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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

灵显真君 一语破春风 4068 2024-07-16 21:34

  

方孔的纸钱随着嚎啕的哭声飞去远方。

  

陈鸢双手沾着血和泥,跪在墓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有名讳的墓碑,他连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想想做为弟子,还挺失败的,从未去想过为师父做些事,为他寻找记忆。

  

‘徒弟哎,你法门怎么破了?没事为师重新教你…’

  

‘记得要给为师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最好说出去能吓到一片人的!’

  

老人像在眼前出现,衣衫褴褛揪着李远山撞去檐柱,发出苍劲的嘶吼:‘敢打我徒弟,老夫打死你——’

  

陈鸢眼里又泛起了泪水,他与老人相处数月,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哪怕对方将他错认为弟子,可那是实实在在的感情,遇上危险都会第一个冲出来挡在他前面。平日里,好玩又懒散,偶尔生气也会快消气,像個老小孩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要这要那。

  

“陈道友!”

  

镇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和尚从下方林野踩着山坡岩石纵身上来,站在陈鸢身后,朝孤零零的坟茔合印礼佛一拜。

  

“那人修为高深,轻身飞纵的功夫,贫僧不如,让他们跑了。”

  

陈鸢看着空荡荡的墓碑,沉默了片刻:“…没关系,沧澜剑门就在那里,我不信他们连山门一起搬走!”

  

“你打算如何报仇?!”

  

镇海非一般僧人,向来嫉恶如仇,这月余的相处,对于陈鸢有所了解,对那疯老头,也比较熟络,忽然人没了,他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小师傅不要掺和进来,你是万佛寺的僧人…”

  

“呵呵,佛劝人放下屠刀,那也要杀了人之后才行。”

  

风吹着老松沙沙摇响,陈鸢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好一阵他才收回目光起身走到墓碑前,低声道:“以前都是师父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去保护他了…我要去一趟西域…我要杀万千的胡人…”

  

每一句几乎都咬紧了牙关。

  

“…我要…屠了沧澜剑门!”

  

杀万千胡人?

  

屠沧澜剑门?

  

两个不同方向的事如何也串联不起来,镇海看着他慢慢起身走去山下,胖道人也将最后的纸钱洒去天空,跪去磕了三个响头,呜呜咽咽的跟着陈鸢离开。

  

“陈道友,贫僧在沧澜剑门等你!”

  

说完,和尚看了一眼身上的袈裟,将它脱了下来,叠好放去包袱里,就着一身破旧僧衣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山脚。

  

牛车缓缓驶过崎岖的路面,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一个个木雕好似感受到陈鸢的心情显出阴沉表情。

  

回来时历经半月,可眼下老牛屁股上贴满了疾行符,耷拉着舌头斜斜飘在嘴角,口水都在风里飘去后方。

  

牛车不再顾忌旁人,发疯似得一路冲向西北之地,穿过兰洮,再次看到广威城墙的轮廓,仅仅用了五日。

  

壮硕的牛身都轻瘦了许多,老牛浑身白气腾腾的喘着粗气,车厢就算贴上了牢固的符纸,也显出了几处残破的痕迹。

  

胖道人去前面城外集市买一些食物回来,陈鸢就坐在车撵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甚至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何事都没有理会。

  

自胡人退去,朝廷重新收复了失地,离开的百姓又都一一回来了,残破的房舍得以修缮,荒芜的农田、瓜地也重新洒进了种子,引着清水灌溉。

  

失去家园的百姓在路边搭建了茅屋,人渐渐聚集多了,形成了大大小小许多这样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追逐打闹,也有妇人的喝斥,小贩的吆喝。

  

周遭的热闹都与陈鸢显得格格不入,空洞的视野之中,前方有孩童哭了起来,一个粗糙的木雕被妇人拿在手里。

  

“摆弄这玩意儿做什么,假的,就跟你死鬼爹一样,就知道相信这种东西。”

  

“娘,这是爹雕给我的,说会保佑我们!”

  

草棚里,瞎了眼的男人冲出来,去抱住孩子,回头朝妻子吼道:“冲孩子发什么火,还有,将武安君木雕给孩子!”

  

“不值钱的破烂,稀罕什么!”

  

妇人一把将手里的木雕丢了出去,战乱来时,丈夫留下了抵抗胡人,她与孩子撤离了广威,如今再回来,丈夫瞎了一只眼,让她难受,可丈夫成天跟他说什么神人,起初还能听听,后面烦了,将火气撒在这木雕上。

  

“那有什么神人,要有神人,何不杀到胡人那边去!”

  

妇人大声喝斥,丢出的木雕并没有想象中传来落地的声音,一家三口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个青衣长袍的年轻人站在那,将木雕接在手里。

  

那独眼汉子隐约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可一时间想不起来。

  

正要询问对方,陈鸢拿着木雕已走到孩童面前,将木雕放到小手上,摸了摸他小脑袋。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的。”

  

这话像是在跟男人说,也像是给那边的妇人说的,起身走去牛车的刹那,一道青光落地,狂风大作,吹起烟尘弥漫。

  

就听唏律律几声马鸣,引得集市周围过往行人停下脚步,惊的向后退去。

  

被风吹散的烟尘之中,三匹战马拉着一辆战车嘶风咆哮,上方,一道身着甲胄持长戈的身影朝着城池方向大喝:

  

“吾欲征伐西域,可有儿郎同往!”

  

声音响彻这方天地,城中、城外军营,操练的兵马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清晰的听到了,有人熟悉这道声音,呆呆的看去同伴。

  

“武安君…”

  

有人喊了起来,紧接着更多的士卒聚集,其中不乏军中将校,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的刹那,陡然爆发出“杀胡!”的喊声。

  

李安福披甲持矛,慌里慌张的冲出府门,翻身上了一匹战马,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

  

不久后,一道道洪流跃马而出。

  

集市前,无数百姓已跪了下去,那独眼的汉子泪流满面,单膝跪地:“广威军中骑兵王林,拜见武安君,愿同往!”

  

“去营中告知旧部,愿随我去者,城外集结!”

  

声音慢慢,战车前行。

  

陈鸢站在牛车上,手中还有几个木雕一一引法落去地上。

  

一身红衣外照裲裆甲的少年将军挥舞汉旗;也有手握两刃矛雄壮猛将;更有手握宝剑,曾闻鸡起舞立志收复山河的赞世之才。

  

袍袂在风里抚动,陈鸢血书敕令。

  

“随武安君,杀往西域!”

  

此时,远在长镐城外西南的山麓里,纸钱挂在树梢被风吹的摇晃。

  

高高隆起的坟茔动了一下,随后,一只手破开泥土,嘭的伸了出来。

  

“徒弟哎,为师肚子饿了,叫那胖子赶紧煮…咦,老夫为何在土里?”

  

下一刻。

  

泥土爆开,披头散发的老人坐在里面,迷糊的眨了眨眼睛,看去四下,空荡荡的山岗,除了风声呜咽跑过,牛车、徒弟、胖道人一个都没见着。

  

老夫就是睡了一觉。

  

徒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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