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铭一听要去摘树叶子,甚感无趣。
他现在可是地维秘境尽人皆知的钓鱼小王子,钓竿时时随身带着的,这趟下山,要是不拎几条肥鱼下去,都对不起他响当当的钓鱼小王子的名号。
昱铭便道:“武刚,你陪我朋友去摘树叶,我去潭边钓鱼了。”
昱铭向陈玄丘摆摆手,便蹦蹦跳跳跑向湖边。
武则忙陪笑道:“大少爷,请这边。”
柴屋后边,百炼按照大妮儿教给他的,小心地拣拾着质地最好的炭块,烧制过程中难免有些残次品,而要炼出好钢,却需要质地更好的炭。
本来那地火是炼制最好的火焰,但是它太猛烈了,炼制矿石时,用它最好,想打造兵器或其他物器时,用它就尴尬了。
一不小心就把锤打了过半甚至即将完成的钢胚又炼成了液体,偏生那火时强时弱,根本无从控制。
百炼做事很认真,哪怕就是枯躁地拣拾一块块木炭到筐里,他也不嫌厌倦。相比起以前的生命,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多姿多彩。
尤其是,还有她陪在身边,能看见,能听见,能嗅见。
百炼想着,不觉停下了手,想着大妮儿的模样,心里一阵甜蜜。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大概只剩下三天了。他还不曾见过这世界的时候,就从老爹武刚和大妮儿的对话中,渐渐揣测明白,日升月落,即是一天。
现在,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四次日升月落了。
百炼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一点也不嫌刺眼。
他在想,时间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把那太阳扯下来,不再出现日升月落,岁月就会静止下来,不再继续向前走。
然后,他就嗅到了大妮儿的气息。
“喂!偷懒是不是?”
大妮儿抬腿,在百炼屁股上踢了一脚,抬腿很重,踢的很轻。
他又听到了大妮儿的声音。
“告诉你,不好好干活,我可不管你饭吃。”
大妮儿凶巴巴地说着,在百炼旁边坐下来。
百炼又看到了大妮儿美丽的模样。
于是他又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英俊,实则显得有些木讷的憨笑。
大妮儿不敢看百炼,她很自卑,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孩子的所有优点,她都没有。
她没有高贵的家世,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美丽的外表,没有温柔的嗓音,她打铁时比汉子还有气力,她说话粗声大气,她……配不上这样俊俏的少年。
她不敢看,可又忍不住想看,所以偷偷用眼角捎一眼百炼,咳嗽一声,用有些强硬的语气道:“我看你早上吃的很少啊,是不是不爱吃,那个……你喜欢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吃。”
大妮儿有些怒:“问你喜欢吃什么呢。”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那你早上吃那么少?”
“那我晚上多吃。”
大妮儿不说话了,帮他拣着木炭,过了一会儿,轻轻说:“我爹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此间主人的,我们不能多占。一会儿,我去偷偷打只雉鸡烤给你吃,别叫我爹知道。”
“其实,不用的……”
大妮儿凶巴巴地说:“我想吃!”
“哦!”百炼乖乖不再说话了,于是两个人肩着靠肩,呼吸相闻,一起静静地捡拾着木炭。
……
陈玄丘跟着武刚,来到了山巅向阳处。
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树,远远看去,好像已经枯死了,只有粗大的树干,粗大的树干虬结如龙,如海带一般向上“飘浮”着。
到了近处才发现它是有叶子的,只是那叶子甚小,与普通的桑叶相仿,而且不密,尤其古怪的是,它是直接挂在树干上的,没有细枝,所以几乎忽略不见了。
武刚道:“大少爷,就是这里了,您稍候,我给摘些叶子来。”
武刚跑上前,用衣襟兜着,扯回一大捧桑叶,回到陈玄丘身边,陪笑道:“用臼捣成泥也成,我被炙伤时都是用手搓,搓成叶泥,往脸上一敷。”
陈玄丘一笑,道:“我也不用那么讲究,我来。”
他抓过一把桑叶看了眼,见那叶为三轮,每轮左右为六叶,最下一轮之右,那树叶脉络像是只鸟儿,定睛一看,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三足乌模样。
武刚笑道:“神奇吧?小老儿第一次看见,也觉这树叶生得甚是古怪。”
陈玄丘微微一笑,心中已经认定这就是传说中十金乌栖身的那棵扶桑木,最起码,也是那棵扶桑木截了一截来,在这里重新栽种的。
陈玄丘双手用力搓起了树叶,浓浓的绿色汁液,从叶子里渗出来,他就往脸上涂抹,这一涂抹,立时便有一种清凉之意直沁心田,异常的舒坦。
陈玄丘大喜,更加仔细地涂抹着。
这时,陈玄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道混杂在一起,念经一般的声音:“我等为鱼肉啊,嘿嘿!肉字里面两个人,里边连着外边人,众生还吃众生肉,仔细思量人吃人……”
陈玄丘心中一讶,愕然凝神,这时脑海中突然念经般的声音一停,旋即只有一个人惊讶的声音响起:
“咦?这是谁的气息?”
“好像人族的气息。”又是一个人的声音。
“哈,那群蠢货。”又是一个人的声音。
“不对,像是四灵中的九尾天狐一族?”再出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还没完蛋么?”
“总之也是被人利用的笨蛋。”
“天狐一族最是狡黠,不算笨蛋了。”
“不是笨蛋会被人利用?”
一时间,竟有八个不同的声音,各自说了一句话。
陈玄丘双手一停,正感惊讶,第九个人的声音惊叫起来:“怎么会有盘的气息?”
“不不不,不只是盘的气息,还有……还有……去撸、去撸……”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似乎被什么所阻隔明明他还在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所以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饶是如此,陈玄丘也只听到“去撸”两个字,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
武刚见陈玄丘双手捂面,呆在那里,还以为他涂抹中出了什么问题,不禁有些紧张,急忙问道:“大少爷,你没事吧?”
陈玄丘放下双手,摇了摇头,如果脑海中只响过一声声音,他还可以以为是幻觉,可刚刚明明是一段对话,足足九人。
陈玄丘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你涂抹这桑叶汁时,可曾听到过什么声音,在脑海里。”
武刚讶然道:“没听见呀,大少爷听见什么了?”
陈玄丘摇摇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陈玄丘丢掉搓烂的桑叶,又抓过一把,用力搓烂,把汁液涂在脸上,这一次却是再听不见那几个声音说话了。
陈玄丘诧异不已,把那汁夜满脸满颈的都涂了,一片已经摘下来的都没浪费,这才对武刚道:“要等它自己干了么?然后再去洗掉?”
武刚陪笑道:“不用洗,洗不掉的,等它过几天,自己就消失了。”
陈玄丘一愣,洗不掉?那我这几天岂不是要从小红人,变成小绿人?
罢了,反正它只要能过几天就褪色便成。
陈玄丘与武刚从山顶复往下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去撸”两字。
那声音气极败坏地喊出来,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可是,他让我去撸什么呢?
撸猫?这儿只有饕餮啊!
撸铁?嗯,这倒大有……
等等,难不成他是想说……去炉?去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