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的样子,身段普通,姿色更是平庸。
同样年纪的美人许七安见过不少,比如陈贵妃;比如皇后;比如他家的婶婶。论颜值论身段,每一位都要吊打这个女子。
但她有一股子冲劲,是这些美妇人不具备的。
娇蛮.......对,就是这种娇蛮任性。
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老阿姨身上,倒是难得。
许七安心里有数了,嘴上不承认:“什么荷包?”
“浅绿色的荷包,里头有二十两黄金。”女人双手按着桌面,俯视着许七安,咬牙切齿道:“还给我。”
黄,黄金?!许七安怦然心动,表面依旧平静,甚至不解:“这位大婶,你的荷包丢了,关我何事?”
“大婶!?”她尖叫道。
这位婶婶气的脸蛋通红,耳根子都红了,睁大眸子,怒火欲喷的瞪着许七安。
这反应是怎么回事,自己多大年纪心里没数么.......许七安摆摆手,打发她走人:“我没捡你荷包,赶紧滚蛋。”
女子深吸一口气,回首喊道:“过来!”
楼梯口,探头探脑露出一个孩子的脸,正是刚才被许七安吓跑的孩子,也是目睹他捡荷包的孩子。
“就是他,是他捡了荷包,还威胁我。”孩子指着许七安,大声说。
周遭的酒客纷纷侧目,那位妖媚女子也看了过来,笑吟吟的看戏。
“小孩,过来。”许七安招了招手。
孩子摇摇头,警惕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屈指一弹,银子落地后,咕噜噜的滚到孩子面前,他笑眯眯道:
“你再重新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楚。”
小孩眉开眼笑的捡起碎银,大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哈哈大笑,“去买糖葫芦吃。”
小孩欢天喜地的下楼了。
两名铜锣跟着大笑,戏谑的看着姿色平庸的女子。
周遭酒客也挪开了目光,没有兴趣再看,继续关注擂台上的比斗。
即使是初来京城的菜鸟,也知道打更人是京城地头蛇,惹不得。这女人一看便是头发长见识,不知道打更人的厉害。
别说捡了你的荷包,便是把你拖到包厢里临幸,你若是没有后台,也没辙。
女人盯着许七安看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居然有些难以言说的妩媚。
她大大方方的坐下来,拿起许七安没用过的碗筷,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似乎是真饿了,开始吃的有些急,垫完肚子,吃相立刻变的优雅。
等她喝了一杯小酒,瞅着许七安,冷笑道:“咦,这位大人不将小女子五花大绑的押到衙门么?”
许七安平静回应:“大婶,几口饭而已,不至于。”
这女人估摸着是到了饭点肚子饿,一摸荷包不见了,便原路寻找,找到了他这里。
大婶.......她又有些咬牙切齿。
“哼,我说他是躺在长辈功劳簿上的膏腴子弟吧,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当上银锣。”边上的一位少侠压低声音,恨恨的说。
那与婶婶一般年纪的女子,闻言,挑衅似的斜了许七安一眼。
“没错,连一个大婶的荷包都贪,便知不是好东西。”另一位少侠低声说。
女子一听,面无表情的说:“你好歹是个银锣,别人在背后腹诽议论,不生气吗?”
这女人还挺小心眼的许七安笑着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女人怒道:“统统送入打更人大牢。”
这话给邻桌的少侠们听见了,但他们没有抬杠,默契的噤声。终究还是不敢惹打更人。
“这就过分了,人家只是碎嘴几句。”许七安说完,补充道:“瞧着穷酸样,也榨不出几两银子,浪费精力。”
少侠们敢怒不敢言。
女人不再搭理许七安,一边小口喝酒吃菜,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擂台上的武夫打架。
许七安之所以没赶走这位有意思的大婶,是觉得她不像外表看去那么普通。
重申一下,她外表确实很普通,没有丰腴诱人的身段,没有美艳动人的外貌。
但她的身份应该是不普通的,正常人不会带这么多银子出门,半斤八两,二十两的话大概是一斤出头。
不算重,即使是个孩子,也能负担起这点微末的重量,但二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而言,相当于一年的积蓄。
如果是黄金,那就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而这位大婶,穿着普通妇人的衣衫,头发倒是乌黑靓丽,用一根木簪束起。用许七安上辈子的话形容:
一身地摊货,一百块不能再多了。
可是,这样一位普通的大婶,对于捡到自己丢失巨款的黑心打更人,只是掐着腰瞪着眼,对于许七安捡东西不还的恼怒,更胜过丢失巨款。
这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度?
