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叙开口说话,南君泽才发现她已经醒了,柔声说:“才六点钟,困就再睡一会儿,吃饭了喊你。”
“哦,黄昏了啊?我怎么睡这了啊?”韩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一旁的宋清云:“妈?您怎么也不回房间里去睡?”
宋清云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守到现在,守了这许久已经在打瞌睡,此刻被声音叫醒,看见韩叙精神恢复了正常,拍着胸脯顿感欣慰:“你这孩子可算回魂了,都要把妈给吓死了,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嫂很是时候的端来了一碗中药:“二少奶奶,先喝药吧,中药空腹喝效果好。”
看见一碗黑乎乎的中药,韩叙似乎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房间里那血肉模糊的场面,霎时浑身哆嗦起来。
南君泽见状,急忙搂紧了她:“别怕!什么都没有!妈和我都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南君泽好一顿安慰,加上服下了方嫂端来的中药,才堪堪让韩叙冷静下来。
浓重的中药味在宽敞的空间里氤氲回旋,屋内的人并无多少知觉,刚从外面进来的人,却能灵敏地闻出来。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轻微有节奏的脚步声才刚靠近,伴着眼神四处打量着室内空气和来往的佣人,一身如常笔挺深色西服的宋浔立在大门内,磁性的嗓音听起来的略有不适:“为什么这么重的中药味?”
宋浔回来了,应南君泽的邀请,回来全家一起晚餐。
南君泽脸上重新挂回了平日温和的笑容,跟宋浔打了个招呼,立刻吩咐佣人开门开窗驱散药味。
韩叙还窝在南君泽怀里,听见宋浔在和南君泽说话,眼神不敢转过去,呆呆的一动不动,用“惊吓过度”勉强可以当个不理人借口。
实则她根本没有胆子去看宋浔的眼睛,那双黑眸深不可测本就令她心颤,加上昨晚是她不顾他的警告撇下了他,她无法想象今晚回来吃饭,他会做些什么。
所以,“惊吓过度”,是她最好的借口,她可以谁都不用招呼,谁都不用理会,她是个病人,需要照顾。
要不是为了这个,她下午这两个小时的装睡,在南君泽和宋清云的监视下,辛辛苦苦的一动不动的躺尸,就白熬了!
韩叙背对着众人眨了眨自己的一双大眼,回想着下午房间里的那只死猫,心里偷偷窃笑了一声。
刚回来的时候,南君泽被任祁峰和罗蓝两个助理缠着忙公事,她一个人回房,的确在房间里看见一只死猫。
不过,只是躺在地毯上的完好的死猫,刚被人弄死不久的猫尸而已。
她的确是被惊了一下,不过想到宋家上下的佣人,除了方嫂老赵,就没哪个人对自己客气过,房间里出现一只死猫,也不足为奇。
不就是针对自己,想把自己吓的不敢呆在这个家里吗?
韩叙的心脏不过是闪了一下,就即刻恢复了平静。
接着,她当机立断的拿来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三下两下将那只死猫给开膛破肚,四处涂满猫血,再扔到床上。
然后,她洗干净了水果刀,把自己收拾干净,坐在地上,望着这张奢华的大床。
放声大喊!
南君泽果然在楼下听见了,上来见到房间里的这一幕,也吓的毛骨悚然。
头一回干这种残暴不仁的事,虽说猫原本就是死的,她只是补上了几刀,看见南君泽收紧的眸光,韩叙表面恐惧失魂,心里一颗阴谋的石头落了地,她得逞了。
只要南君泽相信她已经吓的精神恍惚,一切就都好办了。
小苏死定了!
她不知道,这只原本扔在房间里的死猫,究竟是不是小苏扔的,不过这已经没有关系,不管是谁干的,从这一刻开始,这只被开膛破肚血肉模糊的猫,都会算到小苏头上。
谁让小苏在不久之前,在南君泽和宋清云面前跟自己结下梁子,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出现这样的状况,小苏有一万个理由能干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既然干了,就要当断则断,等南君泽和宋清云调查起来,她就能顺手就将小苏从宋家里踹出去。
因此,被医生催眠后,“昏睡”中的韩叙,假意做噩梦,嘴里含含糊糊的喊:“我不是故意打她的!”
制造自己无意识的梦话,把矛头暗暗指向了小苏。
果然,南君泽很快就联想到车上的事,并且十分幸运的,老赵去工作室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主机死机了。
这显然是人为破坏,必定是放死猫在她房间里的人做的手脚,而现在恰恰帮了她的忙。
没有了监控,真正弄死猫的人查不到,小苏哪怕浑身是嘴,也是跑不掉的!
