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看着阮文说道:“我怀疑‘画家’还没死,他很可能会来找你。”
“‘画家’没死?”阮文说道:“你上次来不是还说‘画家’已经和那个吴秀清同归于尽了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还活着?”
“我第一次来琴岛前托付给何督察一件事,让她前往泰国方面收集李问入狱前后的细节,得知他曾往清莱府的度假酒店寄了一封信,何督察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找到那间度假酒店,经过现场勘察,发现李问死后曾有男子进入庭院,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小偷。”
“那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DNA比对结果证实李问死了,可李问并不一定是‘画家’。”
“如果他不是‘画家’?那谁会是‘画家’?”
“直到李问被捕前,全世界都没有‘画家’的资料,他很干净,有一点怀疑就会杀人灭口,倘若我的假设没有错,李问只是个替死鬼,随着集团最后一名成员死亡,‘画家’依然是‘画家’,而警方掌握的所谓资料,没有任何意义。”
阮文不解:“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来找我?”
林跃说道:“虽然无法确定李问是不是‘画家’,但是从吴秀清复制了你的脸,以及他们掌握着你很多信息来看,就算‘画家’对你没有想法,也一定在你身边出现过。现在他大费周章玩了一招‘金蝉脱壳’,杀死集团所有人灭口,那么唯一有可能暴露他身份信息的人就只剩一个你!”
阮文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可疑人员。
好半天才摇摇头,换了一个问题:“如果他要杀我灭口,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动手?”
“因为HK警方2个月前宣布‘画家’落网,只是加拿大方面并不买账,如今派我过来这边调查,如果被我发现新的证据,可能会推翻HK警方的结论,那么‘画家’事件将重起波澜。从‘画家’对待吴鑫一家五口的残酷手段来看,你的处境并不乐观。”
“所以你又回来了?为了保护我?”
林跃点点头:“对,为了保护你,也为了更加接近真相。”
阮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知道应该感谢你,还是怪罪你。”
林跃看了一眼外面,雨已经停歇,天还阴着。
“这样吧,我让前台在你隔壁开一间房,如果有状况发生也好第一时间过来保护你。”
阮文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林跃说道:“不可以。”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林跃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去之前住的酒店拿行李,傍晚再见。”
“谁说我要和你共进晚餐。”
林跃用手抓了抓头皮,一脸困扰的样子。
“6:25,晚一分钟我也不会等你。”
林跃微笑着拉开套房的门。
越往前走,他嘴角的笑容也越灿烂。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这几天林警官一直呆在琴岛,只是没有进入她的视线。
他深知男女之事,千百次追逐不如一瞬间的怦然心动,连日的蛰伏也不过是为雨天里一次回眸,又或者落英下暖风中一场邂逅。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不但给了她温馨和感动,还有《韶关春》的惊喜,这样一来,她应该不会再排斥自己靠近她,何况还有一个保护证人的义务做掩护。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介入她的工作和生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经电梯来到一楼,林跃脸上的笑容迅速消褪。
大厅里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迎上来,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用卫生纸包裹的发丝递过去。
男子接在手里,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这时林跃才走到前台告诉服务员在阮文的房间隔壁开一间客房,完事驱车前往之前住的地方拿行李。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阮文。
游船爆炸后回收到两具尸体,HK警方采集了男尸的生物样本,比照审讯前在李问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发现是一个人,这说明李问确实死了。
女尸身上采集到的生物样本与当晚李问、吴秀清居住酒店客房采集到的头发样本吻合,然而同泰国警方在清莱府度假酒店采集到的头发样本没有关联。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问在度假酒店的女伴另有其人。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何蔚蓝准备向警务处长汇报,重启针对“画家”集团的调查,不过最终在林跃的劝说下选择了按兵不动。
如果案件真如他所想,“画家”至今逍遥法外,李问和吴秀清不过是替死鬼、烟幕弹,那这个“画家”就真的太可怕了。
吴鑫、华女、四仔、波仔、李问、吴秀清,可以正面获取画家信息的人都死了,就像外界对“画家”的形容,他很干净,稍有怀疑便会杀人灭口。
距离HK警方宣布结案才过去1个多月,相信“画家”还未放松警惕,很可能躲在暗中监视警方动向,这个节骨眼儿上重启调查,万一打草惊蛇,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外松内紧,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只要HK警方对自己是敷衍态度,“画家”就不会过于紧张。
雷宾总警司给他的任务是搞清楚“画家”案的细节,而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也是查明“画家”案的细节。
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件事,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雷宾总警司要的是可以交差的细节,而系统要的,是真相。
一个小时后,林跃提着行李箱回到阮文租住的酒店,收拾一阵后,6:25分,他准时离开房间,叩响3302室的门。
她换上了高跟鞋和杏色风衣,耳下还有一对莹白。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跃打了个哈哈,假装掩饰内心的惊艳。
两人离开客房所在楼层,来到下面的中餐厅,他喊服务员点了四个本地菜一碗汤。
俩人聊着聊着讲起了美食。
阮文听到最后都懵了,因为这位生于加拿大,长于加拿大,服务于加拿大的皇家骑警对中餐的了解比她还多。
晚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阮小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明天的晚餐也托付出去,约好了一起去四方路吃火锅。
翌日。
他陪阮文去了宁武关路,海棠花未开,但是因为夜雨的关系,点滴晶莹湿了青翠,润了胭红。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合适的取景地,不过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动笔,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昨日雨中气氛,即使强迫自己拿起画笔,最后所成也不过是中庸之作。
她发了半天呆,林警官安静地看了半天书,夕阳余晖染红天际时便收拾行囊离开,往城市烟火最浓的地方觅食。
转眼又是一天。
她继续发呆,林警官继续安静看书,待到红霞满天,两人踏着微雨离开。
第三天。
阮文没有发呆,他看书,她看他,在本该画风景的画板上画了一张专注的侧脸。
临近傍晚,林跃说带她吃琴岛最好吃的东西。
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林警官嘴里的美食装在木桶和啤酒杯里。
喝到四分醉的时候,林跃就不让她再喝了,完事带她去了五四广场南边的堤坝。
夜色下的大海苍茫浩荡,涛声如鼓,暖风带着湿意拂面而过,远方汽笛声慢,浪花脚忙。
阮文站在坝前,海风吹动衣衫,吹散了她的长发,缕缕青丝在丝巾和脸颊间调皮地舞着。
“我跟你回温哥华。”她说。
林跃愣了一下:“为什么,宁武关的海棠你不是还没有画么?”
阮文看着大海说道:“是时候跟一些东西说再见了。”
林跃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便开车回去了。
转过来清晨,林跃在3302室门前敲了好久不见回应,正准备下楼寻找时,客房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