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那次切磋,林跃放水了,这件事我也是在你走后才从永成那里得知,所以,我不是他的对手。”
全场哗然。
你说人家闭门切磋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结果吗?
叶问为了让你别老找林跃的茬,把切磋结果告诉你,你倒好,来劲了,为扶叶问上位跑去围堵人家,失败后又来这里撒野,还跟人说叶问强过林跃,最后逼得叶问当众承认上次切磋是因为林师弟放水才获胜,这无异于把“佛山最能打”的称号拱手让人。
坑啊,这人是真坑啊。
坑了自己,坑了佛山咏春派,最后又把叶问坑了。
吴仲素傻了:“怎么可能?你在撒谎对不对?你在帮他说话对不对?你…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
叶问叹了口气:“我没有撒谎,也不敢撒谎,大师兄…收手吧,你的这些做法,只能让师父蒙羞,跟宫老爷子搭手这件事,无论你做到何种程度,我也不会同意的。”
“林师弟。”叶问一揖及地:“叶问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恳请你原谅吴仲素和佛山咏春派弟子。我们都是咏春传人,不是仇人。”
黄毅平看着咏春派大师兄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悯,都是陈华顺的徒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叶师兄。”林跃抱拳还礼:“只要以后他们不搞小动作,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假如再犯,请别怪我不顾念同门之谊。”
他能怎么办?叶问当众服软,又拉下脸来帮吴仲素和咏春派的人求情,他又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就当给叶问个面子,让事态就此打住,而且如果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死咏春派,少不得收获一个狠辣无情的评价,对他搭手宫保森图谋宫二的计划没好处。
李会长朝后面两位年轻人递去一个眼神儿,两人快步上前,架起倒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吴仲素就往外面走。
“谢谢。”叶问道了声谢,冲青龙武馆梁师傅、泰山堂廖师傅等人抱拳道:“咏春派的事…让各位见笑了,惭愧,惭愧。”
众人不待见吴仲素,还能抹开叶问的面子吗?全都抱拳还礼,嘴里说着安慰话。
“林师弟搭手宫老爷子我没意见,剩下的事大家看着办就好,叶问先走一步了,告辞。”
叶问走了,虽然吴仲素的作为给了他好大一个难堪,还让佛山咏春派变成一个大笑话,但是以他的性格,无论如何做不到划清界限的,他不会为吴仲素向林跃讨公道,也不会站在林跃身边踩吴仲素一脚,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化解积怨,至于会不会成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精武会里的老人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碰到这种事,功夫再好,家产再多也没用,要么老话讲“家和万事兴”呢。
李会长和黄毅平的心思没有放在叶问和吴仲素身上,他们更关心林跃的情况。
叶问亲口承认自己不如林跃,基本坐实了他佛山第一人的身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碰到关键问题林跃会据理力争,迎难而上,为人果断又不执拗,是个能成大事的性格。
便在这时,门外闪出一道身影,金楼跑堂带着一身湿气碎步走入,跑到林跃身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宫二来了。
清晨,一缕曙光入眼。
茶温着,几上有一张白釉青花盘,里面是两个果子三块饼。
“你在北方的老哥们儿都不赞成这场比武,你是什么辈分,他是什么辈分,让他搭手你,那得给他多大面子啊。爹不是常说,这江湖事并不是谁的功夫高,谁就可以只手遮天,凡事都要讲规矩,规矩后面还有道理,然后是人情,最后才是武功,他姓林的就算败了师兄又怎样?南方武林,要轮也轮不到他出头呀。”
“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一些旧规矩存在的意义,就剩下被打破了。”
“爹,我们宫家没有败绩,你又在这儿,他凭什么出头?”
“你呀,跟爹年轻的时候一样,眼睛里只有胜负。眼光要放长远点,过了山,才能看到江河的势,顺河而下,方知海之大。这做人呢,就像大海之于江河,要有容人之量,容忍之心。咱们宫家门槛高,但是不出小人。”
金楼。
藏了儿女情,也藏了英雄事。
临近傍晚,林跃踏着柔弱的烛光一步一步登上阶梯。
无数男女凭栏而望,俯身看他走进前厅。
没有达官显贵,也没有各行翘楚,更不见青年纨绔,今日的金楼,是江湖人的金楼。
灯叔笑呵呵地看着他:“林师傅,风尘之中亦有性情中人,兄弟今天带了金楼全体同仁封厅来祝贺你。”
林跃打量一眼头顶落下的各色目光,心说宫保森这群人搭台唱戏,演给外面的人看呢?
