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倒想听听他怎么给我赔礼道歉。
“唉,本来说给你个惊喜来着,谁知道你这小子怎么还这么猴急的,真是干什么都没磨炼出脾气来。算了,直接给你说吧,我不是说公司之前给你盘下三座楼盘吗?我送给你套房,”李世安看我将信将疑,口中叹口气,拿出手机,打开个页面递给我,“给你,A区-三座-102室。”
我看着李世安手机上的坐标资料,表面上咬着嘴唇,实际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心说这老家伙倒是有点良心啊,还知道想着我,心里想来也愧疚了,知道那么多次占我便宜,现在直接送我套市中心的房,其实也算不错,就是来得晚了点,要是早送来,我至于受这么多委屈?
但我又不能直接这么收下,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耍花样,于是强压喜欢之情,假装不喜欢,又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李世安一看就慌了,还以为我不喜欢,忙问我怎么了。
“好是好,就是,这房我不敢要啊,”我故意停顿了下,“人俗话怎么说来着?黄鼠狼给鸡……”
我话没说完,李世安连忙挥手,“呸呸呸,老弟,你这不能总对老哥我保持戒备吧,是,我以前是干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儿,是,我是趁人之危,经常拿你的紧迫事压迫你,现在老哥这不也知道错了吗,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套房,是白白送给你的,我要是以后拿这套房做文章,我就天大五雷轰!我就出门被车轱辘碾死!”
我微微一笑,举起自己的手机,“行,这可是老哥你说的,我刚才可都录音了,这就是以后的证据!”
李世安一听我这话,嘴角忽然一抽,要不是在场有我,估计他真能给自己一个耳光,最后狠狠地叹口气:“唉,你小子,谁也斗不过你,你拿去吧,就是老哥我送你的。”
“那行,什么时候老哥把手续过一下吧,我回去通知我妈,让她也准备准备。”我笑嘻嘻地又要走。
“哎,别别,老弟,你这么久没见我,还不想跟我叙叙旧吗?我还有事给你商量呢!”
“您可别了吧,又想找我给你拍视频,然后你发财?我说什么也不会去了。”我原先那都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前两次都是靠着天命拿自己的命拼出来的视频,现在我日子明明能过得安逸,何必再冒那么大风险,这才是我要的生活。
“原先是老哥我不对,总是占你便宜,现在我这不是给你带回好消息来了么,视频版权在你手里,合同上的钱你全拿着,视频任何收益你和公司四六分成,你占六,这还不够你小子花的吗?”
“我现在钱就够用,不需要再拍什么视频。”
“可这来钱多快,赚得也不少吧?你就想一辈子修电灯,给别人打下手,每天累死累活来连家用都补贴不上?你赚那么点钱,怎么养活你妈,你以后没有个家吗?你怎么养家?让你的子女也像你一样?做最底层的劳动力,每天忍受着别人冷眼,你觉得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吗?”李世安忽然认真起来。
“你当真不知道那是我拿命拍来的吗?我死了还拿什么养家?”我冷笑道。
“干什么不要命?体力劳动就不死人了?你以为煎熬地活比痛快地死好到哪儿去?你以为不是我帮你铲除了千儿三这逼崽子,你知道他们在背后商量什么吗?”李世安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他们要防火烧了你们家,然后假装是失火――”
我心“咯噔”一下,仿佛自己掉进一个冰冷的地窖,浑身冰凉,没想到那一天的事儿还不算完,千儿三是真想让我家破人亡,可是,反正一家孤儿寡母,就算人间蒸发,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吧?这就是渺小的意义吗?
“你一脚踩烂一棵草,旁边的草不会为你流泪,没了你抢水分,它们会长得更茁壮,可你要是一颗大树,砍倒了你,这树上的小鸟松鼠猢狲可都没了依靠啦――你想当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世安说完这句话,悠然地品起了咖啡,我知道自己要走他肯定不再阻拦我了,因为他有信心,我肯定不会走。
我在椅子上愣了许久,向窗外看去,无数车辆来往,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其间穿梭几辆自行车,人们面无表情地赶路,相逢如此短暂,只匆匆一瞥,又冷漠地化归人海。
他们是谁呢,他们会选择怎么活下去呢。
我又是谁,我会怎么活下去,是和命运殊死一搏,进一步大富大贵,退一步沦为土泥,还是甘愿一辈子把汗水混着泪水打落在水泥中。
“老弟,你都不知道,你比多少人站在更高的跳板上,你有权利选择,而多少人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慎重选择啊。哥也跟你坦白,前两次是我想从你身上捞油水了,可这一次,是我专门给你一个机会啊,只要你愿意,重新坐回大红大紫的位子,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这两天把房子手续先给我准备齐全了吧,还有合同,我回家再考虑考虑。这东西不是说拍就拍的,我也跟你坦白吧,视频里的东西不是假的,都他妈是真的。”
李世安听我说这话,一惊一喜,喜的是我马上就同意了,惊的是想不到我视频中的内容竟然全是亲身经历,他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违反科学的东西。
那天之后我们就分别了,我从婶儿家拿了活,回家帮着我妈纳鞋底,没有把分房子和外出拍摄的事儿跟她说,这也全算是我和妈最后一次享受这么宁静的下午。
虽然安逸让人舒心,可是人生那里有这么长久的安逸,只有经历过风浪,才显得安静的下午是这么宝贵,而我妈口中则不住抱怨,“唉,干活儿真累啊,麻烦死――”她满眼深沉地看我一眼,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想到我以后每日也会像她一样劳苦,便忍不住心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