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阳手指摩挲那圆盘。
质地像是石质，镌刻凤凰展翅，图形隐隐成圆，中间有孔，孔周围是血凤凰翎羽依次旋转排列。
其中流露出几分生生不息但又杀意决论的意味。
“当时，中央孔洞处有光芒放出。”血河老妖望着那石盘，目现追忆之色，神情有几分向往，几分恍惚。
陈洛阳听了血河老妖所言，暗自点头。
这就渐渐对上了。
难怪血暗天等血河中人刚退入血海的时候，一直没见血河老妖现身，原来对方正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闭关潜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同样不知道他们退入血海。
血河老妖突然出现，大约是他陈洛阳在先天冢里干掉程应天之后。
那个时候，凤凰在血海里浴血重生的景象绝不是他的幻觉。
血河老妖手里这件同样源自血明凰的宝物忽然起了变化，就是受此影响，将之从闭关中惊醒。
“然后呢？”
陈洛阳平静问道。
血河老妖微微沉默，然后方才重新开口：“老朽不明所以，曾又仔细揣摩此宝，但宝物再无变化，是以越发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中也在嘀咕。
陈洛阳一上来就问跟血明凰有关的事情，应该是有的放矢。
否则如今的人，不都更可能关注血苍穹吗？
血河老妖心中思索间，轻声道：“尊驾怀疑，本门师祖尚在人世？”
陈洛阳坦然颔首：“不错。”
“师祖精通血凰轮回诀不假，但血凤凰涅槃也有极限。”血河老妖说道。
若不然，之前的血河老祖血苍穹也不至于陨落。
“除非，她老人家有额外的特异宝物相助，但这方面猜测没有更多线索，作不得准。”血河老妖摇头：“老朽同血暗天、沈天昭他们在血海中大战多时，闹得天翻地覆，环境如此，巨头强者也不好隐藏，但始终未见师祖的踪影。”
虽然投靠了陈洛阳，恨不得讲血暗天、沈天昭扒皮拆骨，但血河老妖此刻很冷静，没有借机煽风点火。
眼前这个黑袍年轻人，不是好糊弄之辈，初次见面还是稳妥些来的好。
光是站在对方面前，血河老妖已经感到巨大压力。
虽然大家同为第十八境的修为，但即便他十强武圣的实力，跟这位魔皇相比，差距仍悬殊。
“行了，收回去吧。”陈洛阳手指把玩石盘片刻后，抛回给血河老妖。
血河老妖心中感到意外，还以为陈洛阳如此关心血明凰的事情，会将这石盘吞了。
陈洛阳挥挥手：“先下去疗伤休养，血河那边无需担心，你会有杀回去的机会。”
“谢魔皇恩典。”血河老妖收拾心情，向陈洛阳谢恩后，退了下去。
陈洛阳独自一人坐在大殿内，视线仰望大殿屋顶，沉思不语。
血明凰如果没在血海重生，那她眼下在哪里？
为何要避开血河中人的福地？
还是说，她当初就打算避开后来的血苍穹又或者其他人血河传人？
陈洛阳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绪。
这时有古神教弟子前来禀报，杜期明杜长老回来了。
同时，还有失踪多时的何森何长老。
距离杜期明出发，算算日子，他们没怎么浪费时间，基本是最快速度赶回来了。
也花费时间争执。
“辛苦杜老了。”陈洛阳颔首。
“不敢当，教主太客气了。”杜期明行了一礼：“老朽幸不辱命，先行告退。”
陈洛阳挥挥手，杜长老便即退下，只留下何森。
何长老仰望上方陈洛阳，郑重一礼：“何森参见教主，之前教主登位大殿，属下未能赶上，万望教主恕罪。”
陈洛阳静候何森礼毕，然后平静开口：“江前辈，你可真会找地方躲闲。”
天昏溪谷地处苦海势力范围内。
然而包括苦海之主法空方丈在内的无边寺顶尖高手，眼下大都在西秦活动，只有一名第十八境宿老留在苦海镇守，也是常年蹲守大本营，周全四方。
天昏溪谷位置偏僻，何森又不惹事，安静躲着，自然没人发现他所在。
苦海靠拢陈洛阳，对何森，或者江懿来说，危险之地反而安全，容易形成灯下黑。
如果不是陈洛阳有白玉瓶指点，想准确找到对方位置也极难。
何森叹息一声，整个人的气质神态发生改变，让陈洛阳有了熟悉的感觉。
虽然五官相貌不同，但这就是活生生的又一个江懿。
“还是洛阳你更会找。”江懿轻轻摇头。
“还好，找人和找东西，我都有些技巧。”陈洛阳语气轻描淡写，指尖则多了一枚不规则的青黑石子把玩：“记得江前辈曾说过，想从血河老祖那里得到的东西，围杀他以后成功收入囊中，那我手里这一枚，你还有需要吗？”
