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银子送了回来。
然而同预想中的数目差距不少,少了几万两。
刘议在信里面说了很多,一句话总结起来,就是钱只有这么多,不是他无能,而是困难太多。他已经尽力了。
宁王看着账本,脸色沉沉的。
裴氏劝解道:“老四已经尽力了,你也不要太苛责他。”
宁王哼了一声,“本王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说本王苛责他?”
裴氏尴尬,“我也是见你要生气的样子,所以劝一劝。”
“休要再劝,此事本王自有决断。”
宁王拿着账本,准备离开。
裴氏急忙叫住人,“王爷,这笔银子,能给内院留多少?内院开销大,早已经入不敷出。”
宁王说道:“这笔银子,本王另有他用。内院的开销,你想办法克服克服。”
“没钱如何克服?”裴氏叫苦,“好几万两,王爷好歹也该给内院留一点吧。一两银子都不给,王府上下近千口人,要喝西北风吗?”
宁王心头烦躁,“行了,我会让账房拨一万两给内院。”
裴氏嫌一万两太少,想要多要一点。
然而宁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离开。
裴氏心头恼火,吩咐内侍文忠,“给老四去信,问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才送了这么点银子回来。”
她心头怀疑,刘议是不是贪墨了银子。
按照往年的况估算,今年就算没有十万两,万两总该有的。结果只送回来不到四万两的白银。比预想中的数目少了整整一半多。
文忠提醒裴氏,“娘娘,王爷可能会派人去江南调查。是不是要提醒四公子一声?”
裴氏板着脸,“你也怀疑老四贪墨了银子?”
文忠赶紧低头,“老奴不敢。”
裴氏蹙眉,“老四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墨一半的银子?”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立马吩咐道:“派人去看看萧琴儿,老四给她也写了信。你叫人私下里查一查,萧琴儿是不是收到了银票。”
文忠领命,又问道:“万一四公子真的给四夫人寄了银票,此事该如何处置?”
裴氏叮嘱道:“千万不能声张,不能叫王爷知道。其余的事,你看着办。”
“老奴明白。”
文忠领命而去。
宁王回到碧玺阁,叫来刘诏,将账本丢给他,“你看看这账本有什么问题。”
刘诏翻开账本一页页仔细查看,说道:“有几笔数目不对,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上面。”
宁王靠在罗汉榻上,“依你之见,是下面的人在糊弄老四,还是老四在糊弄本王?”
刘诏低头一笑,合上账本。然后面无表地说道:“父王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宁王哼了一声,“往年江南那边都是你在负责,每年少说能从江南解送十万两白银回京。
今年老四第一次担当重任,结果只解送了不到四万两。这个差距,本王就不信老四一点脑子都没有,敢出这么大的纰漏。
要么是下面的人糊弄老四,要么就是老四联合下面的人一起糊弄本王。”
刘诏面色清冷地说道:“前两个月,儿子接到从江南送来的信件,说今年收成不太好,大约减产两成。”
宁王呵呵冷笑,“难为你,还替老四说好话。”
“儿子只是实话实说。”刘诏面无表,谁都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宁王板着脸,说道:“就算减产两成,加上损耗,至少也有七八万两。不到四万两,老四也敢送回来,他将本王当做叫花子打发吗?”
刘诏说道:“四弟第一次去江南,人生地不熟,被下面的人糊弄也是有可能的。”
宁王一脸不满,“少在本王面前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你和老四向来不对付,帮他说话,有何居心。”
刘诏轻声一笑,“儿子一心向善,父王也不满意?”
宁王眯起眼睛,盯着刘诏,转眼又笑了起来。
他提起另外一件事,“这个月老头子召见楚王三次,对楚王真是宠有加啊。”
楚王就是皇长孙,仁宣太子的嫡长子。是刘诏的堂兄弟。
刘诏笑了笑,“那些人着急了吗?”
宁王点点头,“能不着急吗?这么多年,楚王所得到的宠,是头一份。朝中已经有人在议论,老头子是不是要立楚王为皇太孙。”
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越过皇子,立皇太孙,根本就是取祸之道。我倒是想知道,他皇太孙登基,要如何处置这么多叔叔。除非皇祖父在活着的时候,就将父王你们全都圈起来,扼杀一切造反的可能。”
宁王龇牙,“老头子精明了一辈子,不会临老糊涂吧。难道老头子真要对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动刀?”
刘诏想了想,提了一个办法,“不如试探一下皇祖父的心意。”
宁王盯着刘诏,“你是说叫人上本立皇太孙?”
