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蓝很烦恼。
她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东西。
“老画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吴秀清也清醒过来,能够下床走动了。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俩人完全不配合他们的调查,打了一周太极了,半点有有价值的供述都无。
他们绑架阮文的罪行是赖不掉的,可是“画家”案进展不大,因为集团成员如李问、吴鑫、华女、波仔等人已经死亡,没有证人可以指认吴秀清是画家,上次她来警局保释李问,也没有留下可以确认身份的证物,比如头发丝、指甲、皮屑什么的,吴秀清拿来喝水的杯子,她走后就被保洁拿去冲洗了,至于后面游船和酒店采集的生物样本,全都是替身的。
退一步讲,就算有生物样本留下,也只能证明她是“画家”集团一员,无法证明她是“画家”。
“老画家”那边同样如此,骆文、吴鑫、将军已死,他隐姓埋名长达九年,要证实身份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他们自己承认,不然只能僵在这里。
“madam,泰国那边发来消息,清莱府度假酒店里发现的女性头发与吴秀清的头发经检测DNA相似度不高,基本上可以断定不是一个人。”黄玲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案情分析室。
何蔚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李问被捕吴秀清出面保释是计划好的一步棋,那么他们是否在清莱府度假酒店住过就是一个迷了。
讲真,即使证明他们是一个人又能怎样?李问的脸已经换了,他们无法确定李问换脸的医院,上次采集的血液样本也被内鬼毁了,只要吴秀清和老“画家”一口咬定不认识李问,调查就又回到了原点。
这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跨国犯罪集团难以定罪的地方,国际刑警组织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出现的,然而受制于地缘政治、文化差异、利益交换等方面的原因,缺乏独立性和自主执法权,名字听起来挺唬人,实际上就是一头纸老虎。
咚,咚,咚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扭头一瞧是林跃。
“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跃看了一眼左右,走到她前面的椅子坐下。
何蔚蓝冲黄玲等人使个眼色:“你们先出去。”
几个办案人员点点头,相继离开房间。
“案件进展很不顺利对吧。”
“你怎么知道?”
“如果进展顺利,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报喜的。”
“去叫你爸来。”
“叫我爸来?为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撬开吴秀清和‘老画家’的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爸叫来就知道了。”
何蔚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转身走了。
二十分钟后,何局长听完林跃的讲述离开了,又过去半个小时,他阴着一张脸走回来。
“就按你的条件办。”
说完瞪了何蔚蓝一眼,小声嘀咕道:“在家里谁都没你聪明,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何局长走了,留下愤愤不平的女警官。
“师兄,你来评评理,如果他能搞定这件事,会答应你的条件吗?”
林跃一脸古怪地道:“何局长说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事?”
“呃。”林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何蔚蓝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片刻后醒悟过来,脸一下子红了。
“咳,师兄,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怀疑吴志辉和林天力。”
吴志辉就是电影里那个载李问回总部的新界分局车长,林天力曾与何蔚蓝搭档审讯李问。
“既然李问和吴秀清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计,那为什么选了吴志辉做故事主角,偏偏吴志辉在恰当时间出现在你眼前,进而让你可以赶上游艇爆炸一幕。要知道吴志辉姓吴,‘画家’也姓吴,而林天力点名让他去载李问,还有那几名部署在酒店监视李问和吴秀清的警员,也是林天力负责联络维护,李问那么重要的证人,他不说半个小时打电话确认一下情况,也应该一个小时联络一次吧,为什么当夜只有一次通话?直到你‘恰巧’遇到吴志辉,想明白李问是在说谎后赶去酒店,才发现部署在那里的警员已经死了。”
何蔚蓝叹了口气:“要不是吴秀清依然活着的事实证明鉴证科有人不安分,我真不敢相信林天力会是‘画家’安插在警局里的内应。”
林跃心说《无间道》里一个韩琛就能往警局输送多位奸细,何况是‘画家’这种跨国犯罪集团。《无双》和《无间道》是同一个编剧哦。
一天后。
林跃走入病房,旁边看守吴秀清的女警冲他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
这些天一想起林跃,锁骨下面半寸处便隐隐作痛。
“来看看你。”
“不需要。”
林跃把手里提得水果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放心吧,HK和加拿大都没死刑,进去后好好表现,坐个十几二十年牢就出来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我说完了,它还没有。”林跃拍拍另一只手提着的录音机,放到刚才女警坐的椅子上,按下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骆文一直在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华女、吴鑫、波仔、四仔这些人也是遵照我的安排过去辅佐她,后面的诈死脱身,同样是我在背后操盘…”
吴秀清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风云变幻。
那是她爸的声音。
没想到…
林跃按下暂停键:“是不是很意外?”
吴秀清一脸铁青,冷冷地看着他。
“你爸都招了,你还打算硬扛吗?”
吴秀清闭上眼睛,片刻后突然睁开:“你使诈!你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跃笑了:“你确实很聪明,我确实在使诈,但那又如何,这不是你爸的声音吗?你都辨不清真假,法官能辨清吗?”
“你真卑鄙!”
“我卑鄙?交换人质途中你拿枪射我时怎么不说自己卑鄙?你假装成阮文要睡杀我时怎么不说自己卑鄙?凭什么只有罪犯能卑鄙,别人不能卑鄙?你不说,没关系,我既然能够做出你爸的录音,也能搞定你的,到时候把被李问杀死的波仔、四仔、吴鑫等人的死都推到你的头上,别说坐十几二十年牢,一辈子你都别想出来。”
吴秀清咬牙切齿地望着他。
这时林跃走过去,凑近她紧绷着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吴秀清脸色大变,被手铐拷住的两只手紧紧攥起,目光冷得能让人窒息。
沉默持续很久,差不多有七八分钟。
“好吧,你又赢了。”
他把她吃的死死的,那天晚上;晚上之后的上午;还有现在!
“在那之前,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林跃顿了顿说道:“吴鑫为什么会背叛你,你又为什么要杀骆文、波仔等人,是单纯要杀人灭口吗?”
吴秀清看了一眼窗外。
“那天识破李永哲身份后,华女、波仔、四仔三人前往屯门染厂收拾细软,我跟李问去了福源行,见到吴鑫后,李问质问他为什么要破坏行规,因为他才入行的时候,正是吴鑫教导他要恪守本分维护行规的,没成想到头来吴鑫反而破坏行规,使用了假美金。”
“两个人为此吵了起来,吴鑫说他这么做都是因为李问,如果没有他,我的父亲就不会指示骆文视情况除掉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没死,而是在后面利用骆文操纵一切。我以为他死了,是被‘将军’所杀,为了帮他报仇,我努力地从一个画家变成‘画家’,一步一步壮大自己,一步一步接近‘将军’,让他也尝尝被手下背叛的滋味,但是结果呢?最后的结果是父亲欺骗了我,利用了我,伤害了我,就为了他心中无法割舍的家族事业。”
“后面李问将吴鑫射杀,把人载到屯门染厂一把火烧了,因为吴鑫已经暴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永哲一旦发现‘画家’警觉,势必请求HK警方提供帮助,对吴鑫实施抓捕,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人灭口。”
“之后波仔、四仔、华女三人负责转移重要物资到新界,我跟李问去找骆文,陷入愤怒的我一心要向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个人复仇,十三年前,我离开HK去往温哥华,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脱‘画家’的诅咒,这一切都怪他,是他毁了我的人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