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又被陈士杰诈了
陈士杰在侯府呆坐了近半个时辰,实在是想不出任何眉目。
张子瑞在卧房里又给裴靖和路小姐喂了一次药,见她二人无恙,便安心坐下,拿出纸笔记录下来今天的诊籍。
陈士杰偷偷地潜进去,张子瑞吓了一跳,看清人后他朝床头的小案上一伸胳膊,将白天搁在那里的帕子悄悄塞进怀里,说话就要赶陈士杰出去。
陈士杰不肯,两人就开始拉拉扯扯。
“陈大人,关系男女大妨,你在这里实在不合适,你忍心看两位小姐醒了之后再要死要活一次吗?”
“你不说谁会知道?”
“满院子都是衙役侍卫,陈大人若久在内室,早晚会有人起疑。”
“你今天不让我查探一番,我是不会走的,到时候咱俩拉扯若是把人招来,那才是给两位小姐的闺誉蒙羞。”
张子瑞不敢再声张,又拗不过他,只能自己在门口守着,生怕有人过来看见。
陈士杰在卧房内漫无目的地巡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悄悄踱到张子瑞身边,趁他不注意,一把将手伸到张子瑞怀里,掏出一个纱绢帕子。
张子瑞发现帕子被他拿去,表情异常紧张,急忙伸手去够。
陈士杰却将胳膊一扬,让他够不着。
“啧啧,口口声声说什么男女大妨,背地里却近水楼台…”
张子瑞脸涨得通红,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说吧,是裴小姐的还是路小姐的?”
“陈大人不要妄言…”
“要是不说实话,这帕子我可不能还你了。”
张子瑞不忿:“两位小姐被人谋害尚在病中,陈大人怎么忍心再让她们闺誉受损…”
陈士杰见他着急,故意拿起那条帕子:“既然不是两位小姐的,谁能将它放在侯府的卧房呢?”
说完,他顿了顿,瞪眼问道:“是小四的?你跟小四你俩…?”
张子瑞再也端不出好脾气来,厉声说:“陈大人不要太过分了,郡主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以师礼待之,若大人再口不择言,我便喊侍卫将你赶出去了。”
“好好好,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较真起来了。”
陈士杰将帕子捏着绕过头顶准备还给他,突然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张子瑞伸出手想将帕子抢过来,奈何陈士杰警醒,没有让他抢到。
他慢慢将帕子凑到鼻子上,随后一脸嫌弃地用手在脸前扇着风:“这帕子是谁的?怎么一股这么刺鼻的味道?”
张子瑞神色慌张:“我不知道是谁的。”
说完将帕子抢过去,又好好按在胸口,生怕帕子能飞了似的。
陈士杰觉着张子瑞有点不对头。
看来今晚真是没有白来,就是不知道这小太医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你若不知道,应该先问有什么味道啊…”
张子瑞心虚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什么味道…”
“又错了,你若真不知道什么味道,应该先拿过去闻一下,而不是把它揣进怀里啊…”
张子瑞故作镇定,转身回到桌前,拿起笔来要继续记诊籍。
陈士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帕子味道刺鼻,想必是凶手用过的吧?”
“啪嗒”一声,张子瑞的笔掉在了桌上。
他怕陈士杰看到,随后又赶忙捡起来,继续埋头写字。
“你知道这帕子怪异,之前却没有将它藏好,想必是料到这屋里不会有外人进来。”
张子瑞看起来笔下不停,其实早已竖着耳朵将陈士杰的话一句不落地听了进去。
“你一定是知道帕子上沾染了毒物的味道,随意放在身上恐怕给自己招来祸端。但是我方才进门时,你又怕我发现这帕子的异常,才冒险将它收到身上。”
陈士杰悄悄走到他身后,两手按在他肩膀上:“时才你说郡主对你有知遇之恩,想必替她销毁证据就是你的报恩之举?”
张子瑞肩膀不受控制地发抖,陈士杰好像感觉到他的紧张,越发使劲。
“告诉本大人,和平郡主为何要毒杀裴小姐和路小姐?”
张子瑞猛然站起来,一把将他扯到门口,看了看熟睡的裴路二人,小声说道:“陈大人别乱猜了,怎么可能是郡主?她在自己府上投毒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不是郡主?那还能有谁值得你这样一个襟怀坦白的人替她掩盖呢?”
