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和穆曦的事班妱暂时没有心思管，但是已经答应了吴君雪帮她打探萧家姑娘的亲事，便得想办法。

　　这日宋恒正好休沐在家，班妱便让他请萧霁带家眷来家里做客，顺便好打听一下他妹妹的婚事。

　　左右萧霁也算得上是宋恒的学生，宋恒派人去知会了一声萧霁一家便来了。

　　宋恒在书房和萧霁说话，班妱便在客堂招待萧夫人和萧姑娘。

　　班妱本来目的是想见一见皇后看好的儿媳妇，却在看见萧夫人时怔了一下。

　　好生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许是班妱看得时间有些长了，萧夫人面带疑惑，礼貌带着身旁的小姑娘见礼。

　　班妱回神，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笑道：“见萧夫人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看来我们是有缘分的。”

　　虽说是萧夫人，年纪却看着很小，若不是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还以为和她身旁的小姑娘是同龄人。

　　“是民妇的福气。”萧夫人说道，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格外让人欢喜。

　　班妱不是客套，是真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客套了几句，得知对方姓沈，又知道她也是做生意的，班妱便称呼她一声沈老板，赶紧请她们姑嫂坐下。

　　班妱视线落在萧姑娘身上，正好迎上对方打量的视线，吓得萧姑娘瞬间移开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鹌鹑。

　　尽管是害怕，却没有躲到沈老板的身后，即便是没有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倒真如皇后所说，生得软糯可爱，倒是极其想让人亲近。

　　“这是萧大人的妹妹？”

　　沈老板颔首：“回夫人，正是家妹，因为儿时受过惊吓，性子有些胆怯，倒是让夫人见笑了。”

　　班妱忙道：“哪里，我倒是觉得小姑娘讨人喜欢得很。”

　　就这样顺其自然把话题落在了萧姑娘的身上。

　　“不知道萧姑娘多大了？”

　　“回夫人，刚及笄。”

　　才十五，果然还是小丫头。

　　“可有许配人家？”

　　沈老板面上的笑容不着痕迹滞了一下。

　　“年纪还小，家里不着急。”

　　班妱颔首了然。

　　萧家人暂时没有把姑娘嫁出去的意思，看来皇后不用着急儿媳妇被人抢走了。

　　“萧姑娘生得好看，有萧大人这样一位兄长，福气必然在后头呢。”

　　沈老板笑着说是，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意外。

　　福气在后头……

　　首辅夫人这是想让小妹晚些成亲？

　　难道心里有合适的人家给小妹相看？

　　如此看来，今日首辅大人邀请他们来府上的原因便明了了。

　　传闻首辅大人从不在私下跟朝臣往来，更别说刚入朝为官的新科状元，还带着家眷，其中目的让人不由推敲，如今听着班妱的话，沈老板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只是沈老板心里却有些不太安稳。

　　若是首辅夫人给小妹说个合适的婚事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若是说个不大满意的，他们难道要抱着得罪首辅的风险来拒绝婚事么？

　　心里纠结着，沈老板面上却丝毫不显，为人处世春风化雨，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让人十分舒服，不过半日时间，班妱倒是生出几分遇见知音的欢喜。

　　沈老板离开宋府时，班妱还有几分不舍，望着萧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大街上，这才收回视线。

　　“妱儿倒是喜欢她。”宋恒瞧着她的脸色说道。

　　班妱感慨：“总能在她身上看出一些我当年的身影，觉得莫名亲切罢了。”

　　宋恒含笑，也不顾大门前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妱儿想问的事也问清了？”

　　班妱颔首：“萧姑娘还未曾许配人家，我递了话头，不过沈老板并没有接。”

　　宋恒：“你已经尽力了。”

　　班妱侧头看向他：“你觉得九皇子和萧姑娘的婚事如何？”

　　“妱儿觉得好便是好。”

　　“就知道你会如此说，不该问你。”

　　宋恒笑了，岔开了话题：“今日岭南来了信件，正午已经从梅家出发，如今正往京城来。”

　　班妱面上当即露出喜色：“她一个人来的？”

　　“自然有姓梅的那小子。”

