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都是骗子
祝耽被下狱的时候正是京都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此时也该是汛期,朝廷早已将修建堤坝、引水抗洪的事宜布置妥当,可是自入伏之后,老天爷一滴雨都没有下。
人心浮躁,暑气蒸腾,京中流言四起。
一部分人说是武召王沉冤莫白,老天震怒,不肯降雨。
一部分人说新帝暴戾恣睢不得人心,老天震怒,不肯降雨。
皇上上被太后娘娘抱怨指责,下被百姓猜忌谩骂,再加上时节大旱,气得每天都想在宫里掀桌子。
为了平息民怨,实在没办法,皇上也开始动用了钦天监。
钦天监的监正正被一群下属围着讨活干呢,监正气得一掷手中的《紫微斗数》:“皇上不待见咱们,我有什么办法?还见天地研究术业,有屁用!”
手下嘟嘟囔囔:好歹咱们也是学了好久的天相占卜,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民间看坟称骨的。
就是,仙人手那都是什么野路子,也配跟我们比?
你们说,咱们在朝上参了殿下那么一本,怎么皇上也没搭理咱呢?
监正咬牙切齿:“以后这种事咱们还是少干,老天爷可在上头看着呢。”
话还没落地,皇上身边的太监便来请监正去面圣。
监正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出了门。
励志殿内。
“皇上,严监正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颜公公见祝澧还在专心致志地批折子,小心提醒了一句。
祝澧笔下不停:“让他等着。”
颜公公朝外看了一眼:“那要不要让严监正平身候着?”
“他们不是靠天吃饭么?就让他们多替朕跪一会儿吧。”
满宫满朝的人都知道,这位圣上跟哪朝哪代的天子都不一样,从没重视过钦天监。
不占侯日月星辰之变,也不监测风云变化之异,
史进回说:“有用啊,叶沾衣因为什么死的,大人可以调查一下,如果真是被自己人陷害,大人还要替他报仇呢。”
祝耽安慰地看向他:“放心吧,太子殿下也一样重视叶沾衣的安危,必不会让他轻易死去,万一叶沾衣遭遇不测,那么太子殿下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地调查清楚他的死因。”
“那大人,还是找个时间去东宫多跟太子殿下交代一下吧,千万不能让叶沾衣死了啊。”
祝耽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你忘了么?我们不是才刚从东宫回来?因为淮扬郡主在东宫,我们倒是没有如愿见到太子殿下一面。”
史进双手抱拳:“大人,大人回府吧,属下前往东宫看下淮扬郡主是否还在,若是淮扬郡主早已离开,那属下马上回来告知大人。”
祝耽想了下说:“也好,皇上已经决意让太子殿下走这一趟,此事宜快不宜慢,想必太子殿下要动身也在眼前,你去一趟,如果方便,我们马上进东宫。”
史进一路狂奔来到东宫,守门的侍卫冲他说道:“是史大人,请大人稍后,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史进心里一下松快了,然后连忙问了一句:“兄弟在这值守,可看到淮扬郡主还在东宫吗?”
