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洛都位于瑞河南岸,历经一百二十年之久,不断加固的城墙,在长久的岁月里变得巍峨挺立,犹如矗立世间的仙宫,然而,前不久身居九五的皇帝公孙奕莫名死在了宫里,皇室庆王公孙隶连夜点齐庆州兵马两万七千人赶往洛州。
还未及京师,就接到另一位兄弟公孙伦登基的消息,原本想趁对方根基未稳,勤王之名杀入洛都,可还未等他布置,北方樾劼五万铁骑,七万步卒攻下了定州转头逼近齐州。
家国沦丧的危机之下,庆王只得接受新皇调令,与赶来的其余皇兄弟渡瑞河,在北岸摆开防线,和樾劼人展开半月的对峙。
然而,新传来的消息,樾劼三万骑兵横穿齐州,直接在瑞河下游段渡河,采取迂回的方式直奔洛都。
消息传至京师,顿时朝野震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洛都眼下仅有两万多兵马,大半还是步卒,若据城以守,倒不会失陷,可一旦如此,瑞河北面的晋军便失去后勤供给。
九万兵马啊,一天的消耗的粮食都是难以计数的,地方城镇更支撑不了。
朝中文武商议之后,新皇用印,一面派出快马赶赴凉陇之地,希望能从那边抽调一部分兵马过来,毕竟京师重要,凉陇之地被沮乞人占便占了,等势局稳固,再夺回就是。
另一面,加封右将军司马赢为京畿大都督,带本部五千加上一万奉圣军迎敌,不在乎击溃敌人,只需拖延这支渡河的樾劼人进军速度,拱卫瑞河南岸的同时,等待凉陇兵马来援。
一万五千拖延三万铁骑,还是在关中平原,这位临时提上来的大都督司马赢骂娘的心都有了。
这几日以来,不断的派出探马,和小股的队伍进行扰袭的策略,可对方打了闪击洛都的主意,根本就不理会小股晋军的骚扰,一路以战养战,以最快的速度推进。
眼下第七天,樾劼骑兵已经到了鹤州西北面,距离洛都不过四百里,对方甚至还分成了数支杀入鹤州腹地。
不断传来的战报犹如雪花纷飞般递到司马赢面前,这些胡人骑兵并不攻城,只是尽可能的屠村拔寨。
“这些樾劼人如此杀人,无非是断了我等从民间招兵的念头。”
大帐里,司马赢金甲宝刀,面容端正,抚着下颔一撮短须,目光直直的看着地图上数支敌军骑兵的行进路线,“唯今之计,加固通往洛都要道,在这里置下一座瓮城。”
帐内一个将领摇头道:
“时日太短,就算召集青壮劳力,不可能在几日间造一座城出来。”
司马赢抿着嘴唇,目光不由看去一侧穿着道袍的身影。
“这位青虚道长,若要筑城,不知贵派可有术法帮衬?”
帐中诸将目光循着这位大都督视线齐齐望去角落端坐的一人,那人一身青蓝得罗道袍,衣襟直敞,宽袖內收,长及腿腕,面容稍显瘦弱,可长须浓髯显一股豪迈之气。
众将自然是认识对方的,那道士道名青虚,是天师府来洛都的几位道长中的一位,听说还是天师府的监院之一,眼下跟随军队出城,也是为防樾劼军中祭师。
青虚仔细思虑一番,叹了口气。
“凭空筑城非易事。但也不是不可能,若将洛都另外几位师兄弟请来,各自施法,就地取材倒也可以筑出一座简陋城寨,就怕耗费法力过多,樾劼胡人的祭师出现,我等法力不够,恐难以应付。”
“报!”
正说话间,帐外陡然有传令兵的话语传来,后者快步入帐:“启禀大都督,派出的斥候已回营,只是探查的消息…”
司马赢听他口气,不由皱了下眉头。
“如何?”
“消息有些蹊跷,黄泥镇那边发现数千樾劼骑兵,可咱们的人到了那后…那些胡人都死了。”
“死了?”
