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来袭!”
“官军来袭!”
伴随着官军的逼近,尤其是响彻云霄的喊杀声。沿途的百姓、士人纷纷把消息送到各城。
不得了啦!
朝廷派大军过来,要杀尽百姓啦!
乾圣朝和过去历朝不一样啊!
得到消息后,那些原本还信誓旦旦要与朝廷讨个公道的乱民,无不是纷纷丢掉棍棒逃回家中。
其实,压根就不需要他们通风报信。
在军队出击的同时,各地官府就已经派出了信使,四下传递朝廷的旨意——朝廷已经决定派兵平息民乱,绝不接受乱民以任何理由要挟朝廷,让乱民趁一切尚可挽回时返回家中,否则大军一到,必定生灵涂炭!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苍天啊!”
常州文庙内聚焦一堂的本地士人,面对这样赤果果的威胁无不是仰天长啸。
“你开开眼吧,陛下就是如此对待良家百姓啊!”
“我等一心为公,只为罚处奸臣,可陛下却视我等为逆臣,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一时间,文庙内尽是一片愤愤不平声。
“陛下必定是被奸臣蒙蔽,我等要去京城敲登闻鼓,告诉陛下真相,省得陛下被人蒙蔽…”
“正是如此,去南京,去南京,告御状!”
就在士子们愤愤不平的呼喊着要进京告御状时,那边有人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
“公子爷,跑了,城墙上的百姓都跑了,他们听说官军到了,都纷纷跑回家了!”
庙内众士子一听,无不是一副如丧考妣模样,其中一人更是愤声骂道。
“乌合之众,实在是难成大事!”
这人是吴应采,他家就有一千余亩地被官府抄没,也数他最积极“为百姓申冤”,见众人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他大喊道。
“诸位朋友,且听我一言,那些官军必定是受命过来驱散咱们,咱们只管抱着至圣先生的牌位,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冲击圣人神位不成!”
“吴朋友此计甚妙!”
城门是敞开的!
当浩浩荡荡的千余官兵抵达常州,拉开架子想要大干一场,平定“叛乱”的时候,他们却诧异的发现,乱民根本就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关上城门,据城死守,而是敞开城门。
“难不成是空城计?”
郑恩睁大眼睛,盯着敞开的城门,疑惑道。
“传令下去,各队注意警戒!”
其实,他真的想多了,那怕就是那些闹事的市民,也从来没想过在据城抵抗,更没有想过要反抗朝廷,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只是发扬某种“对抗官府”的传统罢了。可却没想到,朝廷这么不讲武德,直接派遣大军来了。
在得知朝廷派兵,原本还群情激愤的百姓无不是一哄而散。没有几个人愿意对抗朝廷,毕竟,这是朝廷是官府。
但是刚刚领兵过来的郑恩却不知道,他立即下令官兵列阵,并且推出了大炮——四门九斤山地榴弹炮。
锻钢炮管直指常州城,只要一声令下,炮手们就会立即发炮。其实,官兵们这会已经磨拳擦掌的想要大干一场了。
他们心里憋着火啊!
老子当初打东虏、打流贼,好不容易拼死拼活的打出了一个太平盛世,你们一个个的倒好,居然想把老子的军田给吞了,不打你们还饶了你们!
现在群情激愤不激愤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兵情激愤是肯定的。
枪炮上膛、刺刀插上,只要一声令下,立即攻城!
他们需要命令。
不仅需要长官的命令,还需要钦差的命令,身为钦差的方以智尽管脸色难看,但他仍然说道。
“郑哨长稍等片刻,待本官派人到城内查看,尽量不要流血的好!”
说出这句话时,方以智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阵,在他得知各地发生民变后,仰天长叹之余,他便知道自己的仕途怕是到头了,那怕就是有陛下的支持,可因此造成杀戮之后,天下士民会如何看他?
要是杀上几个士绅,倒还好说,史书上可以写上一笔“抑制豪强”。
可现在呢?
将来史书会怎么记载这件事?
“抄家清田,激起民变,官军平乱,百姓伤亡无数…”
做事肯定会得罪人,而像他这次做的这件事,肯定会有很多人把他恨得要死,将他比作来俊臣之类的酷吏小人,如果再有杀戮,非但他的名声尽毁,甚至可能会遗祸后人,毕竟,南直隶可是科举大省。
“一切全听大人安排!”
郑恩拱手道。
就在方以智派人去城内打探消息时,那边有哨兵说道。
“快看,有人出城了!”
出城的不是三五人,而是黑压压的数百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穿着团领儒衫,都是读书人,领头的庄应会曾官至刑部侍郎,现在致仕在乡的他,作为本地士绅的必须要站出来,要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过,这会他的脸色却显得非常难看,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站出来的,虽然致仕在乡,可一直关注时事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今上与先帝不同,他们这么闹腾,当真以为陛下不会杀人吗?
可…那怕就是再不情愿,他却必须要站出来,否则常州就再没有庄家的容身之地。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庄家的名下,那也是有好几万亩田的——都是人家投献来的。要是任由皇帝这么干的话,庄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一年可是上万两银子啊!
哎,陛下不讲武德啊!
怎么能坏了这个规矩呢?
大明朝这个规矩,当官的明白,当皇帝的也清楚,要不然就靠那么点俸禄还不得饿死啊。
可现在到好,陛下借着抄家的名义,把那些投献的地也“抢”走了,一下子就坏了规矩。
要是让陛下得逞了,到时候,这天下可就乱了,那些人怎么可能还投献土地?他们肯定一个个的围在家门口要退田。
可站了出来,万一陪上性命怎么办?
按照内心深处的想法,庄应会并不想站出来,因为他能看出这位乾圣爷与那几位皇爷的不同,可他没办法啊。
这件事发生了常州,盯着这件事的不仅仅只有常州,还有全天下的官员,他们睁大眼睛都盯着呢!
他们都等着常州这边出了乱子,然后趁机把这件事闹出来,闹得皇帝接受现实,默认现实。
当然,他们不会反对抄走那些勋臣、官员的家业,就是他们的投献的田地,也不会问多少,但多少退一些,告诉天下,大明的规矩没变,这样大家的利益也就保住了。
可问题是这位皇爷他不讲武德,不按套路出牌啊,和他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可能真是赔了妇人又折兵啊!
即使是明白这些,庄应会也必须要出来,因为他要是不这么做,从今往后,大明的官场就再没有庄家的容身之地了。
那怕就是死,他也必须站出来!
“庄兄,你说,官兵会动手吗?”
跟在庄应会身边的几名同邑的致仕官员,朝着远处的官军看去,他们正在列队。
“今上啊…”
庄应会长叹道。
“但愿陛下,能体谅我等的难处吧!”
我也是被逼的啊!
庄应会不禁长叹道。他朝着左右看去,只见知交好友都是孤身前来,都没让自家的子侄过来,大家都留着一手呢。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那怕将来朝廷追究,责任也就是追究他们一个人而已,对各家并没有什么影响,江南士林中仍然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希望他们不敢开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