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边月满西山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春气与秋气【下】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15414 2024-07-16 15:27

  

“看完了?”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无动于衷。

  

似是还在回味。

  

但他的精神的确已经回了过来。

  

“看完了。”

  

沉默良久。

  

刘睿影终是开口说道。

  

“终归是积雪融尽,春满人间。”

  

萧锦侃莫名的感慨了一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一句感慨罢了。”

  

萧锦侃笑了笑,晃着脑袋说道。

  

“你从来不会讲无意义的话。”

  

“那要看我是以何种身份说话。”

  

“所以这句话你是以‘太白’之口说出来的,还是以萧锦侃之口?”

  

“半对半。”

  

这却是让人刘睿影更加摸不着头脑。

  

“但为何你不让我看完?”

  

刘睿影忽而又问道。

  

“你不是已经看完?”

  

萧锦侃饮了一杯酒。

  

“我只看完了你想让我看的。”

  

“故事长着呢。等你一点点都看完了,岂不是也要看到他这般年岁?”

  

“没看到转折,总是让我心里痒痒的。”

  

刘睿影叹了口气说道。

  

他着实是想不通为何铁观音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这个最为本质的疑问,在萧锦侃给他的看的漫漫画卷中,却是并没有回答。

  

“我能让你看的,自是你该知道的。不能看的,你若硬看,却是也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刘睿影反问道。

  

“不好就是不好。相对于你认为的好而言,只要不符合,那便都是不好。”

  

“这话一定是以‘太白’之口说出来的。”

  

“何以见得?”

  

萧锦侃问道。

  

但他的心里却知道,刘睿影说的是对的。

  

“因为我的朋友萧锦侃,和我说话时向来都是谈话当实在,绝不会绕圈子,打机锋。”

  

随即也饮了一杯酒。

  

“若是我走了,你会不会孤独?”

  

刘睿影放下酒杯,突然问道。

  

萧锦侃正想去拿酒坛的手微微一怔。

  

随即收回放下。

  

“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幸福?”

  

萧锦侃反问道。

  

“幸福?难道我在这里让你觉得很不幸?”

  

刘睿影有些不悦。

  

“你想错了。对我这种人而言,孤独就是幸福。你在我的确不孤独,但也着实打破了我的幸福。”

  

刘睿影蓦然。

  

他何曾不知这其中的无奈滋味?

  

生活对于常人而言总是带有一种渴望。

  

把看见的,得到了,即是一种满足。

  

看不见的,得不到的,就只好希翼。

  

希翼与满足不断的交织着前进,这就是生活。

  

稍纵即逝。

  

却又绵延亘古。

  

也许这样的话对于寻常人家很是虚无缥缈。

  

但这却是萧锦侃实实在在的面对。

  

对于他而言,这着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就好像没有方向的风。

  

遇到过不去的墙,拐个弯就好了。

  

反正它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吹。

  

但只要继续吹,不停地吹,就好。

  

在这春气纵横的花开季节。

  

旁人只会去欣赏鲜花的妖娆与美丽。

  

可是萧锦侃却已经看到了秋气蔓延之后,她们的枯萎与死亡。

  

他的记忆太过于庞杂。

  

还很混乱。

  

在一开始的时候,萧锦侃还尝试着去梳理清楚。

  

但日子久了,便是剪不断,理还乱。

  

干脆就如此的放任自流。

  

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如何的。

  

凡是皆有定数。

  

就好像他只给刘睿影看了短短一段铁观音的过往一样。

  

人间是重复的。

  

周而复始。

  

但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在这周而复始的重复中,想要没有罪恶,怕是不可能的事。

  

刘睿影觉得他罗织罪名,闹得那位将军满门抄斩是罪恶。

  

殊不知,对于萧锦侃而言,回忆便是一种罪恶。

  

每当想起曾经的事情。

  

他便会周身比寒冷更加寒冷。

  

即便是在三伏天,也忍不住要在面前烧起一堆炉火。

  

可是那火烧的再旺,火苗跳动的再剧烈。

  

也只能让他的肌肤发烫翻红。

  

却是永远暖不进他的心。

  

融不掉那些不想存在的记忆。

  

萧锦侃的生活,刘睿影有参与过。

  

但却不能理解.

