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远去的皇宫马车中,秦云舒微靠内壁,口风已经透露给昭如玉了,既然她能忍着剧痛一路走来,也能想尽办法进宴会。
如此一来…
秦云舒忽然轻笑,双眸乍现道道暗芒。也好,等着丑态百出吧。
悠转思虑间,马车渐渐停了,未等她掀起帘子,孙公公恭敬的声音便从车外响起。
“秦家小姐,到了。”
话落,跟在车旁的两名宫女上前掀开帘子。
秦云舒颔首,右手伸了出去,踩着小太监的后背,由宫女扶着下车。
风吹河畔,吹起丝丝涟漪,混着江水的风飘来,耳边尽是江潮泛起声。
双脚稳稳的踩在地上,秦云舒环顾四周。宁江,大齐的护城河,亦是母河。
江中有一座岛屿,原本杂草丛生,多年前皇上派工匠到此,栽种许多花草树木,更修建亭台楼阁,俨然成了皇家园林。
设宴的具体地点,必定在那座岛屿了。
“戴面纱的是哪家小姐,竟由孙公公亲自接应!”
正在秦云舒静静打量四周时,惊讶的女子声从旁侧响起。顷刻间,其他刚下马车的夫人贵女全部转了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有眼力见的嫡夫人笑道,“想必是太傅府的吧,莫不是脸上起疹子了,怎戴面纱?”
一声太傅府,大家都明了,可更多的还是惊疑。太后从不特意亲近任何朝臣女子,怎么今日突然反常?
秦云舒不常出府,即便受了邀请进宫赏宴,她也静静的独处。对各府夫人小姐,虽听闻,但不熟悉。
当下,笑着问她的这位贵妇,她不知道是哪个府邸的,可她仍然极有礼貌的回道。
“倒没有起疹子,近来皮肤不适,怕吹多风起红点,夫人多虑。”
她没有任何不适,扯一个理由罢了。今日瑾言也会出现,依照他现在的身份,座位不会靠前,她上前献礼时,应该看不真切。
可她怕万一,万一瑾言认出她来了。他是一个识趣的人,碍于身份,他会故意躲避。
她记得前世,他曾经说过的话。
“功成名就那日,我就娶你,不知…是否愿意?”
瑾言当时的表情,她也记得,话音不定神色飘忽,他紧张的时候就这个模样。到底,他觉的自己配不上她。
“原来如此,你要多注意了,别说起疹子,有一丁点不适,太后老人家说不定心疼呢!”
话里有话,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一时之间,秦云舒更成了焦点,望向她的眼神夹杂各种情绪。
羡慕嫉妒,不甘心,抱怨发恨。
秦云舒没有回话,淡淡的轻笑予以回应,太后怎样,她不议论。
这一切孙公公都瞧在眼里,却也不出声。
多辆皇家马车到了宁江边,挨着整齐的停在沿岸,随着嗡的一声响,而后是炮仗声。
轰轰轰——,仿似响箭,声音尖锐,阵势浩大。禁卫军一字排开,被挡在外的百姓们双眼发亮,不断的绷着,兴奋不已。
“看,龙船来了!”
“真的,哇,整整十艘龙船,好大好气派!”
所有人都瞧了过去,宽阔的蔚蓝江面上,以龙首明黄龙头船只为首,由东齐齐排开。江浪层层叠叠,一圈卷着一圈,伴着极有节奏的打浪声。
轰——,最后一记炮仗声落下,紧接着,咚咚咚——,震耳击鼓声传来。
穿着统一军装的高大士兵挺拔而立,各个阔肩背直,英姿满满,伴着阵阵鼓声,叫人生出浓浓的崇敬。
“都没认真瞧过那些兵士,如今看来,身姿卓然。”
“再卓然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小兵,能有何前途?”
两名贵女轻声议论起来,秦云舒离的近,听的清清楚楚。如今,别说士兵,即便一军统帅,在京圈高门眼里,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可她知道,朝局动荡时,手握枪戟的将领才是主宰,掌控生杀大权。
到那时,曾经瞧不起他们的高门争相巴结。萧瑾言是他们一点都不敢得罪招惹的存在,而萧府便是大齐最高的权贵,比如今的秦府更加昌盛。
想到他,隐在面纱下的唇角扬起,他应该站在龙船上吧,不知道在哪艘?这么多士兵,瞧不清楚。
正思虑中,各色花船自西驶出,每一种船只用一种花点缀,为首的便是大齐国花,花群之首,国色牡丹。
一时之间,阵阵欣喜叫嚷声从百姓群中传出,“好美的花船,大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皇上这次重重嘉奖士兵啊,大齐要开始重兵了?”
“可惜宴会在江中岛,我们看不到。但晚上会放烟花,江边抛洒御厨做的甜糖糕点!”
抛洒御膳点心,百姓同乐,足以看出宴会的浩大,倒是出了秦云舒的意料。
“船来了,小姐,您坐在牡丹点缀的花船上。”
孙公公一声唤,秦云舒回了心神,望着逐渐在江边停稳的船只,轻声道,“有劳公公。”
“我也想坐国花装饰的花船。”
“你那么想坐,怎么不求你父亲讨好秦太傅。你看,礼部尚书的小姐不就跟着秦云舒上去了。”
国花船只,只有朝中重臣家的女眷才能坐,以此彰显地位。
这时候,秦云舒已由宫女扶着上了花船,听到这话不禁扭头看去。
原来,刚才问她为何戴面纱的这位夫人,是礼部尚书府的,和她同乘一艘花船。
这时候,妇人也朝她望了过来,客套的笑道,“能和秦小姐同乘船只,荣幸至极。”
说着,她挽手拉了女儿,“小女杜思雁,虽和你同岁,倒比你小上几个月,唤一声姐姐。”
一边说一边朝女儿使了一个眼色,宅院呆惯的女子,自然懂了,连忙甜了嘴。
“秦姐姐是大齐有名的美人,今日一见,即便戴着面纱,也掩盖不了美。”
刻意的讨好接近,秦云舒心里明白,面上仍有礼的回道,“这声夸赞,倒让我受不起了。”
一声落下,花船恰巧行驶起来,和东面龙船渐渐拉近距离。
一点点一寸寸,越来越清晰,最终隔了大约三尺距离,随后平行而列。
秦云舒眼里尽是认真,仔仔细细的看着分列站在龙船边沿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