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博衍当然也知道母亲这是在关心他,他抬头笑了一下:“母亲不用担心,舅舅一直守着我呢,不会让我出意外的。”
“你才来到北疆多久啊?我总觉得你待你舅舅,比待我都亲。”纳兰锦绣撇了撇嘴,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您是我的母亲,我和您自然是最亲近的。”纪博衍也是会哄人,嘴巴甜的不行。
纪泓烨一直安静的吃东西,没加入他们的话题中。他要规矩多,素来讲就食不言、寝不语。
纪博衍在金陵的时候也是严格遵守的。只是来北疆这段时间,他有些随意惯了,一时忘了父亲还在身边,把规矩给忘了。
好在纪泓烨心情好,也没打算说他。他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纳兰锦绣养好身子,至于其他的都可以缓一缓。
她从前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只是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反倒压抑了本性。沉默寡言,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就该是这样鲜活才好。
“三哥,你把金陵那边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吗?”纳兰锦绣这才想起他事情多,只怕是不能在北疆逗留太久。
“都安顿好了。”
纳兰锦绣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他平时有多忙,她当然是清楚的。如今这么说,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安心养着。
“不如过两日我们就回去吧!”
纪泓烨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隐隐含着责备:“你尽管养好身子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都不要考虑。”
“我是怕耽误了你的事。如今天气转暖了,我们只要在马车外面围上毡子,车里再铺上皮毛,不会耽误我的。”
“那也不行。”纪泓烨的态度完全是没得商量:“路途遥远,路上又颠簸,你现在还在月子中,很容易落下毛病的。”
“你都忘了我是大夫了吗?”
“我心意已决,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纳兰锦绣见他态度那么坚决,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冲着纪博衍做了个鬼脸,意思就是再说,看看你父亲刻板得很呢。
纪博衍见到母亲那样当然想笑,只不过还是被他忍住了。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父亲指定会生气的。
说起来他好像几乎就没见过父亲动怒,即便是生气了,也只是神态比平时淡漠一些,并不太能看得出来。
只不过在考功课的时候,问题问的会深奥许多。他素来是有问题就要解决,有时候常常因此熬夜睡不着。
有了之前的经验之后,他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能惹父亲生气。而且最棘手的是,父亲生气的时候,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我觉得母亲还是听父亲的吧,不要说您需要好好休养,就是两个弟弟,这么小也没法赶路。”
纳兰锦绣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那两个小家伙那么小,怕是受不了长途跋涉。即便是过了满月,只怕也是不行的。
纪泓烨见她蹙了眉头,不禁看了纪博衍一眼。纪博衍知道,自己一定是又说错了话,惹母亲忧心了。
他快速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东西吃完,行礼告退。心里想着的是,父亲眼睛里就只有母亲,他还是早点出去的好,不然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
“你这么快就吃完了?”纳兰锦绣觉得纪博衍吃得有些急。
“嗯。”纪博衍点头:“舅舅说要教我拳法,我现在就得过去了。”
“还要教?”纳兰锦绣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纪博衍来了北疆,徐锦策前前后后已经教了他七八种拳法了。
“舅舅说技多不压身,金陵又不太平,想让我多学一些防身的本事。”
“那也不能只教你打拳啊!”纳兰锦绣揉了揉额头,说道:“你一会去就告诉你舅舅,让他教你暗器。”
徐锦策可不是只有蝶影防身,他头发里面还有针,这也是她这次回来无意中发现的。
那枚针要比普通的绣花针长很多,也要粗壮很多,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用来杀人的。
“暗器?”纪博衍看起来不怎么感兴趣,而且还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父亲告诉我,我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纳兰锦绣秀眉一挑,淡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用暗器就不是君子,那我也不是君子喽?”
纪博衍赶紧行了个礼,说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既明,你要记住一个道理,那就是武器没有善恶之分。即便是你用暗器,但行的是正义事,那这暗器便是善的。”
纪博衍听了母亲的话,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见识短浅。他又行了个礼,然后退出去。心里想的是,也只有母亲这样的女子,方能配得起他的父亲。
“你在担心什么?”纪博衍出去之后,纪泓烨问道。
“我就是怕既明贪多。”
“他心中有分寸。况且,兄长也知道该怎么教他。”
“那可不尽然。”
“嗯?”
