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具摘下来之后,“恺先生”的形象,便从自己的脸部开始逐渐崩解。
就像是一片片鱼鳞被刮掉一般,整个人自上而下破碎着、化为了虚无。甚至就连发丝、衣服都完全消失不见,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构成上,我与他的确是类似的。都是另一个人的人偶。”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响起:“而我也的确和灰教授,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所以从这点来说,你也的确没有找错人。”
明明声音完全不同,但它的语气与恺先生完全一致——都是一种温和、低沉、慢条斯理而又给人以舒适感的声音。
萨尔瓦托雷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是一头健壮的雄性马人。
或者说…半头。
与雌性马人不同,雄性马人腰部以下的部分更像是马、而不是人。他有着马而非是人的四足,身上的肌肉就像是最为精锐的战士一般——古铜色的皮肤之下,是甚至会给人以美感的流线型肌肉。并不突出到畸形的程度,也看不到一丝赘肉。
但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头马人,就像是卡在墙上了一般…又像是从墙上撞了出来。
他那“马的四肢”,只有前面的那一对。
而在马躯体的大约一半位置,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所截断。
但若说是“卡在了墙上”,在墙的另一端却是完全看不到踪迹。
而肢体的断面这连着一副巨大的油画…他就像是从画中跃出来了一般。
“初次见面,萨尔瓦托雷阁下。”
马人缓缓说道:“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真名叫做喀戎,‘恺’是我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一位塑名师…之所以我能使用先知学派类型的法术。
“那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法术。而是我作为马人的种族天赋。倒不如说,先知法术原本就是仿照着马人的天赋而诞生的——而塑名师这个职业,原本的名字是我们马人中的‘可讳者’。这是一个族名、一种传承,而非是严格意义上的超凡职业。”
“…但我记得,天生就能使用先知法术的马人,已经不多见了。”
萨尔瓦托雷将自己惊愕而不算礼貌的目光收了回来,望向四周的装饰、而非是喀戎的断躯:“请问…您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喀戎温和的说道:“我的确并非是这一纪出生的那些‘隐居者’——这是指这一纪出生,从未见过族人以外的那些马人。他们都可以称为‘隐居者’、亦或是‘隐者’。
“如同精灵们拥有着‘白银之魂’,天生就拥有着凝结态的灵魂;而你们雅瑟兰高种人也拥有着‘高速学习’的天赋,能够快速领悟复杂的仪式与法术。
“我们马人自然也有种族能力。我们称其为‘适应力’。
“在第二纪时,雄性马人的身体要比我这幅模样瘦弱很多,而雌性马人的身体则充满脂肪且极为高大。这是为了保暖、战斗与更好的孕育后代,而雄性则可以吃更少的食物、形容也更加敏捷。
“但在进入活沙漠之后,马人的皮肤就变成了古铜色、表皮出现了一层油性硬膜。它可以降低体温,最大程度的防止水分流失,并且体型大幅变小、同时脂肪变多…这也是为了节省食粮。
“等到马人进入到水源与食粮充足的雅瑟兰大陆后,马人的皮肤就变得白皙且柔软、与精灵的外表靠拢。男性马人快速变得雄壮起来、而雌性马人则变得英武,那时每个马人都是天神一般的战士。
“根据各自的‘族名’不同,有的马人擅长于战斗、有的马人擅长领导他人。有的马人擅长使用法术,有的马人则精通仪式——他们生下来的时候,就会根据自己的名字与‘需要’调整自己的才能。
“而等到如今的时代,马人变成了‘隐居者’,需要躲避周围人的目光。他们的体型就进一步的缩小,外貌变得更友善、更可爱,与人类更为相似。”
喀戎温声道:“这才是马人的核心才能,适应力——我们对先知法术的掌握程度,同样也是基于这项才能而诞生的。
“古代马人擅长战斗、弓矛双绝,那个时候的‘预知能力’,与我们那个时代流行仪式与法术时的‘预知能力’显然不是一个类型的。而现代马人就又有新的不同了…
“啊…抱歉,又犯了教导病。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的,对吧?”
喀戎说到一半,便满怀歉意的打断了自己的话。
“啊,没事。”
萨尔瓦托雷歪了歪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倒也挺新鲜的。马人的知识,书上几乎都找不到。在这里听到这些,也能算是一种知识的扩展了。”
“那是因为毁弃记录的法术。‘隐居者’决定隐居之前,就通过这个法术,将记录马人种族情报的书籍都删掉了。
“嗯…如果继续给你讲下去,或许今天都说不完。我先说一下你所好奇的东西吧。”
喀戎温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想知道,我和狼教授的关系,对吧?”
“是的。”
萨尔瓦托雷诚实的说道:“我从噩梦中,看到了狼教授是如何影响他国内政的。于是我立刻想到了‘恺先生’,他似乎与狼教授有些相似之处,而且也很可疑。
“我在想,会不会‘恺先生’也是灰教授的某个分身,而他认识亨利八世这件事,本身就是虚假的——或者说充满了阴谋的。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卡芙妮殿下继位最大的阻碍,就并非是长公主或是三王子。而是这个‘灰教授’的‘另一重载体’,悲剧作家在阴影中伸出的手。”
“你的猜测部分是正确的。我和‘灰教授’、以及‘狼教授’的确有些联系。但你同时也猜错了——我和他们的关联,却比你想象的要更加薄弱一些…”
“…难道您是他的老师吗?”
萨尔瓦托雷联想到“教导病”一词,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悬于画外的马人温和的点了点头:“沾点边了。但是我并非是灰教授的老师。
“我是他所信奉的神——索福克勒斯,也就是狄奥尼索斯当年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