刘诏点头。
宁王哈哈大笑,“是该试探一下老头子的心意。总这么吊着,也不是事。”
此时,有人在外求见。
常恩悄声出门处理。
片刻之后,常恩急匆匆回到偏厅,“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李昭仪已经有了两月孕。”
“什么?确定李昭仪有了孕?”
常恩点头,“此事千真万确。”
宁王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挥挥手,叫常恩退下。
宁王眉头拧紧,在偏厅里走来走去,一脸烦躁。
“哼,老头子还真是龙精虎猛,这把年纪,竟然还能让李昭仪怀孕。若非知道李昭仪边没有男人靠近,本王都要怀疑她肚子里是不是怀了谁的野种。”
刘诏蹙眉,说道:“李昭仪怀孕,皇祖父龙精虎猛,自然不肯认老。”
人不认老,就不会急着立太子。
皇太孙说法,也就无从谈起。
如今看来,李昭仪怀孕,最失望的莫过于楚王,以及太妃孙氏。
皇长孙被立为楚王后,太子妃孙氏也摇一变,做了太妃。
刘诏又说道:“父王,我们该抓紧时间挑选一个和楚王走得近的舍人上本请立皇太孙。”
“你是想嫁祸楚王?”
刘诏点头。
宁王笑了起来,“李昭仪怀孕,楚王派人上本请立皇太孙,不出意外老头子一定会震怒。
老头子的脾气,本王还是知道一点的。多年前他就不服老,李昭仪怀孕,更让他不肯服老。
这个时候谁敢上本请立太子,太孙,就是找死。若非楚王受宠,渐成势头,本王一定会借此机会收拾赵王一顿。
赵王躲过一劫,他该感谢楚王抢了他的风头。”
想到能算计楚王一把,宁王的心好了起来。
他说道:“本王准备派人前往江南调查,你可有人选?”
刘诏说道:“父王边任何一个人都能担当重任。”
宁王哈哈一笑,“出去历练了几个月,变得会说话了,不错,不错。老四媳妇有了孕,你为老大,也该抓紧一点。要是让老四媳妇想生下嫡长孙,本王看你怎么办。”
刘诏挑眉,“就算四弟率先生下嫡长孙又如何,儿子可曾怕过?”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你最好永远都别怕。”
刘诏笑了笑,“父王若是没别的吩咐,儿子告退。”
宁王挥挥手,“去忙你的吧。趁着最近有空,多陪陪你媳妇,最好早有孕。”
“此事不劳父王cāo)心。”
刘诏起离去。
宁王安排人准备前往江南。
装饰一新的楚王府,仁宣太子一家从东宫搬进去已经一月有余。
李昭仪怀孕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入京城千家万户。
有人忙着歌功颂德,拍天子马。
有人兴高采烈,以李昭仪娘家人为最。
有人忧心忡忡,则以楚王一家为首。
太妃孙氏席地而坐,楚王坐在她的下首,方少监坐在她的对面。
楚王面色沉,“母妃,李昭仪有孕,儿子该如何是好?”
太妃孙之朝方少监看去,“方少监,说说你的想法吧。”
方少监微微躬,“王爷,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继续做个孝子孝孙,在陛下跟前承欢。
至于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皇子,就算是皇子长到能说能跑能承欢膝下的时候,至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王爷可以趁着这几年时间小心筹谋。另外,宫里面老奴也会提早安排。
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皇子很难,但是想要教坏一个皇子却易如反掌。”
楚王闻言,暗暗点头。
太妃孙氏却说道:“李昭仪边的人,全都是陛下亲自安排。将来皇子出生,陛下肯定也会亲自过问,安排信得过人的伺候。你确定你安排的人能靠近皇子,并将皇子带坏?”
方少监神秘一笑,“别的事老奴或许没把握,但是安排人到李昭仪边伺候,老奴有完全的把握。”
太妃孙氏狐疑地盯着方少监。这个老奴,到底藏了多少手?
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奇怪。
方少监在睿真崔皇后边伺候了二三十年,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扎根皇宫,结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看着不相干的人,说不定就是方少监关系网中的一个马前卒。
太妃孙氏说道:“既然你有把握,本宫就将此事全部交给你负责。这一次,不要让本宫失望。”
“娘娘放心,老奴不敢辜负娘娘的厚望。”
江燕惴惴不安地站在大中央,很是无措。
她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见她。
她左右看看,和她一起被叫来的还有好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容貌出众。
大内有动静。
贵妃娘娘携赵王一同出现。
赵王坐在下首,目光探究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母妃,这些美人,真要全部献给父皇?父皇年纪大了,不如将这些美人都赏给儿子。”
薛贵妃瞪了眼赵王,“瞧你这点出息。你的王府缺女人吗?”