这还是她“惊吓过度”的其一。
另一件她担心的事情,是害怕晚上宋浔回来。
这个一贯冷傲又无情的男人,在她自己刚刚发现他身上还有一丝柔情的时候,很不巧,她不得已要反手无情,撇下他回到南君泽身边,因此宋浔对她的厌恶,必定会超越以往任何时候。
但是,现在的她精神恍惚,看在她现在这副凄凄惨惨的份上,今晚当着众人的面,应该不会过多的为难她。
果然,宋浔把自己的手提包扔给了白季岩后,就在另一张没人的沙发坐下来,语气慵懒的令人发指:“既然生病了,为什么不回房去休息?看来君泽出国斋戒了这么久,回来越发的黏老婆了!”
南君泽温润的手掌轻轻扫着韩叙的背,温和地笑了笑:“那是自然,不黏老婆不就奇怪了嘛?房间暂时住不了人了,要不,大哥把你的房间借给我们?”
宋浔懒懒地靠着沙发:“我的房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住客房!”
南君泽本就是说着玩,宋浔傲慢的态度也早已经习惯,笑着说:“反正你又不回来住,空着也是空着,客房不够大,没有你房间功能那么齐全。”
宋浔往南君泽的身上翻了个白眼:“万一哪天我忘记借给你了,回了自己房间睡觉,把你老婆吓到可怎么好!”
话音未散,把脸埋在南君泽身上的韩叙,忽然咳嗽不止。
这么大胆的话,就这样不痛不痒的从宋浔嘴里说出来,别人听起来大概会以为是玩笑,只有她最清楚,这话不止有一层意思,多半是在敲打她,吓的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咳的涨红了脸。
南君泽以为是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舒服,连忙将她扶着坐直了身体。
另一头的宋清云听见这兄弟两人的玩笑越来越离谱,这才插了话说:“你们俩,不能再跟以前那样玩笑没个分寸了,家里有小叙,女孩子会害臊的,别在这坐了,都去洗手吃饭!”
“老婆,头还晕吗?要不,让方嫂端过来这里给你吃。”南君泽扶着韩叙起身,见她脸色有些怪异,还以为是下午的惊吓没缓过来。
再装,就假的说不过去了,韩叙摇了下头,嗓音明显娇弱:“没事,我好好一个人,不过被吓了一回而已,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一家人围坐在餐厅里,宋清云坐在主位,宋浔和白季岩在左边,南君泽带着韩叙坐在右边。
今天宋清云显得很高兴,自从住院疗养了这段日子,难得一家人齐整的在一起吃饭,心情好,看上去脸色红润了许多。
方嫂领着佣人一样样的上菜,韩叙在这时候才在端菜的佣人里看见了小苏,流过血的鼻子看上去并没有残废,却能在佣人房里躲一个下午,躲到晚饭才出来端菜。
小苏端着一只汤锅从末位放上来,韩叙装作无意才刚刚发现小苏,眼神一顿,餐桌底下被南君泽握着的小手刻意抖了几下。
南君泽感觉到她的慌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是在看小苏,顿时明白过来。
小苏放下汤锅,睁大一对死鱼眼,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单纯更惹人喜欢,故意对着南君泽酥酥软软地发了一声嗲:“二少爷,今天的老火汤可是您最爱喝的……”
不料南君泽并没有往日对待佣人的温和,面无表情地问:“小苏,你下午从车上下来以后,去没去过我的房间?”
韩叙心中暗喜,南君泽果然是疑心小苏了,一会儿只要自己添上一把柴,把火烧旺些,就能如愿以偿踹走小苏,有了南君泽开口,连宋清云也不好袒护。
小苏正满心酝酿着怎么在南君泽面前表现,此刻见他神色严肃,霎时一愣:“我?下午,我一直在后面,没上过楼。”
韩叙在餐桌底下紧紧地抓住南君泽的手,脸色恢复成下午时的慌乱,一眼看上去,似是睹物生恐才这般紧张。
这番无声无息的紧张,自是完完全全地被南君泽看在眼里:“小苏,你来宋家几年了?”
小苏将一对死鱼眼望去宋清云,像是在求救,回说:“两,两年多。”
“对家里上上下下角角落落的都熟悉了吧?”
南君泽刚问完一句,宋清云便将目光投了过来:“君泽,先吃饭,说这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