江懿盯着那元冥归宗石，面露慨叹之色，微微苦笑：“多多益善。”
“那就再好不过了，你随杜老回来，想来应该已经想明白一切，我们谈话就不必多费唇舌。”青黑石子飞上半空，然后又重新落回陈洛阳掌心内。
“我并不打算真的动用此宝，希望江前辈你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江懿视线随着飞起和落下的元冥归宗石转了个来回，最后转向陈洛阳沉静的面庞。
当初利用这个年轻人靠拢至尊，及至后来试图取代其权柄，这步路确实走错了…
江懿神情恢复平静：“如你所愿。”
“那麻烦您先满足我几分好奇心。”陈洛阳问道：“那个黯辰，你有找到她或者甄别她如今身份的线索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江懿浑身一震。
他刚刚平复的心境，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原以为只是自己死而复生，夺舍何森，畏惧元冥归宗石的秘密暴露。
但陈洛阳竟然一口叫破黯辰的名字？
他知道的事情，远比预想中更多……江懿眉头中间拧了个结。
自己在陈洛阳面前，还有什么是秘密？
自己的过去，对方究竟知道多少？
江懿看着陈洛阳，长长出了一口气，感到不可思议。
之前还是小看对方了。
陈洛阳对他江懿的了解程度，远超预期。
这其实可以倒回最初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洛阳怎么找到天昏溪谷那里去的？
他江懿与世隔绝，根本不和外界接触也就谈不上有人泄密，陈洛阳又怎么知道他在苦海之地，天昏溪谷？
“禀教主，自当年一别后，我再未见过那个女子，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寻找她，但始终没有收获。”
江懿毕竟非常人，很快便重新冷静下来：“…相反，我有时会生出她又来观察我的感觉，但我却不知她究竟在哪里，不过，我有些把握，她仍在世。”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再次面对面遇到，你能识破她吗？”
江懿摇头：“我没把握。”
“但你这些年来，显然还是有成果的，要不然何长老也不至于遭殃。”陈洛阳淡然道。
江懿没有否认：“确实有些收获，可以提早准备夺舍的目标，不用再从婴儿开始，但也仅限于此了，还是在她画下的圈子内外来回，离反过来接触她本身遥不可及。”
陈洛阳点了点头：“期待你有更进一步的成果，届时家师或许会召见你。”
他忽的笑笑：“要见家师，跟我说一声就好，我自会为你通报，不必偷偷摸摸过去。”
江懿沉默良久，面上重现温和笑意：“教主说的是。”
“那么，老剑仙那边，继续麻烦前辈了。”
“…这个自然。”
“有何长老的底子，前辈重登武尊之境，想必要不了多久了？”陈洛阳随口问道。
江懿答道：“天堑难越，每次都是生死关，疏忽大意不得，一个不慎，便身死道消，我也只能说略多几分把握，但同样如履薄冰。
教主天纵之才，修行镇压整个红尘的旷世绝学，但是面临这一关，也还需多些谨慎。”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何长老且用心修行，以争取冲上更高的境界，一应所需，跟玄武殿沟通，自会保障。”陈洛阳看着眼前人。
“谢教主隆恩。”对方身上气质神态再变，江懿的影子消失不见，重现方才杜长老面前的模样，同原本的何森何长老一般无二。
目送对方离去，陈洛阳双瞳中暗金光华闪动。
白玉瓶不提供目标的心理动态，他不知道江懿眼下作何感想。
不过，在搞清楚陈洛阳如何对他行踪经历了如指掌前，江懿，或者说何森都不至于轻举妄动。
这就已经足够了。
元冥归宗石更多是威胁，不一定要真正使用，否则可能起反效果，迫使江懿像当初第二世的傅晨那样尝试自我了断。
陈洛阳倒是有办法再找出他的转世身，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作用都发挥不了，远远比不上当下的“何森”。
想要人打工，也要尽量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嘛……
陈洛阳从座位上站起，吩咐手下人安排，准备自己的下一步。
光明正大，拜访先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