“多谢灯叔抬爱。”林跃拱拱手。
灯叔晃了晃手中折扇:“请”
林跃话不多讲,走右边阶梯,来到金楼二层。
戏班的头儿笑眯眯地抱了抱拳:“林师傅,我代表金楼全体阿姑贺一贺你。”
声音未落,一双窄窄金莲轻踏阶梯而下,离林跃还有两米高时,三姐一拍扶栏,翻身跃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三姐呢,是我们京班寮口嫂的头儿,会点八卦掌,想跟林师傅讨教一二。”
林跃瞄了左右看客一眼,微微一笑,伸出倒背在身后的右手:“请。”
两广尚武,佛山号称武术之乡,门派林立,武馆成群,金楼作为佛山最大的销金窟、风尘地,又怎么可能没有镇场子的高手。
林跃要代表两广练家子去跟宫保森掰手腕,金楼方面当然得给点支持了。
金楼出人设卡,是向广州精武会、上海精武会、广西拳师代表证明林跃有实力上楼,二来也能通过打斗传授他八卦掌和形意拳的要领,以便在与宫保森搭手前做到心中有数。
“八卦掌取法于刀术,单换掌是单刀,双换掌是双刀,步伐一掰一扣,有六十四变化,擅长偏门抢攻。”
三姐游步上前,脸上厉色一闪,单刀横插林跃肋下。
林跃脚走四平马,右手穿、钻、缠,圈,以极快速度破开来袭双掌,右腿封住对手下盘所有动作,猛地往前一踏,标指进如破竹,最终停在距离三姐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
一个回合,就一个回合。
“承让。”
林跃在三姐复杂的目光中收回标指,转身往楼上走去。
凭栏而立的姐们儿目送他走入对面偏厅。
偏厅站着的是账房先生瑞。
“林师傅,听说宫老爷子的大徒弟马三在你手底撑不住十合。”
林跃抱拳说道:“昨天我占了他的便宜。”
“谦虚了…”
先生瑞说道:“三姐都出手了,我这把老骨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凑凑热闹,贺贺林师傅。”
林跃说道:“请赐教。”
先生瑞摆开架势:“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所谓脱枪为拳。钻!劈!横!炮!崩!”
话音落,快步进,寸步猛踏,一招崩拳轰出。
林跃双掌向前,形如缠丝,上手一按一捋,下手顺关节一拍,啪,直线出击的半步崩拳偏了方向。
先生瑞身子晃了晃,退步收招:“太极?好功夫。”
“承让。”
“形意拳霸道,林师傅多加小心。”
林跃点点头,转身又上一楼,来到一个有多面镜子的房间。
圆桌旁边的圆凳上坐着一个人,金楼打手里的扛把子,金勇。
林跃停下脚步:“勇哥,这么大岁数了,还学年轻人强出头啊?”
“先生瑞黄土都埋到脖埂子了还能跟你比划两下,跟他一比,我这叫年富力强正当时。”勇哥说着话站起来:“还以为得多等一会儿,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上吧。”
他起手屈腿分定寸。
林跃说道:“一串炮仗?”
勇哥愣了一下,稍后点点头:“一串炮仗。”
林跃招招手:“请。”
猛听一声暴喝,勇哥大步向前,双拳连出,风烈气足,招式刚猛。
沉桥。
封桥。
冲桥。
插掌。
虎形拳。
鹤形拳。
虎鹤双型。
莫家拳。
蔡李佛拳。
一拳快似一拳。
反观林跃,左闪,右闪,沉肩,收腹,偏头,拧腰,步退。让了一招又一招,直到勇哥额头开始冒汗,本来连绵不绝的拳势稍有缓和,他脚尖一摆,先是咏春转步,再接拳击滑步,左手勾拳猛击对手肋下,左手直拳乘虚而入。
拳风扑面。
额头汗珠似被吹干。
林跃的拳停在眉心之前。
“勇哥,炮仗的火,我给你掐了,老话讲拳怕少壮,有空不如抽支烟,听听曲儿。”
勇哥往后退了一步,揉着被勾拳命中的部位,呲牙说道:“下手够黑的呀。”
林跃拱拱手:“多有得罪。”
说完继续往前走。
“喂。”未走两步,勇哥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林跃回头看。
“管他什么宗师不宗师的,追风赶月别留情啊。”
林跃笑笑,走上最后一层。
宫保森就在门后站着。
到了掰饼环节了吗?
怎么掰?
那是叶问才会考虑的问题,换成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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