　　班妱嗔怪：“那是你女婿，怎么说也是梅家的少东家，怎么称呼呢。”

　　宋恒不以为然：“我还是首辅呢，他不是照样把我女儿拐跑了。”

　　“当年我就说那小子滑头，从里到外跟他爹一样，可惜了十二给他取了个憨厚的小名。”

　　这一点班妱倒是认同。

　　夫妻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了家，两道身影相互依偎着，宋恒微垂着头听着班妱说话，望着她的视线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正如京城对两人流传的佳话，让人心生羡慕。

　　最近班妱身上犯懒，食欲不振，一日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如此熟悉的症状让宋恒心中警铃当即大震。

　　班妱如今年近四十，已不适合再孕，即便是再年轻几岁宋恒也是不同意她再孕的，更何况现如今，吓得他赶紧请了大夫，诊治的结果是没有怀孕，但是班妱身上突然出现的一系列症状，大夫也解释不清。

　　宋恒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一有时间便守着班妱，只有看见她的人心里才会有瞬间的放松。

　　而沉睡中的班妱全然不知身边人的焦急，因为她又陷入了梦魇。

　　最近班妱经常做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七岁那年，从杨林镇的官道拐下来，走进了一个羊肠小道，跟着人牙子身后进了李家村。

　　五间青砖绿瓦的大瓦房，门前载着一排杨柳树，人牙子敲响了大门，周氏走出来，两人交涉了一番周氏摇了摇头，进了家门。

　　而与往常梦到不同的是，周氏进去后再没有出来。

　　班妱在梦里焦急，可是她不能左右自己和旁人的行动，任由人牙子又带着她离开了。

　　后来她被卖到了江州城知府府上做丫鬟，伺候年幼的知府小姐，再后来她长大了，看见了年少的宋恒，他如记忆中儒雅俊朗，然而不同的是他喜欢上了知府小姐，从四书五经到话本游记，两人无话不说，他会温柔称呼知府小姐明月，而她只能站在薛明月的身边，见证着他们成亲生子，那原本只属于的她的温柔全数转移给了薛明月。

　　为什么会这样！

　　梦里的她悲痛嘶吼着，可是没人听见，没有人理会她，就连宋恒看向她时也是冷漠至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妱儿，醒醒。”

　　绝望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黑暗的世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声音主人的模样逐渐清晰，正是满脸焦急的宋恒。

　　“姑爷……”班妱的思绪还在梦境中。

　　宋恒被叫得一愣，面上的焦急不减，反而更加沉重。

　　“妱儿可是何处不舒服？”

　　说着手掌已经覆上了她的额头上。

　　班妱看着眼前真真切切的人，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委屈得红了眼眶。

　　宋恒更着急了，吩咐着丫鬟去请御医，折腾了好一番，连皇上都惊动了，诊治的结果却是梦魇。

　　别人只当是笑话，班妱却从梦里久久回不过神。

　　若是当年阿娘没有收留她，她的命运或许就如梦中那般，她和宋恒便也生生错过了……

　　光是想着班妱便觉得心绞痛得厉害，宋恒哄了好一番才平静下来。

　　“安安和程乾去城门接正午了，他们马上要到家了，可不能让他们看见妱儿这样子，不然该担心了。”

　　想到女儿们班妱恍然回神。

　　手被人握住，宋恒望着她：“走，去门口接孩子回家。”

　　班妱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现在站在宋恒身旁的人是她，他们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没有如果，那只是梦魇罢了。

　　外面日头正好，三月的天气不热不冷，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夫妻两人携手站在门口，望着长街的另一端。

　　“妱儿方才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你在不惑之年辞了官，带着我去游山玩水，我们去玉城看了棠大哥和田逸尘，在余杭遇见了常莺莺，听说她的女儿找到了，她也终于原谅了郁铮，我们还去了北漠，袁小囡和徐舫一直没有要孩子，但是两人依旧恩爱如初，我们还去了许多地方，看了很多故人……”

　　“孩子们来了！”

　　在班妱激动的声音中，宋恒轻声许下承诺：“日后就这般安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