“兄长治理北疆,可以说是有雄才大略。但是,让他教育孩子他未必在行。”
纳兰锦绣说完这话就想起了徐恋歌,如果换做她来教,估计也拿那丫头没法子。谁让她那么古灵精怪?
“你还想说什么?”纪泓烨知道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本来是想说,孩子不会按照父母的想法成长,总有时候是长偏了的。不过即便是长偏了,也不一定就不会成才,这世上不仅需要中正之人,也是需要怪才的。”
纳兰锦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纪泓烨知道她这就是要使坏,而且肯定是在打他的主意。
果不其然,纳兰锦绣接着又说了:“若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行事那么板正,那岂不是无趣死了。”
“你觉得我无趣?”纪泓烨认为这个问题可大了,他的妻子觉得和他相处没意思。
“嗯呢。”纳兰锦绣点了点头,模样变得非常正经。
“你好好说说,我哪里无趣了?”
纳兰锦绣看着纪泓烨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很是乖巧的说:“三哥,就你刚刚这个样子,要是放到别人眼里,肯定说你严肃死了。”
“严肃就是严肃,怎么还死了?”纪泓烨蹙了蹙眉,不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
“好吧!你不喜欢死了,那就换个词。”纳兰锦绣想了想,笑着说:“就换成极了。意思就是说,你古板严肃的已经到了极致。”
纪泓烨无语,他见她碗里的东西已经吃光了,就问:“你吃饱没有?”
“早就吃饱了,不是陪你们两个吃呢么。”
纪泓烨招呼侍女过来收拾东西,然后打横抱了纳兰锦绣,径直把她放到了床榻里侧。
纳兰锦绣钻进被窝里,看着纪泓烨,笑着问:“三哥也要歇在这里吗?”
“嗯。”
“可我觉得我这个绣床不够大。”
纳兰锦绣说的是实话,她这个床平时就是她一个人用,比起他们在纪府的那个,确实是小了不少。
“我睡相好,这些地方就够了。”纪泓烨用手比了比。
纳兰锦绣侧躺在床榻上,一手托在脑侧,姿态看起来悠闲的不得了。她笑了笑,缓声说道:“那你就不怕挤着我吗?”
纪泓烨用眼神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说道:“这个问题确实值得考虑。”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纳兰锦绣本来还有些得意,觉得这次三哥肯定是要吃败仗了。然后就听到纪泓烨说:“我觉得你自从回了北疆之后,好像是丰腴了不少。”
纳兰锦绣算是明白,她三哥在打什么主意了。他这是拐弯抹角的说她胖,还说是因为体重的关系,占的地方会比较大。
“我是胖了一点,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纳兰锦绣满脸黑线。
“我没说什么吧!”纪泓烨脸色平静,但是明显就是在装无辜,随即又说了一句话:“你知道自己胖了就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泓烨笑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纳兰锦绣猛的坐了起来,看着纪泓烨,冷哼一声,模样骄傲得不行:“左右你也嫌弃我胖了,那你就自己找地方安置,别在这里陪我这个胖子。”
纪泓烨不理她的话,自己脱了外袍,挨着她躺下,然后还不容置疑的把她搂在怀中。
纳兰锦绣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刚刚还想要斗嘴的情绪,忽然就没有了。她喜欢这么同他呆着,什么都不用考虑,空气都分外安宁。
纪泓烨似乎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他轻抚着纳兰锦绣的背,低声道:“这段日子辛苦了。”
纳兰锦绣在他怀中抬头,看着他干净俊朗的下颌,低声道:“你还知道我辛苦啊!你把我和既明扔在这里不管,我还以为你是不要我们了。”
“你不要冤枉我,我几时不要你们了,不是一直在和你通书信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给我写了几封信,你自己数过没有?”
纪泓烨沉默着想了想,发现自从她到北疆来,只给她写过两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