“淮扬郡主?已经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
史进忙说:“那烦请兄弟了,先不要去通报,我一会儿再来。”
得到淮扬郡主不在危险范围的史进,拼命赶回去给祝耽送信,祝耽也没耽误,立马出门又跟史进一起上了马车去往东宫。
陆澧笑盈盈地在殿门口迎接他们,好像知道他们今天一定会来似的。
史进和祝耽两人行过礼,史进忍不住问道:“殿下真是心思玲珑,只需一个'不用通报'就让我们家大人明白今天不宜进到东宫。”
陆澧接着说道:“还是祝兄聪慧,竟也能猜透本宫的意思。”
几人在殿门外寒暄几句,就被陆澧让进了殿内。陆澧将内侍也遣到殿外,很是小心翼翼了。
“太子殿下,皇上的口谕可到了么?”祝耽觉得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想多说废话。
陆澧点点头:“也是刚刚收到,前线本宫可去,只是现在什么情况兄还要再跟我说说。”
祝耽回说:“具体的情况臣也不知,只是叶沾衣派人写来的信上说,他怀疑军中有敌军的眼线内应,所以叶沾衣重了埋伏,目前生死未卜、极其凶险。”
陆澧顿时面色凝重:“父皇只是跟我大体说了下状况,不成想竟然如此紧急。那来信可说有无怀疑对象?若有的话,本宫到了边境先将这些人收押再说。”
祝耽点点头:“毫无头绪。不过臣非常担心叶沾衣是否会有性命之虞…”
“嗯,此言甚是,叶沾衣一定不能出事,否则朝廷无法向叶氏一族交代,万一叶氏一族倒戈蚩离,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看了看祝耽,捕捉到祝耽眼神里的一丝莫可名状的情绪,立马又说了一句:“刚才是着眼大局来看,就算从私下来说,叶沾衣跟随本宫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劳苦功高,本宫也实不能忍他因遭人暗算丢了性命。”
祝耽听罢冲太子殿下莞尔一笑,继而说道:“殿下仁慈,微臣感佩。”
陆澧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轻轻吐了口气,心想:本宫也确实是真的担心叶沾衣啊,只不过先是从朝廷角度来说了下叶沾衣不能死的原因,没想到竟然差点被祝耽误会了。
祝耽是个颇重情义的人,而且他评判别人是否值得深交,可能也靠观察这人是不是重情义。
原以为祝耽其人深不可测,城府难猜,可是今天仅仅这个眼神就将这个特征暴露了,也没传说中的不形于色。
挺好的,父皇要建立基业,既需要有勇有谋的人,又需要有情有义的人。
所以为了让祝耽放心,他也要努力表态:“兄放心好了,只要叶沾衣还有一口气在,本宫绝对不会让他命丧黄泉的,至于内奸,本宫也一定抓到,只不过本宫没有兄那么厉害就是了。”
祝耽见他说得诚恳也就很放心了,至于那些奉承话,他倒是也没有继续谦虚。
“兄觉得设计套路叶沾衣的有没有可能是王豹?”
祝耽收起刚才露出的一点笑容:“无论是不是他,臣觉得这个罪名扣给他都最合适不过。”
陆澧满脸奸滑地一笑:“兄不说,本宫还没想到这个锅能让他背,怕只怕,万一不是他干的,他不肯承认,况且边境上听从他的人应该很多,就算是本宫,可能也做不到让他认罪。”
“这不难,王豹作为浙东总兵,消极应战,还处处给叶沾衣使绊子,损耗的都是朝廷的军饷和将士,公报私仇,结党抱团。叶沾衣作为副将被敌军里应外合设计差点丢了性命,王豹至少也有个失察之罪,就只这几项罪名,也足够砍头的了。”
陆澧认真听完:“本宫想的是,既然王子庚已经死了,王豹应该不敢掀起什么风浪了,若是还能教化归顺朝廷,总比杀了强。”
“可是万一他又跟张无显联手了呢?殿下,我们不得不防啊。”
“兄说这话,可有什么凭据没有?”
祝耽自然没有什么凭据,但他相信,证据总会有的。
“殿下,王豹威名颇虚,又因为王子庚的事情牵连,他自觉失去了皇上和朝廷的信任,所以未必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至于他跟张无显有无瓜葛,等太子殿下到了边境自然会明白,盯紧他向京中传来的消息,臣也在京中盯好张无显的动静,如果他们行动一致,极有可能是在暗中勾结。”
“嗯,兄说得也有道理,本宫会多注意王豹的动向,如果他真有不臣之心,本宫必不会轻易放过。”
祝耽想了想,觉得还需要多嘱咐两句:“殿下容臣聒噪,王豹此人并非传闻中的大大咧咧,臣倒是觉得他用在勾心斗角上的心思可比打仗上多得多。而且,勾结外敌陷害叶沾衣这种事,他的手未必是干净的。他驻守蚩离边境近两年,一无所获。叶沾衣才去不过月余就打了好几次胜仗,想来叶沾衣在军中立威,对王豹的威胁是最大的,所以这件事,王豹的动机非常充分,只是臣还有些担心殿下的安危,只盼殿下如果真的掌握了王豹什么罪证,千万不要急着在边境对他就地正法,目前我们无法得知他在边境有没有囤自己的生兵,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拥趸者对他究竟有多忠心,更无法揣测他在敌军到底有没有内应,如果太子殿下冒然揭穿他的罪行,万一惹到他狗急跳墙,臣怕他会对太子殿下的安全造成威胁。”
祝耽跟太子殿下叮嘱了这一番,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太子殿下的办事能力他是相信的,但唯独怕他尾大不掉,顾忌不到。现在桩桩件件都交代好了,终于能把这件事放下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叶沾衣能不能挺住,能不能挺到太子殿下去到前线的那天。
只能祈愿他福大命大,撑过这个死劫,就是劳苦功劳的将才之命。撑不过,那就太可惜了。
史进看着祝耽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在旁说道:“赶明儿属下去庙里烧几炷香。”祝耽疑惑道:“烧香干嘛?”