二十两银子,如果换成是许七安自己,已经跟捡钱不还的家伙玩命了。
倘若是二十两黄金,好了,马云已经报警了。
“这位大人,小女子能陪大人小酌几杯吗?”
这时,那个放荡妖媚的女人端着酒杯,脸部款款,扭着小腰走了过来。
许七安这才发现她穿的是束腰的长裙,一根丝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这身段,啧啧......
他又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大婶,她穿的就很保守,是厚厚的布衣,又是这把年纪了,身材恐怕好不到哪里。
“当然可以。”
许七安连忙示意美人入座,但问题来了,四张凳子都坐了人,有一双漂亮杏眼的妩媚女子左看右看,不愿入座。
她又不敢得罪两名铜锣,便目光柔柔的看向女子,轻笑道:“这位婶婶”
大婶猛的回过头来,目光极具攻击性的盯着妖娆女子,可上下打量一番后,这个三十多的大婶,竟不屑的“呵”了一声,扭回头继续看比斗。
她刚才是什么眼神?她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妖娆女人眯了眯眼,还是头一次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以往,她走到哪里,都是男人视线的焦点。
她的一举一动在男人眼中,是风情万种,是勾魂摄魄,是血冲头部。
而女人羡慕她,嫉妒她,腹诽她。
可这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刚才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不屑。
许七安看了眼左侧的铜锣,那铜锣很懂事,当即拿起佩刀,恭声道:“大人,卑职巡街去了。”
许七安“嗯”了一声,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女侠,请坐。”
妖娆女子嫣然一笑,按着裙摆坐了下来。
她观察许七安很久了,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猎物,首先是模样俊朗,五官精致如雕刻,双眼如含星辰,炯炯发亮。
高高的鼻梁和浓黑的剑眉,搭配硬朗的脸部轮廓,一股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此外,更令她在意的是许七安银锣的身份,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不是自身天赋过于优秀,就是家中有手握实权的长辈。
不管哪一种,都值得她结交、亲近。
“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
“许七安.......姑娘芳名?”
“蓉蓉。”
蓉蓉姑娘啊,有牌号吗.......许七安笑道:“好名字,天仙似的名字,搭配天仙般的人儿。”
蓉蓉姑娘掩嘴娇笑,补充道:“奴家还有一个称号,叫销魂手。”
许七安放下酒杯,反复打量蓉蓉姑娘,后者被他赤裸裸的盯着,也不在意,反而挺了挺胸。
“久仰大名。”
许七安心说,老子这是走了桃花运么。早上刚听二叔讲过京城最标致的四位女侠,中午就遇到了。
“咳咳!”
他放下酒杯,自我介绍道:“原来是销魂手蓉蓉姑娘,重新认识一下,本官许七安,家叔在御刀卫当差。”
销魂手蓉蓉一听,心里有些失望。
御刀卫虽然是京城五卫之一,但职务决定了权力,算不上显赫的衙门。
但许七安下一句话,让蓉蓉姑娘改变了认识。
“当年曾经追随在魏公麾下,于山海关战役中屡立功勋。正因为这层关系,我才能在打更人衙门谋个一官半职。
“誉王是我世伯,与我父亲相交莫逆,父亲大人是伯爵,可惜去的早,没能争取到世袭罔替的资格,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一个小小的子爵。”
叔父是魏公的亲信、父亲与誉王相交莫逆、自身即是银锣又是子爵.蓉蓉姑娘愣了愣,美眸一眨不眨的凝视许七安。
她早听说京城勋贵如云,随便碰到一个家伙,家里说不定就有当官。
可是,官再高,有魏渊高?身份再高贵,有誉王高贵?
一时间,蓉蓉姑娘愈发热情。
前世因为应酬的缘故,他没少出入夜场,撩拨这类女人得心应手,倒不是馋她身子,许七安只是怀念当初的感觉。
偶尔说一些荤话,调侃几句,这位自称蓉蓉,绰号销魂手的妩媚女子也不会生气。
换成良家女子,早就红着脸啐他:呸,登徒子。
性格刚烈些的,钢铁直女的24k钛合金巴掌已经呼上来了。
这时,蓉蓉看向擂台,似询问又似考校的说道:“许公子觉得,这两人谁输谁赢?”
