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和衣正帅有合照,还有一堆小动物的合照,找学生帮忙,光照相就用去一个多小时。好在衣正帅自己开车,又是睡在车上,早点走晚点走无所谓。
临走前,衣正帅扔给张怕一把钥匙:“给你把钥匙,有空去看看。”
张怕接过钥匙:“村里面那间房子的?”
衣正帅说是。
老衣要走,最不舍他走的是张小蒙那几名学生,他们是为了衣正帅才跑来仓库厮混,现在衣老师要走,有学生想跟着一起闯荡江湖。
当然是不可能的,衣正帅开着大房车轰轰离开,走向下一个广阔天地。
这一天,不光衣正帅要走,还有个人也要走。
张怕回房车再干会儿活,临近饭口时间,跟张白红联系一下,让她们直接去饭店。
三个妹子,张白红,刘畅,于元元,都是音乐科班毕业,满心满肺是梦想,来省城耗了这么长时间,基本算是没有收获。不过还好,有张怕在后面顶着,不至于饿死。
带她们过来,张怕是想让谷赵看看,也是跟于诗文认识一下,电视剧需要的演员比较多,适合就演个角色。
吃饭时,谷赵看三个女孩,当着她们的面说:“只要张怕同意就行。”
这是今天吃午饭的唯一一件事,剩下时间说说笑笑,从东扯到西,扯的没边没沿。饭后,谷赵去火车站。张怕去地产公司交钱。于诗文跟张真真去刘小美家。
卡里转出去两百二十万,还剩下两百万,可还欠着学生们一堆奖金没给,这笔钱是真不敢乱花,万一花没了怎么给学费?
从地产公司出来,先给陈震坤打电话:“刚从你财务这出来,剩下是你的事儿了。”
陈震坤恩了一声,说没事挂了。
结束这个电话,张怕往公司打电话,找艾严。
艾严很高兴接听电话:“老板,有事儿么?”
张怕问:“有没有时间?”
艾严说你找我,肯定有时间。
张怕说:“有事情和你谈。”
艾严问去哪,说马上到。
谈判这种事情当然要去咖啡店,在公司两站地的地方有个咖啡连锁店。张怕打车往公司方向走,看见这家店以后停车,再通知艾严一声。
艾严来很快,脸上表情是高兴的,带着喜气坐到张怕对面:“什么事儿?”
张怕说:“不知道你喝什么,点了个咖啡,还点了壶茶。”
“这些就挺好,谢谢。”艾严拿起咖啡闻闻。
张怕说:“我不会拐弯抹角说话,要是有什么说不对的地方,你得告诉我。”
“你说。”艾严喝一小口咖啡。
张怕说:“你本名不是艾严,是不是?”
艾严怔住:“怎么不是?我拿身份证给你看。”
张怕说不用,又说:“我想说一件事,就是说我从来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所以不买彩票不赌球,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个没有女人缘的穷人,可你忽然出现,原本不认识我,为什么一见我就特别亲近?总是来找我?”
“我觉得你好。”艾严有点不自然。
张怕笑了下:“你是丹河人,巧的很,我也是,不过你怎么没有口音?”
“你也没有丹河口音啊。”艾严说道。
张怕想了下说:“咱捞干的说吧,我高中时候挺捣乱的,得罪了一个人。”
艾严表情变严肃,抬头看他。
张怕说:“不过,我得罪的是个男人。”
艾严没说话。
张怕说:“他那个时候应该读初中,个子也不是很高。”
艾严怔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说:“没错,我是他。”
这次轮到张怕怔住,仔细看过艾严:“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
艾严直视张怕:“你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么?”
张怕点头:“记得,我打了很多架,经常把人打的头破血流,也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但是伤害最重的,应该是你。”说到这里,看向艾严的眼睛:“你姓严?”
艾严说是,又说:“可惜就是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张怕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告你!告你重伤害!”艾严忽然大声说道。
张怕说:“我不承认。”
艾严咬着牙说:“真狠啊,不就是打架么?不就是打架么?你下那么狠的脚?”
张怕沉默片刻说:“那时候小,对不起。”
艾严说:“对不起就完了?对不起就完了?对不起就完了?”