赵王嘿嘿一笑,“儿子开玩笑的。”
薛贵妃哼了一声,“李昭仪怀孕,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皇帝长子,百姓幺儿。
然而这句话在天子这里没有应验。
仁宣太子是长子,然而天子不仁宣太子,甚至视仁宣太子为仇寇。
若非仁宣太子为天子挡刀子,而且死了,东宫那一家子早就被圈,哪里还能被赐封楚王。
如今李昭仪怀孕,如果生的是皇子,不出意外,必定是天子最宠的儿子,无人能抢其风头。
所有皇子,最小的都已经成年。
所有成年皇子,在天子眼里,全都面目可憎。
因为成年皇子不再乖巧,他们只想着同天子争权夺位。
没有人会喜欢抢夺自己权位的人,皇帝更是恨不得将成年皇子都给宰了,看着碍眼。
然而小小软软,童言无忌的小皇子却不一样。
小皇子那样的天真可,那样的纯洁无邪。睁大着无辜的双眼,冲击着天子坚硬的内心。
试问,天子能抵挡小皇子的魅力吗?
不能!
一想到李昭仪极有可能生下最受宠的小皇子,宫内宫外,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万一天子还能活一二十年,等到小皇子长大,岂不是就是下一任帝王。
等到那时候,天子在临死前,一定会替小皇子扫清登基称帝的所有障碍,将那些碍眼的成年皇子统统圈赐死。
一定的!
不要怀疑天子的冷酷绝。
说不定,为了减少小皇子登基后的阻碍,连后宫嫔妃,都会被处理掉。
李昭仪携儿子独揽权柄,试问,谁能甘心。
薛贵妃纵横后宫多年,岂能坐以待毙。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天子敬献美人。
李昭仪怀孕,不能侍寝。这个时候,正该趁虚而入。
江燕容貌绝美,于是她的名字就入了薛贵妃的眼。
薛贵妃轻咳一声,扫视众人,“本宫打算提拔你们,让你们伺候陛下,你们可愿意?”
五人面面相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砸在她们的头上。
“愿意,愿意!”
其他几个人高呼愿意。
唯有江燕有些迟疑。
五个人中,唯有她读书。
当初她进京之前,顾玖送了她许多书。那些书,这些年她一直带着边,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卖掉。
每一本书,她都翻了不下十回。
书中没有黄金屋,但是有做人立的道理。
天子今年多少岁?
六十三,还是六十五?
还有多少年好活?
万一天子过两年死了,她们又没孩子,那下半辈子比做宫女还惨。
薛贵妃叫她们伺候天子,必定是要她们同李昭仪争宠。
李昭仪如今冲冠后宫,这个时候同李昭仪争宠,有一半的可能死在李昭仪的手中。
她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只是她能拒绝吗?
她是甘露宫的宫女,她根本没有资格拒绝薛贵妃的安排。
她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来领命。
薛贵妃满意地点头,“接下来一个月,本宫会安排人好好替你们保养,希望你们争气点,别让本宫失望。”
“奴婢遵命!”
江燕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的确有些粗糙。脸上的皮肤,飞吹晒,也没有以前细嫩。
想要伺候陛下,的确要先保养,至少要将手上的死皮去掉,脸上的肌肤养的嫩嫩的。
之后,她们被带离原先的住所,统一住在偏内,由专人保养。
还有嬷嬷为她们讲解男女之事,如何取悦,如何伺候。
内容新奇,又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男女之间,也有这么多讲究。
江燕一直寻找机会。
终于同周苗联络上。
两人约在御花园见面。
江燕一见他,就急忙说道:“贵妃让我伺候陛下,我心里头怕得很,不想去,你帮帮我。”
周苗问道:“伺候陛下这么好的事,你不想去?你进宫,不就是为了攀高枝吗?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又退缩了?”
江燕一脸苦恼,“我不是退缩,而是不想死。而且陛下年龄那么大,万一哪天…到时候我能怎么办?难道一辈子都要在庵堂里青灯古佛吗?”
周苗咬咬牙,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伺候陛下,飞上枝头做凤凰,将来有个万一,还能保命。就怕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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