  

他的思绪,刘睿影有分析过。

  

但却不能明白。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点是相通的。

  

那就是都对这夜色,情有独钟。

  

这一点酒三半却不敢苟同。

  

太阳一升起,他就在走出了屋门,到了屋外小院中。

  

眯起眼,望着太阳。

  

伸了伸懒腰。

  

相比于夜。

  

他更喜欢阳光。

  

他喜欢阳光把自己晒个通透,就连衣襟的前胸都是暖洋洋的感觉。

  

这让酒三半很是兴奋。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襟。

  

陶壶酒葫芦。

  

朝着太阳高高举起。

  

随后一口气喝了大半。

  

刘睿影和萧锦侃坐在屋中。

  

看着酒三半在屋外小院中的身影。

  

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就在这时,刘睿影好似忽然懂了酒三半为何要如此喝酒。

  

因为就算是在日头最高的正午。

  

也总有阳光晒不到的阴影之处。

  

而这些阴影,恰恰是酒三半极为厌恶的。

  

所以他只能用酒来麻痹自己。

  

这些事他改变不了。

  

也想不通透。

  

还不如多饮几杯,混混沌沌的渡过去。

  

每到临近黄昏的时候,他的酒便会喝的越多,喝的越急促。

  

像是在为自己寻找一处庇护所一样。

  

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那酒葫芦里。

  

以此来躲避这夜幕降临的天地。

  

刘睿影也很奇怪。明明自己和酒三半性格迥异,为何却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

  

“夜再长,也不能总是夜。日头再高也不能一直晒。武修者体内,不也是阴阳二极?你可曾见过有人纯阴或有人纯阳?”

  

他读出了刘睿影的思绪。

  

这一席话却是让刘睿影豁然开朗。

  

每个人都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眼前的一切。

  

但再完美的方式也终归会有漏洞。

  

只有互补之后,才是最为得体恰当的。

  

就好像一天之内有两次最为美丽。

  

却是都在日夜交替之时。

  

一次是日落的红霞。

  

一次是日出的金光。

  

“不过即便是我走了,你也无法继续孤独。”

  

刘睿影把目光收了回来。

  

“怎么不行?”

  

萧锦侃反问道。

  

“你可还有个好徒弟要教!”

  

刘睿影指了指华浓说道。

  

华浓依旧精神十足的坐在那里。

  

长期的山林生活,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中不敢有一丝放松。

  

放松,就意味着死亡。

  

“徒弟的确是我的徒弟。不过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

  

萧锦侃轻松地说道。

  

“教完了?你教了他什么?”

  

刘睿影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起码现在能教的,我都教了。”

  

“然后呢?”

  

按道理,他是不会接这个话茬的。

  

他知道萧锦侃在停顿之后一定会接着说完。

  

但此刻却是有些过于迫不及待,所以才问出了口。

  

“然后就是你这个师叔的事了!”

  

萧锦侃拍了拍刘睿影的肩膀说道。

  

“我?你莫不是要把你的徒弟推给我来管教吧…”

  

“你这做师叔的,见面礼也没给个什么。难道还不该出出力?”

  

萧锦侃的名字中有个‘侃’字。

  

但像方才这样调侃的机会,倒着实是不太多。

  

刘睿影面露尴尬。

  

他摸了摸身上。

  

除了自己的剑,以及那本《七绝炎剑》以外。

  

的确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毕竟这华浓连银子都看不上。

  

方才还对着酒三半说他的二十两银子后面连着两条人命。

  

眼界这么高的一位师侄,他可不知道该给什么才能入的了眼。

  

这么一想,自己也是理亏。

  

刘睿影就没有争辩。

  

心想道出力就出力,能麻烦到哪去?

