后退了半步。
骆玉珠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对孩子发火有用吗?」
陈江河强压心头怒气。
「叔这么做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我们?」
骆玉珠想不明白:「我们怎么逼他了?」
陈江河说道:「林跃现在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了,董事会的人被他换了一茬,等他清洗完孙晓等人安插的人马,接下来会把矛头对准谁?」
骆玉珠说道:「你害怕他?」
「我怕的人不是他,是你!」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情绪,对于骆玉珠,他是又爱又气又恨,还有一种被绑架的无力感。….
从西班牙回来的当天,他发了一通火,把母子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有用吗?就像骆玉珠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再像当年一样去给陈玉莲下跪求原谅,别说他们一个是玉珠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都是义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真能拉下脸来,有十年前心软的前车之鉴,陈玉莲会原谅他们吗?
「现在整个玉珠集团和林跃关系过得去的只有巧姑一个,据说前几个月他还给陈东陈茜零花钱呢,叔把股份转让给外孙和外孙女,就是为了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巧姑一直善待陈玉莲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你以为叔跟你一样做事不过脑子吗?」
骆玉珠怒目而视:「陈江河,你说谁做事不过脑子?!」
陈江河没有理她,看向后面一脸不服的王旭:「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过完年就送你去澳洲留学。」
留学?
骆玉珠和王旭打了个愣,之前陈江河并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件事,怎么突然间…
「我不去!」
王旭十分抵触出国留学,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不去?不去不行,你必须给我离开义乌。」
「为什么?」
「我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王旭偏执心起,指着陈江河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一直在防备我,现在正好找到借口把我送走。」
陈江河转身抓起办公桌上的白瓷杯,用力一掼。
杯子摔得粉碎。
「滚!滚出去!」
王旭咬牙切齿一阵,冷哼一声走出办公室。
赶巧一位女职员走过跟他撞个满怀,没等说「对不起」便被骂了一句「走路不长眼吗?」,搞得小姑娘超级委屈,心想明明是他开门太勐走路太急,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错呢。
「林跃…」
「林跃。」
「林跃!」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旭越想越气,最后目光一沉,拿出手机拨通了邱英杰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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