张子瑞低下头,小声嗫嚅:“反正不是郡主,我打包票。”
“嗯,不错…”陈士杰点点头:“若说不是郡主倒也可信,那必定是侯府的人,暴露了势必会牵涉到郡主,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维护了。”
张子瑞不再辩白。
“是郡主的贴身婢女橘红的帕子吧?”
张子瑞马上抬起头:“大人怎么会知道?”
陈士杰轻笑两声:“总不会是林颂合的,她是个持守礼仪的人,这种私物不会使见于男人的。”
说完朝陈士杰伸出手:“拿给我吧,在你身上反而不安全。”
张子瑞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不太信任。
“哎呀,你放心!我还能害郡主不成?”
没想到张子瑞却十分固执:“不行,你得发誓。”
陈士杰一脸挫败,他没好气地说:“好,我发誓,若是我拿此物去告发齐宣侯府,就让沦到武召王手里…”
张子瑞想了想,听闻武召王殿下多年征战,性格暴虐,断指崩齿无有不敢,他们二人又素来不睦,这个毒誓应算是够狠。
他将手伸进怀里,刚将手帕掏出,陈士杰一把夺过:“拿来吧你。”
不等张子瑞再叮嘱两句,他大步流星就出了侯府。
祝耽自裴琢府上出来后,又命史进跑了一趟御史府。
“你去交代张御史,让他连夜拟折子参奏京兆尹裴琢治辖不力林矣看着她俩的背影,自己颇费了些琢磨:史大人只说是祝府的人,这到底在祝府是下人还是打手?她来我府上,我是拿她当姐妹还是丫头,怎么刚才也没问个明白呢?
蓝月池跟随吉祥进门前看到林矣在院子里踟蹰,于是跟吉祥说声:“吉祥姐姐,劳烦你替我安置一下,我再去跟四小姐说句话。”
她来到林矣面前,将抱拳改成福身,又重新见了次礼,林矣见了突然就觉得:哎,这就对劲了嘛!不然我总觉得我家来了个江湖女侠客。
“四小姐,我之前在祝府就是侍奉祝夫人的侍女,祝大人交代过的,这几天四小姐和三小姐就是我的主子。”
林矣随即摆摆手:“不敢这么讲的,吃完饭我带你去见我三姐,你在这里缺什么短什么直接问吉祥要就行。”
三人饭后在林矣门前纳凉,吉祥一直巴着蓝月池讲她学功夫的经历,两人一直又说又笑聊到子夜。
吉祥跟林矣笑说:“小姐,月池刚到咱家那会儿,那浑身的气势简直像个女将军,这会子相熟了,才像个寻常姑娘家。”
蓝月池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被祝将军的人在死人堆里捞出来的,我没有家人,只好一直跟着军队,是灶头军管事家的媳妇收留我,我从小就跟小子们一样,闲来无事就跟兵士们一起操练,领兵见我几年后有些长进,就准我入营。”
吉祥听得入迷:“这么说来,你还真差点成了女将军,可是为什么又去祝府做侍女呢?”
蓝月池咯咯一笑:“因为,我长大了,被人看出来是姑娘家了呀。”
吉祥仰头哈哈大笑,林矣却在旁叹了口气:“好可惜,枉费了一身好功夫,只要有本事,女子何尝不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
蓝月池也垂首沉默:“这么多年,四小姐是第一个觉得我没入军营可惜的。”
头天睡得晚,第二日原本可以睡个懒觉,可是林矣偏偏一大早就被热醒了。
伸个懒腰出门,发现蓝月池正拿着一根棍子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
“你没有带件趁手的兵器来吗?”