  

“我要你带着他回中都。”

  

“我可是要回中都查缉司的。”

  

语气中已是异常严肃。

  

他听出了萧锦侃的意思。

  

这是要让华浓随自己一道,去那中都查缉司。

  

而自己本就是查缉司的省旗。

  

华浓却是一山野少年。

  

“以你刘省旗之尊,想必这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吧。”

  

这已经是他一盏茶的功夫内,第二次调侃了。

  

“是不难。但,为什么。”

  

这句话也不是以刘睿影之口问的。

  

而是以中都查缉司,天目省省旗之口问的。

  

细细想来着实有趣。

  

他与萧锦侃各自都有不同的身份。

  

言语间转换自如。

  

但却又时常令对方揣测。

  

一来二去间,便从一团和气,变得如此严肃刚硬。

  

“因为你需要这么一个人。”

  

“难道你收徒弟是为了我?”

  

萧锦侃撇过头去,并不作声。

  

刘睿影便明白此刻的萧锦侃,又成了太白。

  

有些事,他可以默认。

  

但绝不能开口说出来。

  

不说,一切如常。

  

说了,变数陡生。

  

“好,我答应你。”

  

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而华浓,正可以作为他完成野心的一柄利剑。

  

未来的查缉司掌司,已经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而后续的路。

  

道阻且长。

  

却是不知还有几多曲折。

  

中都是个龙吟虎啸之地。

  

虽然定西王域也是风沙漫卷,旌旗高举。

  

但却远远不如中都的一半峥嵘。

  

看似那年华锦绣但转眼间便能被金刀铁马所踏碎。

  

但现在的刘睿影。

  

已经整装待发。

  

他心头的执念已经足够坚定。

  

自他烧毁了那本小册子后。

  

人情世故已然写满心头。

  

凄厉的长剑,从未离手。

  

年纪虽少。

  

但心高,却不气傲。

  

只要胸中有热血。

  

不管这世道是平是乱。

  

他已然不可身而退。

  

“日后你就好好随着你刘师叔。”

  

萧锦侃对着华浓说道。

  

“那师傅你呢?”

  

华浓说道。

  

这少年决计想不到。

  

自己这番费劲心血,万里迢迢的拜师竟然是这般结果。

  

和师傅相处还不足半日,就要分别。

  

但他依旧很冷静。

  

就像那盘旋在山涧之上的猎鹰。

  

“待你能学新东西的时候,我自会去寻你。”

  

华浓来找他一次。

  

他再去寻华浓一次。

  

这天下间恐怕是再难寻出这一对如此有趣的师徒了。

  

“中都查缉司是个什么地方?”

  

华浓转而问向刘睿影。

  

“不管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刘师叔一定都能让你睡得香,吃得饱。”

  

华浓笑了起来。

  

睡得香,吃得饱。

  

岂不就是他曾经生活在山林之中的梦想?

  

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朝思暮想的渴望。

  

转眼间,就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听师叔的!”

  

华浓站起身来说道。

  

刘睿影看到了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简陋的长剑。

  

“第一件事,就是先给你换把好剑。”

  

“师叔这就不必了。”

  

华浓摇了摇头说道。刘睿影不懂为何华浓会拒绝。

  

换剑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份心意,二来华浓的这把剑也的确是过于不成体统。

  

“剑不论好坏。顺手就行。何况我这把剑,虽然的确很破。但在我手里,却胜过千百锋刃。”

  

华浓拔剑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萧锦侃的眼光的确错不了。

  

一个身怀如此快剑决计的少年,是不会在乎一把剑有多漂亮的。

  

这一幕不由得让他想起了死去的那位‘平南快剑’时依风。

  

他的剑就很华丽。

  

刘睿影也曾问过他。

  

这剑上镶嵌了这么多的珠宝,难道不会变重吗?

  

若是剑重了,又该如何能快的起来?

  

时依风当时却是对刘睿影的这番言论嗤之以鼻。

  

“我的剑,无论多重,都很快。就算重到我拔不出来,只要对方听到‘时依风’这三个字,我不信他还有信心出剑。”

  

这是当时时依风的原话。

  

果然是一语中的。

  

对方在他还未报出性命,也没拔出剑时,就已将他了断了。

  

到底是他的剑不快了?还是名头不好使了?

  

都不是。

  

刘睿影见过他出剑。

  

的确很快。

  

也知道他的名头。

  

的确很大。

  

但变得是他的心态秉性。

  

人傲气了,剑也就傲气。

  

几分傲气,就有几分松懈。

  

松懈便难免生疏。

  

他的死。

  

已是必然。

  

不过是早晚之区别罢了。

  

有了前车之鉴,再有刚刚华浓的这番言语。

  

刘睿影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位少年。

  

时依风只不过号称‘平南快剑’罢了。

  

但华浓。

  

却未尝不能是天下快剑。

  

集英镇。

  

祥腾客栈中。

  

“思枫是个很有名的人吗?”