不光司马赢愣的站起来,帐中众将都显出不可思议,有人急忙道:“去唤一个斥候过来。”
那传令兵走后,帐内顿时一片吵杂,将数千骑兵悉数杀死,几乎是不可能办到,除非狭窄的山谷之中,可这里几乎一马平川,最多几座丘陵,对方就算遭遇大股敌人,也能凭借战马迅速逃离战场。
一旁的道士青虚着闭目不说话,战场之事,他不懂,也就不掺和。
过的片刻,有脚步声过来,来的斥候正是去过黄泥镇的,一进大帐便抱拳半跪下去。
“卑职拜见大都督,诸位将军!”
司马赢负着双手来回走动,看去他一眼:“将事情完完整整讲出,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做为斥候回报消息本就是职责所在,便按着抵达那镇子后所看的一五一十讲出,当众将听到樾劼营中,许多断头尸体时,一个個面面相觑,战场之上,谁有时间只砍脑袋的?
但到了那斥候讲到他们出营循着马蹄印来到西北面的原野,逃离营寨的樾劼胡人全都成了森森白骨,顿时帐中一片吸气声,目光都不由看去道士青虚。
后者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平淡。
“那些白骨身上甲胄可完整?断头尸体,伤口也都平整?”
“原野上的樾劼人,衣甲完好,连一片布都不曾碎裂。而营中的胡人,卑职仔细看过,伤口极为平整,比刑场上的侩子手还要来的利落。”
“嗯,你且下去吧。”
青虚点点头,让那斥候退出大帐,一旁正位的司马赢不由看向他:“道长,可是有眉目了?”
道士再次点头,轻声道:“那些樾劼人死在邪法上,那原野上的白骨,应该是黑虫咒,旁门左道里极残忍的一种,对付修道中人或许效果不佳,可对付普通人,就是一场杀戮。至于,断头之术,贫道不敢妄言,旁门之术种类繁多,或有几个罢了。”
“管他什么旁门不旁门,能杀樾劼人就是。”司马赢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少了五千樾劼骑兵,对他而言,压力就减少了几分,颇为兴奋的拍响大腿:“要是那人还要杀胡人,我从旁协助都成…呃,道长,你为何有些不悦?”
“贫道非不悦,而是担忧,都督莫要高兴的太早。那人行事毒辣,太伤天和,对修行而言极为不利,就算一般邪修里有名的人物,也不会像他这样肆意纵法,其行径实在蹊跷。”
司马赢微微眯了眯眼。
“道长多虑了,万一他就是为了杀胡来的呢?”
“都督莫恼,你非修行中人,不知详情。”青虚见他有些不悦,笑了笑,拂袖起身:“人间气数自有天地公秤来平衡,一旦失衡对人间而言都是不利的,这就是为何天师府诸人下山帮衬朝廷对付樾劼人军中祭师。
而此人这般杀戮,其身背负的孽障就越多,因果纠缠,便会滋生心魔,一旦入魔可就是孽果,对人间百姓而言更是不利。”
“那道长要如何行事?”
“不知,眼下其人所行乃为国善事,贫道只能劝说一二。”
青虚拱了拱手,又朝帐中将领抱拳一圈,负着双袖举步出了大帐。司马赢看着离去的背影,忽地嘿笑了一声,坐去长案后,想着斥候汇报的讯息。
“五千人说杀干净就杀干净…啧啧,真是个狠人。”
阳光升上云间,青虚、司马赢口中所说的那人,此时看着涛涛瑞河,哗哗的水浪卷起水汽扑在脸上是冰凉的感觉。
陈鸢带着小姑娘走了一天,终于到了南岸。
“大哥哥,到这边来做什么?”小姑娘被河风吹的有些冷,看着高高的河提下,翻滚的浪潮,吓得小脸发白。
陈鸢目光扫过四周,听着女孩的话,笑着说道:“当然是找机会把你这笔买卖一口气做完。”
袖口下,他手紧紧的拽着,渴血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