三句一样的话,一次比一次声音大,最后一次几乎是喊出来,引得店内客人看过来。
张怕又说一遍:“对不起。”
艾严平息一会儿,压着声音说:“我是个男人啊,被你踢爆了,当时就痛死过去,在医院里躺了七天才救过来,然后又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整整养了三个多月才算恢复过来,你至于么?你至于对我这么狠么?”
“从那以后我就在找你!我想弄死你。”艾严咬牙骂道。
张怕沉默着没接话,
艾严接着说:“你打伤我,我住院,可我还没出院,我爸就被抓了,判死刑,我家直接就散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张怕说:“你爸是黑社会。”
“比我爸更该死的人多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死?”艾严说:“还有你,你把我伤成这样,当时我是没死,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犯。”
张怕又说一遍对不起,跟着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为什么要找你?你真当自己是个宝了?”艾严沉默会儿又说:“看新闻啊,居然在电视上看到你,你居然是编剧?居然是作家?你个王八蛋居然是作家?”
张怕哦了一声,仇恨确实让人铭记,许多年前打架时看到的一张脸,许多年后在电视上看到居然还能认出。
张怕再说一遍对不起,又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我?你怎么补偿我?我变成这样,你怎么补偿我?”艾严指着自己的胸说:“假的,你是能把它变没还是变成真的?”
张怕想了下问:“你不会是因为想找我报仇,从那时候就装女人吧?”
艾严停了会儿说:“不是。”
张怕说:“还好。”言下之意是,还好还好,还好还是这个现实的世界,不是电视里的离奇故事,没有那种打小就铭记、并努力寻仇的仇恨。
艾严气道:“你说还好?”
张怕说不是,又说:“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补偿我?”艾严冷笑道:“我变成这样,你跟我结婚吧。”
张怕说:“这不可能。”
艾严说:“从我到这个公司开始,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想把你下面切了,让你和我一样,所以我努力接近你,努力勾引你。”
张怕说:“你太主动了,我不信这个世界还有这么漂亮这么好看的女孩会这样喜欢并追求一个陌生人。”
艾严忽然不说话了,两只眼睛好象没有表情一样看着张怕,看上好一会儿,慢慢起身,忽然端起茶壶砸到张怕头上。
张怕能躲,不过只闪了一下又停住,任凭玻璃茶壶砸到头上,啪的一声碎裂。
茶壶碎了,张怕脑袋没事,好在水已不烫,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一声响,又是引得其余客人看过来,服务员来询问发生什么事。
张怕说没事。
服务员狐疑地打量二人,说打架请去外面,我们要做生意。
张怕说知道了,冲艾严说:“坐下吧。”
艾严坐下,拿纸巾擦手:“你等着,我不把你杀了就把你切了。”
张怕说:“你切不了我,但是杀我的话,你也活不了。”
艾严说:“我不管那么些。”
张怕想了下问道:“出院后,你还读书么?”
“读个屁!老子出院后就搬家了,警察找我去问话,把我妈也抓了,我没办法啊,只好搬家,我爸还有那么多仇家要找我麻烦,我…我就装女人。”艾严平静说话。只冲这一点,足以看出过去的许多年过的并不平静。只有不平静的生活,才能让一个人平静面对一切。
“一直在丹河?”张怕又问。
“没有,在家呆了两年,不敢出门,后来去外地混。”艾严说:“我爸藏了些钱,应该说藏了很多钱,可对我来说,钱再多有什么用?下面跟太监一样,在外面呆了一年,到哪都是一个人,挺没意思的,还遇到过一些事情,不到一年就回家了,回去后又害怕被我爸的仇家发现,继续装女人,后来觉得做女人也不错,就当自己是个真女人,换身份证的时候,那时候我妈出来了,换身份证的时候,找医生开证明把性别名字都改了。”
张怕说:“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
艾严冷笑道:“对不起就完了?你害了我一辈子。”
张怕说:“话不能这么说,那时候你天天跟小流氓混,出门还有你爸的手下跟着,要不是发生这件事,你兴许也要进监狱,进去以后再出来,也许就什么什么都不一样了,也许还会是罪犯,犯下重罪…”
艾严冷笑道:“别说这个,就问你一句话,你不愧疚么?”
“愧疚。”张怕说:“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做好人。”
“滚你马的蛋!”艾严骂道:“你把我阉了,然后才想着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