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不懂。”霍炀摇头。
“若朕做得不对，那边等着他们揭竿而起。”
不再年轻的帝王站立在璀璨星辰之下，眼中还有那份熄不灭的年少赤忱。
陵守欲言又止，身后屋子里闫折还在大喊二世而亡。
闫折想不明白，本该在霍炀这一代沉寂在史册里的盛朝，为何会焕发生机。
陵守却似乎知晓了。
只是不知，天子这份不遵王道的赤子之心，这近乎荒唐的狂妄，究竟还能存留多久。
“朕不需要愚民，不需要漫天神佛的赐予，不需要下一个国师。你，将事情解决掉。”
他年少无知时也曾乞求过神佛，现实告诉他，任何事情都不能寄托于那些虚无。大盛也不需要那些敛财的神佛，不需要愚弄百姓的神明。
陵守压下心中惊异，躬身行礼道：“臣领旨。”
哪怕这个皇帝有许多缺点，陵守仍旧觉得，自己赌对了。
……
“早说不就完了。”
麦芽儿收剑入鞘，看了眼表情呆滞的黑衣人，掏出许久未用的虎头面具戴上。
“面具似乎小了，我长高了？”少女自顾自嘀咕，脚步飞快，推开窗直接翻墙出了驿站。
她一边走，一边摸着怀里的一叠令牌，琢磨着那个更好用。想了想，还是将诛杀令挂在腰上。
一众黑衣人还在探讨如何刺杀，说话的领头人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顺着同僚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面带老虎面具的红衣小姑娘蹲在树梢，正歪头看着他们。
“商量个事。”
小姑娘语调平平，尾音上挑。乍一听，如同是在撒娇。
黑衣人们却是汗毛倒立，神情戒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刘夺那狗东西我保了，回去和你家主子说，再把手伸那么长，我把胳膊给他撅折。最讨厌他们那种人，动动嘴皮子，就让一群傻子卖命。”
黑衣人：“……”傻子说的是他们？
“不说话，是不同意？”红衣小姑娘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三十多个黑衣人，抽出身后背负的破风剑。“不如打一场，生死勿论，死了的倒霉？”
领头人道：“小殿下何必逼迫我等？”
“呵，你们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是哑巴。”
“……”
领头那人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抱拳道：“这是主子的命令，我等不敢不从。小殿下若有疑惑，可以去见主子。”
“我才不见那狗东西。”
领头人：“……”
“算了，你们都回去以后就不好找了，派个代表去回话，剩下的就别走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齐齐后退一步，只剩下原本说话的领头人。
因为这位的缘故，他们主子动手杀过不止两个手下，他们还真不敢和这位打。赢了输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时。
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领头人：“……”
“行了就你了，你叫什么？”
“……属下，地字排行第一。属下这样回去难逃一死，主子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刘夺必须死。”
果然，嘴欠是要死翘翘的。麦芽儿毫不同情刘夺的处境，可她的人做错了事也要自己教训，凭什么让旁人插手。
“连个名字都没有，真可怜。我给你找个信物，等会儿啊。”
麦芽儿在袖子里掏了掏，都是一些最近在路上收集的小玩意儿，没办法作为信物。她摸了摸脑袋，今日头发绑得简单，用的都是发带和小簪花，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兜里揣着的令牌，也不能给。
她不好意思道：“有纸吗？我写个信？”
地一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要趴在地上充当桌子，供一个小姑娘写家书。不管麦芽儿承不承认，反正他觉得这就是家书。
将薄薄一张‘家书’塞进信封，麦芽儿将信交给他。
“什么地字第一，你这是代号，不是名字。总归还要想个名字的，要活出个人样。叫二狗大牛也行。”
地一：“……”
他怀疑这个小主子在骂人，但完全没有证据。
走了一个领头的，剩下的黑衣人全都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面罩都摘了。”麦芽儿扫视这些人，盯着他们的手里的兵器道，“放下武器。”
黑衣人老老实实放下武器，扯下面罩，各自露出自己的长相。
麦芽儿踮脚捏了捏他们的脸，没发现伪装的迹象。
“你们怎么长这么普通？”
普通到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也不知道闫折用了多长时间，才搜罗到这些人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动手。第二，不能暴露身份。最后……给自己起个名字。行了，跟我走吧。”
她没有叫人代号的习惯，之前三十六他们那些人，她实在是记不住。后来叫孟飞廉，就好记多了。
一群黑衣人同手同脚跟着她走。
“你们怎么这么听话？”麦芽儿有些好奇，她没想到如此顺利。她都准备动刀兵了，这些人却听话得像一群家养的小鸭子，实在是太乖了。
“小殿下也是主子，小主子的话也要听。”黑衣人道，“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是寻常人定然指派不了他们，可这是自家主子的孩子，黑衣卫白衣阁的人，许多都在麦芽儿那里。那群人现在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用在生死线上挣扎，让人羡慕。
同僚处境看在眼里，黑衣卫和白衣阁的人，哪个不想跟着麦芽儿走。
麦芽儿闻言，嘴角抽了抽。闫折这些手下，似乎没有一个忠心耿耿，都很好骗啊。
既然如此，这些就是她的人了。
若是她爹不愿意，就拘在凤仙县种地，凤仙县地方大，足够撒欢了。
回到驿站已经是凌晨，麦芽儿带着他们去厨房，让他们自己烧火煮了一锅乱炖吃，让他们在厨房旁边的大通铺休息。
“刘夺是我的人，你们不许动。”她警告道，想了想又改口，“你们就当他是我养的狗。”
一觉醒来病好了大半，出来上茅房的刘夺正巧听到这话，看看背着剑的小姑娘，再看一群点头如捣蒜的黑衣人，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什么时候变成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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