“自然是那位使剑的少侠。”许七安没有犹豫。
“傻子也能看出来。”老阿姨冷哼一声,刷了波存在感。
那位使剑的少侠从头到尾都压着使斧的汉子打,闲庭信步,剑法精妙,时不时引来吃瓜群众的喝彩。
“练气境以前,实力的高低看的是体格,使斧的汉子不管气力还是体格,都在使剑的少侠之上。可为什么会处在下风?那位少侠剑法也就花架子。”许七安说道。
老阿姨没有搭理,但悄悄竖起耳朵。
“我猜是演员。”许七安揭露事实。
“演员?”
蓉蓉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就是逢场作戏。”许七安解释。
蓉蓉恍然大悟,佩服道:“原来如此,许大人目光如炬。”
说着,眼神里配合的流露出崇拜。
老司姬了许七安也没拆穿,配合着露出得意笑容。
蓉蓉姑娘气息深厚,含而不露,不是弱手,肯定早已看穿擂台上的伎俩。也就刁蛮的老阿姨还没看出来,对于许七安的话将信将疑。
这时,擂台上的少侠一剑格开汉子的斧头,飞起一脚踹中对方胸口,汉子手中大斧脱手,飞出了擂台。
这之后,许久没有人上台竞技。
“我吃饱了,荷包还我。”老阿姨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瞪着许七安。
许七安假装没听到,她也不纠缠,只是看了许七安许久,一言不发的起身下楼。
“背影其实不赖。”仅剩的那名铜锣感慨道。
说完,他发现自己遭许七安和蓉蓉姑娘鄙视了。
“小伙子是不是自幼缺母爱啊。”
许七安拍了拍小铜锣的肩膀,接着伸手入怀中,摸出了浅绿色荷包,打开一看,一锭锭黄橙橙的金子。
“厚,还真是黄金啊。”铜锣瞪大眼睛,露出狂喜之色:“大人,发财了发财了。”
许七安系好荷包的穗子,道:“这种不义之财就别惦记了。”
轻轻一抛,把荷包丢出楼外。
紧接着,楼下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荷包正好砸在老阿姨的脚尖,她蹲在地上,裙摆散开,眼里含着一包泪,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恨恨的抬头瞪着二楼。
“大婶,赶紧回家吧。”许七安善意提醒。
老阿姨咬了咬唇,捡起荷包,一撅一拐的离开。
许七安依旧和蓉蓉姑娘过招,双方致力于把对方养在自己鱼塘里。这个时代的渣女不要太多,她们喜欢卖弄风骚,然后把青年俊彦培养成自己的裙下之臣。
这种女人,就是古代版的绿茶。
许七安好久没碰到渣女了,乐呵呵的陪她过招。
大概一刻钟后,擂台方向忽然传来怒吼声:“许七安,给大爷滚下来。”
许七安茫然的朝外张望,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的汉子站在擂台上,此人身高八尺,络腮胡,双眼大如铜铃。
傲立在擂台上,气势雄浑。
纵使是看热闹的百姓,也能察觉到这位好汉的气势,与之前那些江湖侠客是不一样的。
许七安有些莫名其妙,心说你特么的是谁啊。
“许大人识得此人?”
蓉蓉抿着烈焰红唇,忌惮的看着汉子。
许七安摇摇头:“不认识。”
“那就别管了。”蓉蓉柔声道:“此人体表神光闪烁,是铜皮铁骨境的高手许大人自然是不怵他的,但周围都是百姓,交手起来,恐伤无辜。”
这话说的委婉,给许七安留了面子。但蓉蓉心里知道,十个许七安恐怕也不是那位高手的对手。
毕竟他是靠着祖辈功绩才当上的银锣。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给大爷滚出来,磕头赔罪,不然大爷今天捏爆你的卵蛋。”汉子叫嚣道。
“哗.....”
围观的百姓和江湖客们哗然起来。
原来那许七安竟是名打更人,还是银锣?豪侠台建立以来,终于出现一位江湖客要挑战衙门高手了。
对桌的少侠们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回过头看向许七安。
他们脸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幸灾乐祸。
“出来叫爹,跪下磕头,否则老子天天上台来喊。打更人银锣许七安,儿子,快滚出来。”
汉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全场,周围的酒肆茶馆里涌出一大群看热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