  

楚阔问道。

  

“很有名。草原王庭,人尽皆知。”

  

“但他只是三部公。”

  

“有些人是不能单看头衔的。你的剑虽然杀不了我,但想要在这天下间拿个头衔,却是唾手可得。”

  

楚阔面露骄傲。

  

“所以杀了他,我就能人尽皆知,四海扬名?”

  

楚阔问道。

  

“是。”

  

“但我还是想杀你。因为你的名头肯定比他更大。”

  

楚阔话锋一转说道。

  

“在王府大殿中你不是已经放弃了?”

  

霍望丝毫不为所动。

  

冷淡的说道。

  

“我只是有些犹豫。”

  

“我是定西王。”

  

“我知道。”

  

“所以我死了,你是可以成名,但你也会死的很惨。若是名扬天下了,却立即身死道消,你觉得值得吗?”

  

霍望反问道。

  

楚阔陷入了沉思。

  

显然,他的内心斗争极为激烈。

  

“那…杀了思枫,又有什么区别?”

  

终了。

  

楚阔开口问道。

  

“你就会成为抗击草原王庭的英雄,我会在定西王城为你置酒。你的功绩将会被天下传颂。”

  

“当真会如此吗?”

  

楚阔问道。

  

“当真会如此。”

  

“好!思枫,我杀!”

  

他想再喝一口酒。

  

但所有的酒壶却都已经空了。

  

霍望打了个响指。

  

门外一直侍候着的小二立马推门进来。

  

霍望指了指面前东倒西歪的酒壶。

  

那小二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不一会儿,又照着原样再上来了一桌酒。

  

只不过还多了几道小菜。

  

“这是掌柜的亲自做的。”

  

小二指着几道小菜说道。

  

几道小菜都是凉菜。

  

但却都能是下酒的好菜。

  

“代我多谢掌柜!”

  

霍望客气的说道。

  

小二弯腰一鞠躬,随即又退了出去,把房门闭上。

  

“不过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

  

有了酒。

  

楚阔猛喝了几大口。

  

才把先前没说完的半句话接着说完。

  

“既然你答应了,酒就不该喝这么多。”

  

“难道你觉得我喝多了,就杀不了人?”

  

楚阔反问道。

  

“不,我相信你能杀死他。”

  

霍望摇了摇头说道。

  

“那为何不让我喝酒?若是你真不让我喝,为何刚才又叫了酒?”

  

楚阔夹了一筷子菜。

  

闻了闻,但却没有吃。

  

“我只是觉得,等你功成归来的时候。我在王城置酒庆祝时,你该多喝点!”

  

楚阔丝毫不理会霍望所言。

  

自顾自的大口喝着。

  

桌上的酒,很快又空了。

  

当霍望再度要打响指的时候。

  

却是被楚阔阻止了下来。

  

“不必了。”

  

楚阔站起身,推开了窗户。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他看了眼西边草原王庭的方向。

  

随后抱着剑,往床上一趟。

  

“你醉了?”

  

霍望问道。

  

他有点不可思议。

  

人若是喝醉,总得有些先兆才是。

  

哪会像这般,不明不白的,就突然躺在了床上?

  

“没醉,只是不想喝了。”

  

戳阔仰面朝天,眼睛整的很大。

  

“没醉怎么就不想喝了?方才不是还酒兴正浓?”

  

霍望反问道。

  

“因为你不是我想喝酒的人,而且现在的天太亮了。”

  

霍望点了点头。

  

不管这愿意是真是假。

  

好歹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然他堂堂定西王坐在这里,而楚阔却躺了下去。

  

“我走了,我会替你叫好晚上的酒。”

  

霍望起身说道。

  

“其实等我杀了思枫之后,王城里等我的不是庆功会,而是冷刀暗箭吧。”

  

就在霍望即将要走出房门时。

  

楚阔突然如此说道。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