“让菩萨保佑叶沾衣性命无虞啊。”
祝耽哈哈一笑,觉得史进有时也甚是可爱。
太子殿下即将启程,他也不能闲着。上次利用孙守礼假死骗得了秦悦人的信任,如今张无显跟孙守礼的瓜葛还没有理清楚,再不能加紧速度,若是前线稍有异动,恐怕张无显就要动手了。
这也是他最终没有阻止太子殿下去前线的原因,只要太子殿下不在京城,张无显就没办法利用太子殿下掀起什么风浪。
“大人,明天您去送太子殿下去边境,那属下就去庙里了。”
祝耽问他一句:“怎么,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不好吗?”
“属下不想讨好太子爷,属下也不想升官发财,谁想去谁去呗”,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赶忙说道:“大人,属下不是说您呐,您哪儿用的着这些,属下的意思是…”
“得了,别意思来意思去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明天自去你的庙里烧香好了。”
话刚落地,门外有人来报:“大人,林府派人送来消息,说今晨林府四小姐去了铺子里,至今未归,差人去铺子里找,掌柜却说四小姐今日并未到铺子里去。”
祝耽惊慌不已:“速去派车,我去林府一趟。”
随后叫上史进匆匆坐上马车赶往林府。
“大人,四小姐会不会是遭人绑架了?”
祝耽神色凝重:“十有八九,可是史进,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呢?”
史进也着急地挠挠头:“属下不敢说,许是四小姐生意做的让人眼红,有同行嫉妒她,将她掳了去威胁一番?”
祝耽摇摇头:“她是皇商,手里还接着皇后娘娘的订单,既然是同行,没有不知道的道理,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掳她呢?”
史进想想也有道理:“那还能有谁?四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也没听说还能得罪谁啊。”
祝耽心里焦躁地不行:“怕只怕是张无显的人动的手…”
“张无显怎么知道大人跟四小姐的关系?”
“万事都怕有心,只要他用心去排查我身边的关系,不会发现不了四小姐的…”
“属下觉得还是不太可能,说是张无显的人绑走的,还不如说是淮扬郡主动手的可能性大呢。”
祝耽一晃神:也有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打上次他明确拒绝了淮扬郡主之后,她还真就消停了,这丝毫不像她的作风啊,难道她故意装出来的,却在背后偷偷打听他跟四小姐的渊源,然后又偷偷将她绑了去?
可是她就算绑了四小姐能做什么呢?总不至于将人给杀了,淮扬郡主虽然任性,可是倒也没霸道到那个程度。
林府门口,林颂合早就在门口含泪张望着。
问了问情况,也就跟送信的人说的差不多,一大早自己出去的,中午没回来吃饭,眼看到傍晚了,还未见人。林颂合只好派人去铺子里叫人,结果两个铺子的掌柜都说四小姐今天根本没来铺子。
林颂合当时还没当回事儿,又派人去相邻的铺子里找人,商会也去了,可是都说没看过四小姐,就连铺子对面天天摆摊的小贩都说今天没见过。
“街上的人都派人打听过了吗?”
“府里和铺子里所有人都出去打听了,现在还没回来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