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到底沉不住气,张口便道:三丫头口气不小哇。ge说着那眼珠子便往许老夫人的身上转了转,见对方并无阻止之意,便如拿到了圣旨一般,满脸鄙夷地道:嘁,我就知道这事儿蹊跷。难不成还真跟我猜的一样,你本就知道是谁干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坚信这是陈滢的苦肉计。
三婶婶想多了。就在进明远堂之前,侄女还不知道这是谁做的。陈滢很是诚恳地回道。
沈氏立时嗤笑起来,拿帕子掩着唇夸张地道:啊哟哟,若照你这说辞,则进了明远堂之后,你就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表情以及动作,无不表明了这怎么可能嘛的态度。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滢居然点了点头,用着比方才还要诚恳的语调说道:是的,三婶婶。进了明远堂之后,侄女便初步推断出了此事的始作俑者。
沈氏大吃了一惊,将帕子往下收了收,一脸狐疑地看着陈滢:你还真知道了?
陈滢没理她,转眸望向许老夫人,恭声问道:祖母,孙女敢问一声,您之前与大伯母并三婶婶议论的,可是大姐姐新抄的这篇经文?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指向了大案。
在那方嵌螺钿玄漆案上,正放着一张摊开来的纸,上头抄写的经文明晃晃地,任谁都能一眼瞧见。
在陈滢进屋前,许氏便是拿着这张纸与许老夫人说话的,后因说起魇胜之事,许氏便顺手将纸搁在了案上。
许老夫人审视地看了陈滢一会儿,颔首道:正是。在你来之前,你大伯母正与我说着这事儿。
陈滢闻言,面上便划过了一丝了然,平静地道:孙女再问一声,大伯母与您说起的,可是大姐姐的字越写越好,抑或是大姐姐才练了一种新的字体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许老夫人没说话,一旁的沈氏却怪笑起来:哟,怎么着,你进屋前跟丫头们打探消息了?说着又摇头,不以为然地道:啧啧,长辈房里的事儿你也打听?你这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的确,了解明远堂动向的最直接办法,就是向丫鬟打听消息。不仅沈氏这样认为,许氏并许老夫人亦深以为然。
可是,陈滢的回答,却是再度叫沈氏失望了。
只见这位三姑娘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根本无须打听,只消将魇胜之事放在其中去想,就能够想明白的。
言至此节,她如水的明眸中似涌出了一分笑意,说道:当然,侄女的运气也确实是不错。偏巧今日搜检出魇胜之物,偏巧便在我过来的当儿,大伯母正与祖母说着字纸的事儿,这也算是天助我也。
听得此言,许氏心头微微一动。
陈滢这几次开口,次次说的都是字纸、大字。
莫非……那魇胜之物与之有关?
心下忖度着,她便抬头看向了陈滢,温婉的脸上,笑容十分平和:听三丫头这意思,莫不是这魇胜之物,也与字纸有关?
大伯母高明。陈滢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那个纸人儿,便是被人悄悄夹在我的字纸匣子里的。
许氏微怔,旋即猛可里打脚底窜上一股了凉意,面色也跟着变了。
若果真如此,那么她方才向许老夫人提议的事……
念头才一转到此处,许氏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便有点泛白。
此时,便闻陈滢又续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大伯母方才借着看字纸的机会,是不是向祖母提议,要把我们几个晚辈的字都看一回?
许氏没说话,只白着脸点了点头。
方才她确实是这样提议的,且许老夫人也应允了。
陈滢字写得不好、绣活儿差、书也念得很一般,这在府里并非秘密,那些女夫子对她的评价,许老夫人亦自知晓。
许氏之所以这样提议,无非就是想压一压陈滢的风头罢了。
陈漌并陈湘等众姊妹尽皆受罚,唯独陈滢一人无事,许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才有了如上提议。只她却再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和魇胜之物挂上了钩。
而更要命的是,让她请老太太看大字的事儿,竟还是陈漌昨日向她特意提了起来,她被说动了,这才面呈了许老夫人。
一念及此,许氏微白的面色开始发青,只觉得后心又凉又湿,像是沁了层冷汗。
陈滢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却是视若未见,仍旧续道:如果大伯母的提议得到了祖母的同意,那么,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便会有人去鸣风阁要我写的大字了。
说这些话时,她的语气很平静,身上的气息亦是通透如水:我猜,到得那时,定然会有人把我那放字纸的匣子整匣子拿过来,而这魇胜之物,想必那时也会现身。
三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氏笃一地下将帕子往几上一按,神情再不复之前的温婉,而是面沉若水:大伯母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此事不与我们长房相干,你开口前最好想清楚。
大伯母还请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滢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神态依旧平静。
许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首望向许老夫人,语声忽尔转作委屈:老太太在上,媳妇是个怎么样的人,老太太比谁都清楚。媳妇就把话撂这儿了,我们长房还干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望老太太明察。
言至最后,她便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她前脚请老太太检查大字,后脚陈滢就说魇胜之物藏在字匣中,长房几乎被抬上了明面儿,她自是急在心头。
许老夫人看了看她,并未出言安慰,只端起了茶盏,盯着盏中的茶水说道:三丫头,你把话说清楚些。
对许氏的表态未置可否,却也不曾出言阻止陈滢,而是允许她继续分析,算是变相地站在了陈滢这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