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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枯树新芽

  

又是个秋日之末的日子。

  

秋去秋来已是三载,顾楠家的院前的老树,不知道枯黄了几次,苍老的枝干上满是看得出岁月的纹路,几次都以为它是寿命到了该枯死了,第二年的一场春雨却又是一片青葱繁密。

  

第二支陷阵军已经成军,一切恍若和从前一样,除了本来挂在那的三百块牌子,变成了千人,除了不见了的牌子再也找不到了。

  

千字文顾楠已经是全全交给了嬴政,待到全文教完,李斯这才醒悟,文章数百字没有一个字是一样的,由数百个不同的文字组成自成韵律,惊为天人。

  

千字文的抄本被他精心放在自己书房的柜里,时不时取出研读。

  

一日,他的家中来了一个客人,那客人和李斯似乎关系要好,身份又不一般,来的时候很低调,没有什么人知道。

  

客人在李斯去取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李斯横摆在桌案上的竹简,翻开来看,看到李斯回来也是不知道。

  

等到他从书中抬起头已是午后,李斯坐在一旁喝水。

  

客人一把扯住了李斯的手。

  

反复询问李斯这文的作者是何人,让他念着同门之情说与他听,说是什么也要去见见,胸中有诸多要与那先生相谈。

  

又说他是知道的,李斯不可能写出这般的文章。

  

李斯苦笑着回绝了他,说作这书的先生你是不能去见的,你们的身份,相见必然要出事情。但是可以说给他听,这人是谁。

  

那客人连连点头,李斯这才说道。

  

这人你该也是认识,魏国与你国相邻,却是不知你有没有在魏国军中听过这般的话。

  

千军万马避白袍。

  

那客人愣了一下,转念就明白了这人是谁,白袍将,丧军陷阵。

  

随后发出一声叹息,人生难逢如此妙人,却是不能见,实在可惜。

  

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去见那秦国的禁军将领,实在不妥。若是被自国听了去,自己的处境恐怕恐怕要更加艰难。

  

若是再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名头可就是不好了,要不是李斯现在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恐怕他连他都不敢见。

  

客人突然询问李斯,可否将此文传于天下?

  

治学万民,可谓不世之功。

  

李斯思考了许久,最后说,待我明日去问。

  

客人惊奇连说这不像是李斯,但李斯还是没有松口。

  

第二日,李斯从公子府教学回来,他问了那人,才给了客人一个答案。

  

客人满意地走了。

  

约莫半年,天下流传出了一篇堪称传世韵文的蒙学之说,百家震惊,却纷纷叹赞之。

  

询问是何人写的如此奇说,盖是有一个答案,秦国丧将。

  

不少人摇头叹息,大好才学,叫那杀才耽误了。

  

那文叫做千字文,可流传于世的不过数百字。

  

无数学子想要求那剩下的数百字费劲了心思,甚终是无果,至有人尝试做填,但是又发现难之又难,根本填不上一词一句。

  

有人破口大骂,是何人坏了这般的学问,使之残缺,实在是损德!

  

李斯知道了这事哑然失笑,他是知道的,这书写出来就不过数百字,没有千字,看起来就是不全的。

  

至于原因···

  

他觉得,估计是那顾先生的懒病犯了,懒得写了···

  

而顾楠最近在教嬴政兵说,她毕竟是个将军,这才是她能教的本职才是。

  

做学问的,就交给李斯就是了。

  

至少在顾楠看来,李斯的才学是绝对过得去的。

  

除了兵说,她也被嬴子楚所托,开始教嬴政内息之说。

  

王家的内息方式似乎和她的不同,但是大体也是如此,略有改动而已。

  

嬴政在这方面学的很快,如今也是颇有成效。

  

他学的算不上是顾楠衣钵,剑术和内息都是王家的传承,顾楠只不过是从旁指导。

  

剑路开合,颇有气魄,不过八岁的年纪,已经是能和顾楠交上几手了。

  

当然顾楠是不敢用上内气的,可以说是从小带大的孩子,打伤了可是怎说。

  

这小子平日总是粘着她,也没办法,嬴子楚和赵姬都很少管着。

  

随着年纪大了,学了内息,更是时常偷跑初公子府,到武安君府上做客。

  

这小子爱听画仙弹琴,也爱吃小绿做的鱼汤,说白了就是来蹭吃蹭喝的,让顾楠的脑门直跳。

  

可画仙和小绿喜欢这孩子,她也不能动手赶他,只能任由他来,只等着嬴子楚快些来接回去。

  

顾楠如今已经二十五岁,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该是有了夫家。

  

可惜她不一样,白起和魏澜去世后,家中没有长辈,自然就没了人管事。

  

而因为身份的关系,咸阳城中知道丧将军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她顾楠的恐怕没有几个。

  

本来她这般的人王家定会有所安排,但是秦王如今重病缠身,政事都是无暇顾及了。

  

这反而让她逃过了一劫,要是真让她这个“男子”找个夫家,她恐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

  

秦王宫,宫殿之中,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床榻上,苍白的头发散成一堆,站在一旁的侍人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几个人围在床边,沉默不言。

  

老人正是秦王,他终究是再撑不过十年,命数难为,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秦王老态的脸孔上,双眼睁开,抬起手,向着床前,和当年与顾楠坐论时一般,虚握向天。

  

他的一生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五国伐齐时,他是这般,他以为,这天下不过如此。

  

破楚退韩,进军入魏,消灭义渠时,他亦是这般,他以为,天下在握。

  

长平灭赵时,他还是这般,他以为他能全了这万里河山。

  

···

  

忽的,他的双眼全然睁开,怒视着半空,手颤抖着。

  

殿中的众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最后,他的喉咙动了动,只是留下了一声叹息。

  

“···”

  

那手顺着榻上垂下,重重的,如同是一生的重量。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昭襄王嬴稷去世,时年七十五岁。子孝文王嬴柱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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