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为我中毒,又一同经历五年的等待,在京城,父皇和太后你都敢顶撞,你拉拢了皇后,敏公主,坐上太傅之位。每一件看似难如登天的事,你都做到了,我相信你不会放弃的,对吧?”
墨离揉着掌心中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本来她就瘦,此刻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那一根根排骨,咯得他眼眶直泛红。
“瑶儿,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扔下我,我知道兰姨对你很重要,她对我一样重要。我心里的疼痛不比你少半分,可是我觉得,如果兰姨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瑶儿,就当是为我,自私一回,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墨离把脸埋入她的手中,豆大泪珠掉落在方瑶指尖,他喃喃自叙,非常无助:“醒来吧,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
床前,墨离说了很多话,五年前的相识,五年的等待,五年后的规划,他都详叙于方瑶,只盼望她能听到,能心有所盼,能醒来。
然而,屋子里除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为了激励方瑶,让她有生的意志,墨离还派人去城里把程英、茹娘、二柱曾跟方瑶相识并且交情的不错的都请了来。每天轮回让他们在床头跟方瑶说话。
就是知府李岩也来探望过好几回,第四日的时候,孔老也来了。说了些百惠堂近日状况,扩充了图书阁,增加了调香课程,这些都是以前方瑶所希望的。
但方瑶紧闭着眼睛依旧没有反应。
刘慈宣的药已经喝了五天了,一日三次,次次不歇,倒是勉强把病情稳住,可是方瑶整日昏睡着,不睁眼,不说话,不进食,长此以往,又能坚持多久。
方正头几不敢进屋,因为千荨守在门口,不是不放他进去,而是他自己没脸进去。
倒是这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着方圆去给方瑶打水的间隙,溜了进来。
还没说话,光是看着方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泪就下来了。
“二姐。”他跪坐在床头,声音哽咽,“当初娘死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伤心,难过,气愤,可如今你躺在这里,我发现,天都要踏了。娘不在,这个家已不成家,你若再离开我们,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二姐,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不该吼你,二姐,你能原谅我吗?”
能原谅吗?
或许在方瑶意识里,她从来就没有把方正的责备和怒气当作一回事。她气的是自己,不能原谅的也仅仅是自己。
“二姐,这些天你睡着,我真不习惯。我想,要你离开了我们,我会更不习惯。我喜欢你管束着我,喜欢在我不听话时教育我,喜欢你督促我学习,看我练剑。没有你的目光,我做这些毫无动力。二姐,真的,你对我很重要,我不骗你......
假使你不在,我一定自暴自弃,什么都不要了,每天混日子,不练剑,不看书,不写字,你希望我做个有担当有出息的人,没有你的监督,我一定办不到,所以,你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方正说得泣不成声,床上的人儿却是无动于衷,紧闭的双眼都不曾颤动一下。
这时候,方圆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盆水。冷泌不知道去哪里了,今儿也没有贴身跟着。千荨迟疑了下,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脸盆。
“谢谢。”方圆感激道,“我想为瑶妹擦擦身子。”
“我帮你。”
她挺着孕肚行动不便,千荨放下脸盆就去准备布巾。既然要为方瑶擦身子,方正自然不方便留下来,低着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退了出去。
千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当作没看到似的。方圆叹口气道:“千荨姑娘,别生正儿的气,好么?”
千荨不答,她没有生方正的气,她只是有些看不起方正。一个大男人,死了母亲,找仇人报仇就是,把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算怎么回事。
这几日,主子为方瑶的病愁眉不展,茶饭不思,方瑶瘦了,主子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你是心疼墨离,唉,有时候多劝劝他吧,别瑶儿没醒来,他自己熬坏了身子。”对墨离的日益消瘦,方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而言之,瑶妹这一病,把大家的心都弄得疲惫不堪,忧心如焚。
“除了这里的事,京城似也有异动,主子就是想歇也歇不下来。”
千荨早上听说,京城那边来信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反正信经过冷泌的手里时,她脸色可是格外凝重。
“京城又出什么事了?”方圆问道。
千荨没有回答,反正说了她也不听懂。
这时候屋外面传来说话声,是里尹带着几个之前跟方家关系比较好的乡亲们探病来了。
方圆忙扯着嗓门喊了声方正,叫他出去招待一下,却是没人应。倒是见陈百生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吧,正儿出去了。”
得知方瑶回来,陈百生暂时关了铺子回来照顾。
“出去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
方圆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倒也没管他,只是道:“爷和小田叔他们好像来了,你招呼一下。我和千荨姑娘正给瑶妹擦身子。”
“好。”陈百生在门口应了声就走开了,顺道还把门带上。
方正这一走,直到晚饭时都不曾回来。方圆有些担心,让陈百生出去寻了寻,得知他竟在李月兰的坟头跪着,说是跪一天了,叫他起来他也不听。
“怎么办?他不会一直就这么跪下去吧?这种天气,跪半个时辰都受不了,他一直这么跪着,还要不要膝盖了?”方正可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能什么闪失。
“圆儿,你先别担心,呆会儿我再去劝劝。”陈百生怕妻子着急,连忙宽抚。照顾瑶妹已经够累了,再为方正的事操心,她怎么撑得住!
“不要管他,就让他跪着。”这时候墨离突然开口。
方正这是在向兰姨请罪,忏悔,虽然没什么用,但让他跪跪也好。这小子心中有义,却无脑子,十八岁也算是个大人了,但半点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那么冲动,眼下磨磨他的脾气也好。
“这......”方圆刚想吩咐陈百生去劝时给方正带吃的,墨离这话一出来,到嘴的话又不敢说了。
以前这个家是瑶妹做主,现在瑶妹病了,自然是墨离做主,况且他还是个王爷,方圆几乎是本能的不敢辩驳。
墨离扔下筷子,转头去了方瑶的卧房。他碗里的饭,好像没怎么动过。
这些日子瑶妹病着不能进食,墨离也基本没有怎么吃东西。今日就吃得更少了。
“你家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方圆不由得问向冷泌,不是她多心,实在是墨离今晚的脸色分外难看,对方正的态度也比往常冰冷。
冷泌摇了摇头,嘴巴上说没事,实际上,大事将近。且还是非常不好的事。
京城宁王来信,硕王墨琛意欲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