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元节紧排着的节日就是中秋节了。
离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天气却依旧炎热的很。夜半无风,姜韶颜从床上热醒过来,坐了片刻之后,干脆爬下床,一个人去了厨房。
走到厨房门口便看到了香梨。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主仆呆在一起久了,连喜好也似极了几分。
小丫鬟穿着夏日的薄衫,头发拿布条随意扎了起来,手里拿着大蒲扇,此时正一个人蹲在地上一边扇一边点着脑袋打瞌睡。
夜半热的睡不着跑这里来了?姜韶颜失笑,走过去把小丫鬟拍醒。
正昏昏欲睡的香梨一个激灵,登时醒了过来,一见是她,立时开口抱怨了起来:“小姐,晚上连点风都没有,热的人睡不着了。肚子也饿了,刘娘子他们也睡了,没得吃了!”
得益于姜韶颜耳提面命的警告:吃的东西要尽可能捡着新鲜的吃,放坏了吃是要吃坏身体的。是以姜家别苑里有鲜少有“存量”。
这对半夜饿醒了的香梨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姜韶颜手再巧也变不出戏法来,于是…顺理成章的惦记上了别人家的存量。
“白管事晚间时候从卖豆腐的豆腐娘子那里买了豆腐脑放在大厨房里,放这么会儿的工夫应当不会坏,你去舀两碗来。“姜韶颜说道,“明日一早记得将钱还给白管事。”
这整个姜家别苑也只有白管事一人一日四五餐的贯彻他少食多餐的养身之道。
素日里有姜韶颜和刘娘子的厨艺,也鲜少有人会觊觎白管事的吃食,毕竟清汤白水的,养身之道是养身了,可这味儿到底是欠缺大发了。
用说书先生口中那大匪寇的话讲就是“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姜韶颜虽然口味不算重,可什么都不放,空口吃确实也有些受不住。不过厨房虽然没开火,那盐糖酱之类的调料却是不缺的,巧的很,豆腐脑也是个简易的快手菜。
趁着香梨去拿豆腐脑的工夫,姜韶颜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她甜咸皆可,不过瞧了瞧厨房的存料,比起做甜的只有白糖,还是选择做了咸豆腐脑。
做咸豆腐脑这调料小料几乎要什么有什么了。蒜泥、辣子酱、芝麻酱、韭花儿酱、咸菜萝卜丁末、香菜、葱花…喜欢什么加什么,应有尽有,全看个人口味了。
大抵也是没有料到姜家别苑里居然有人会惦记上自己的豆腐脑,不曾设防的白管事的豆腐脑足足被香梨挖去了整整两大碗。
两碗豆腐脑下肚之后,姜韶颜和香梨主仆二人便干脆坐在园子里的长廊上,就着西瓜闲聊,待闲聊到困意上涌才起身回去睡觉。
折腾了一番过后的觉睡的无比踏实,一夜安稳至天明。
这一晚姜韶颜和香梨过的很是顺畅,可有人却过的没有那般顺畅了。
年幼便沦落风尘的小桃红早已将世事看开了,对客人也早已修炼到嘴上说着比蜜糖还甜的话,心里却在冷笑的地步了。
不过…也有例外。
譬如眼前这个脸上画的像纸扎铺里的纸人一般的熟客——钱三。
钱三是什么人整个宝陵城没几个不知道的,放高利的恶霸,自打生下来也没做过几件好事,平生唯一所好便是嫖,因此结识自己也不奇怪了。
不过…对于钱三,小桃红还是有些费解的。
说他对自己好吧,这青楼里大半的姑娘都接过他的生意,说他对自己不好吧,这只要一来,她若得空,必然点自己的牌子,出手更是大方。甚至算计旁人还钱的勾当也从不瞒她,活脱脱将她当成自己人的架势。
就如眼下,整个宝陵城里的人都在说他已经死了,他却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有时候,难得走心一回,小桃红也会疑惑这钱三到底在想什么。
看了眼睡的正香的钱三,小桃红将钱三放在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离开屋子去找楼里的春妈妈。
见她一来,春妈妈便立时会意,三言两语将旁的姑娘打发了而后笑眯眯的迎上来握住她的手口中喊着“小桃红,我的心肝儿”。
青楼里从上至下,蜜糖似的话谁不会说?
小桃红也跟着喊了几声“好妈妈”之后便将钱三给的银票拿了出来。
春妈妈只扫了一眼便收走了大半,点了点头,对着她眉开眼笑:“三爷真是个好客人,我的心肝儿,你可得抓紧了!”
小桃红如今也近二十了,没被钱三看中之前只是楼里一个在不起眼的姑娘,一个月也赚不到如今钱三给的一晚上的数目。
这于春妈妈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女儿”们也只是她手里会金蛋的母鸡罢了。
可钱三这样的人便是喜欢又能喜欢多久?春妈妈是个精明惯了的,早算过这笔账了,等到钱三不喜欢了,就小桃红这样的可捞不到什么油水了,她楼里年老色衰,年纪大了改做浆洗婆子的已经够多了,可不缺这一个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趁着此时钱三正稀罕她稀罕的紧时捞笔大的。
“三爷若是肯为你赎身,我自会放你。”春妈妈斜了她一眼,“贴心”的为她考虑了起来,“我的好女儿,你也该考虑考虑往后了。”
小桃红岂会看不明白春妈妈的打算?闻言立时流着眼泪感动不已,口中嚷嚷着“妈妈真好”云云的话。
待感动过了,小桃红才开口又说了起来:“只是三爷从不曾提过为女儿赎身的话,女儿也…”
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春妈妈和小桃红俱被吓了一跳,只是还不等春妈妈开口,外面敲门的便等不急了撞开门自己闯了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神色焦急的女子并一个样貌十分不起眼带着土黄帽子的郎中。
看这二人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样子,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春妈妈便立时意识到了不妙,当即喝了一声“关门!”
待这二人手忙脚乱的关上房门,春妈妈才问什么事。
进来的姑娘是小柳绿,比小桃红年轻不少,算是钱三除开小桃红之外最喜欢的姑娘了,而那带帽子的郎中姓毛,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不过擅长治那些不好启齿的毛病,便被她请到楼里来坐堂了,素日里楼里的嫖客有个什么毛病,都会叫毛郎中过去看看。
所以,这二人一同出现,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待到二人稍稍冷静下来,小柳绿便忙不迭地开口了:“妈妈,不好了,钱三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