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怕是撑不到天亮呐!”
五女峰上,负伤从老寨逃回来的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对于明队的勇猛,至今还心有余悸,眼看着山下的明军不要命的往山上涌来,死了一批又一批却是仍源源不绝,不禁有了此地不可久留的念头。
“达尔汉”并非人名,而是金国的封号,八旗内得到这唯一封号的就是一等大臣、汗王奴尔哈赤的养子扈尔汉。
扈尔汉早年从其父追随奴尔哈赤,被大他12岁的奴尔哈赤收为养子后赐号“觉罗氏”,此后每战必为前锋,在消灭乌喇部的过程中立有大功。
奴尔哈赤建立金国后扈尔汉与额亦都、何和礼、费英东四人被一起任命为一等大臣,八旗称他们为“开国四大臣”。
如果当年奴尔哈赤身边另一个重臣安费扬古不是因为和八阿哥洪太在明国遇难,其功勋也定当得授一等大臣。
“冷僧机,你是不是被明军打怕了?”镶白旗甲喇章京巴克什巴得礼喝道。
此人是扈尔汉的心腹,当初镶白旗在宽甸地区被明军覆没后,新建镶白旗时奴尔哈赤曾欲令养子扈尔汉执掌镶白旗,便对大臣、将领们说道:“虾阿哥每战则为先锋,奋不顾身,着实可嘉。”(虾,女真语,侍卫)
意欲以此为养子执镶白旗铺路,不想却遭到了太子禇英等人的强烈反对,后来便改由十三阿哥阿济格执掌镶白旗。
禇英反对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原因自是担心一向反对他的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后,会削弱八旗支持自己的力量。
须知道当年四旗分八旗,引下面兄弟们执旗可是遭到大臣们强烈反对的,因为除了代善外,其余兄弟对于大哥这一建议可是感恩戴德的。
也正是因为莽古尔泰、阿拜、汤古代这三个亲近自己的兄弟各执一旗,禇英才能稍稍压制住反对自己的大臣们,加上听了魏舍人大兄弟的意见韬光养晦,禇英这几年在八旗的威望和名声还是得到了很大提高的。
可惜,宽甸一役,让禇英从前的努力付禇东流。
阿拜一死,又使得兄弟们少了一个支持自己的,局面对禇英非常不利,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扈尔汉领了镶白旗,此旗交由尚未成年的阿济格来领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能讨父汗欢心,二来也能让阿济格兄弟三人以后长大了效忠自己。
考虑到和明朝的大战在即,奴尔哈赤也不想让禇英过于寒心,所以罢了要养子执旗的念头,不过为了安抚扈尔汉,奴尔哈赤还是警告禇英,说道虾阿哥也是你们的兄弟,以后凡事之举都要与虾阿哥商议。
言外之意是虾阿哥某种程度上是能和你平起平座的。
这句话让扈尔汉跃过费英东成了四大臣的核心,在决定东征人选时奴尔哈赤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养子,因为奴尔哈赤相信他这个每战必为前锋的虾阿哥一定能替他扫平东边老寨地区,震摄义州方面明军的威胁,然而以偏师与他主力合击刘綎。
事实也如奴尔哈赤所想,扈尔汉东征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活跃于老寨地区的“还乡团”打跑,但是,却没能威摄义州,反而引来了一支比明朝四路联军更为强大的皇军。
这个意外是包括扈尔汉在内的东征八旗将领谁也不曾想到的。等逃回来的冷僧机肯定说那支明军是从前打败过禇英的皇军,扈尔汉等人更是如芒在背。
那个可恶的魏阉可是汗王都深为忌惮的!
尽管扈尔汉做了多方面的部署,但局面还是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转变——魏阉手下的中朝兵将他合围在了五女山。
明军开始进攻后,扈尔汉就一直站在峰顶一棵大松树下。那是棵几百年的老树了,因为年岁过久,树干变得歪曲。
“我冷僧机跟随汗王多年,几时怕过谁!巴克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冲锋陷阵时,你还在尿炕呢!”
黑夜有利的遮住了冷僧机的脸红,他内心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害怕了明军。在老寨被明军战马活活踏死的屯布可是他挥之不去的恶梦,被明军的骑兵连着追杀了数十里地的经历,更是让他之后几天都没睡一个安心觉。
“那你说什么胡话!”
巴克什看冷僧机的目光十分轻藐,一个打了败仗的家伙有什么好骄横的。这家伙要不是五阿哥的人,达尔汉早就砍他脑袋问罪了。
“你们有这份闲心在这争嘴,还不如带你们的人去多杀几个明国人。”
扈尔汉咳嗽了一声,峰顶的寒风真的冻人。
冷僧机忙道:“达尔汉,不是我胆小,而是明军太多了,我怕...”
扈尔汉不容置疑道:“没什么可怕的,明军越是强大,我们就越要拖住他们,否则,汗王的压力太大了。”
说完,挥手示意冷僧机不要留在这里,他应该去下面。
“好吧!”
冷僧机也不再多言,他是正黄旗主莽古尔泰的人,而莽古尔泰是支持太子禇英的,因此冷僧机其实并不买这扈尔汉账,只不过他麾下带来的牛录在老寨被明军重创,使得他在扈尔汉这里说话没了份量。
他也算是个知趣的人,既然人家不听自己的,何必在这里丢人呢。
等冷僧机走后,扈尔汉摇了摇头,冷僧机的话未必没道理,但事实上他们已经被明军合围在五女山,面对兵力数倍于己的明军,突围谈何容易?
突围之后又能去哪呢?
半山坡,明军的特攻队顶着建州奴的箭枝奋力攀爬着,不时有人中箭发出惨叫声滚落山坡。
弓奉行龟田春上突然觉察到好像风停,在短暂的愣了下后,他立时摸出火种点燃了地上的的枯草。
很快,火光便亮起,继而火越烧越大,往坡上蔓延而去。
五女山长年没有人烟,地上堆积的枯草枯枝有些地方厚的能够站进去一个人。但因为前几日下雨的原因,只最表面一层是干的,下面都是湿的。火一旦烧起来,很快就会散发出呛人的白烟。
龟田春上要的就是白烟,他一直在等待风停。
只要风停,白烟就会往山上吹,而不是山下。
“放火,呛死辫子奴!
龟田不断呼喊着,在他的提醒下,特攻队员们醒悟过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放火。
山上的辫子兵起先只知道愚蠢的明军是在放火照亮,他们十分窃喜,因为这样就不必浪费箭枝乱射了。
但很快,就有八旗兵嗅到了从下面飘上来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