蓝月池闻言停下,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有把匕首防身用的带着呢,带兵器怕吓到小姐。”
林矣忍不住又替她惋惜一回。
端午这天如期而至,林矣天还没亮就被吉祥抓起来洗漱,闭着眼睛任她更衣梳头。一直到收拾完毕,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就是清晨凉快点能好睡,你非这么早把我叫醒。”
吉祥摇了摇林矣:“路这么远,不早点去到东山怕是要中午了,小姐你睁开眼醒醒盹,三小姐也出门了。”
林矣朝林素门口望了望:果然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林素肤白胜雪的脸蛋点只薄薄点缀了一点胭脂,看起来就像清晨果林中还带着露珠的水灵桃子。
她薄烟纱裙子纤秾合度,每走一步都袅袅婷婷,这比仙女也不差分毫啊。
再看看自己,肤色已经比冬日里重了一层色儿。
姐妹二人相携出门,门外早已备好了两辆马车,林矣刚要上车,被林素叫住,递给她一袋果子、一小包蜜饯生姜片。
林素语气清冷地嘱托道:“这果子是我昨夜剥好的,路上若饿了你可以吃些,出城还有几里山路,马车颠簸,你若晕车就含一片蜜饯生姜在舌根下。”
而后又从侍女手里拿过一支拐杖递给林矣:“东山路远难行,拿着这根拐杖爬山时能借些力。”
林矣心下感动不已,刚要道谢,发现林素已经转身而去,只留给她一个翩翩背影。
马车既要启程了,林矣见蓝月池迟迟没有上车,探头呼唤她:“月池,快上车。”
蓝月池冲她感激一笑:“四小姐安坐就好,月池的职责就是这一路的护卫,自然不能上车的。”
林矣见她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坚持。
车厢里盯着林素给她的拐杖,想到山路难行,脸色比早晨更苦了些:何苦来哉?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矣被马车颠簸的终于醒了,吉祥递了水囊给她说:“小姐,已经出城了,后边的路就没这么好走了,你瞌睡到头了。”
林矣喝下一口水点点头:“你给月池拿点水喝。”
随后打开了林素给她的蜜饯姜片,含了一片在舌下,甜丝丝凉飕飕地味道还不错,也给吉祥嘴里塞了一片。
马车虽然颠簸,但是山路两旁皆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所以坐在车内倒觉得颇为凉爽。林矣心下松快不少,只要不热,其他都好说。
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林矣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竟是史良骑马在外边。
林矣问道:“史大人不用护卫你家大人吗?”
史良朝后看了眼:“我家大人的马车就在后边呢。”
林矣也往后看了看——好家伙,后边的车队蜿蜒绵长,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来了多少人啊?
“大人令我去前边探探路,四小姐,我们山上见了。”史良说完扬鞭而去,一溜烟就看不见了影儿。
林矣看着车外景色,除了路边的参天高木,路面也是地衣铺就,整个人处在这深沉碧色里,鸟语啾转就在耳边,空气清凉通彻,跟京中宛如两个季节。
东山的景致果然不辜负自己起个大早赶来。
索性将车帘挂起,尽情赏看。
吉祥见状又赶紧将帘子挂上,这一路男男女女的,坐车打帘哪有个当小姐的样子嘛。
幸好东山不远,林矣只又熬过了一个时辰,便听到车夫叫停马车的声音。
蓝月池在车外喊着:“东山到了,小姐请下车吧。”
林矣被蓝月池搀着下车,一扭头看到不远处的祝南休也刚从车上下来:耙子大人很会打扮嘛,今天是游园,就穿了件素霜色麻葛长袍,头发尽束在象牙冠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坠饰,可就往这一站,凭白给人一种皎白弯月挂苍穹的感觉。
林矣看到上山的路分成了两条岔路,待等到林素过来一起上山。
虽说是游园春会,但上山还是将男女隔开,所以辟出两条路,王孙公子走左边,千金女眷在右边。
林矣不禁感叹皇家诸事合宜,这一路若男男女女挤挤挨挨一起上山,多有不便且不说,还不被京城百姓把脊梁骨戳断。
左边不时传来打招呼拜会声,或者是爽朗的大笑声,女眷这边都是群踞钗环的细细索索声,谈话声音也是柔柔哝哝,听得不甚清楚。
虽然没有了山林庇荫,但是大家意外地发现并没有烈日当头,是个少阴天,真是天公作美,这种天气登山最合适不过了。
林矣带着好奇打量了两眼,这姑娘神色坚毅、连眼珠都没多转几下,见到林矣就双手抱拳,颇有气势地说了声:见过四小姐。
史良解释说:“这姑娘姓蓝名月池,是祝大人府上的人,端午游园会让她与三小姐四小姐随行,一路保护小姐们的安全,现在我将她送来提前熟谂一下,免得到时小姐不方便。”
林矣不确定地问道:“你,你身上有功夫?”
史良抢先一句:“可不,我都打不过她。”
吉祥立时就换上一脸崇拜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小姐差不多纤细的姑娘家,竟然有这么高深的功夫在身上,厉害呀厉害。
于是上前接过她的包袱,拽着她的胳膊热情地说:“我叫吉祥,是四小姐的侍女,现在府里没有再多的房间,不如你且先跟我将就着住一间。”
蓝月池任由她拽着,一一点头答应。
林矣看着她俩的背影,自己颇费了些琢磨:史大人只说是祝府的人,这到底在祝府是下人还是打手?她来我府上,我是拿她当姐妹还是丫头,怎么刚才也没问个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