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苏文若,很努力的一字一字磕出来,发音困难说的时轻时重:“如果,你,真的离开,会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苏文若骤然定格了眼神,江阿姨说的没错,她根本就从来都不想离开秦江澜,如果真的有心要离开他,上回就不会躲到温哥华贝蒂的农场里,还去参加柳音的婚礼,这么抛头露面,全是他知道的地方,秦江澜又怎么会找不到。
她从始至终都暗暗在心底埋着一丝希望,她从来就没真的想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她根本就是以爱之名,去做不爱他的事。
如果爱他,就应该像刚才江阿姨说的那样,躲到秦江澜不知道的地方,让他永远也找不到,时间久了渐渐淡化,等他放弃,他就可以重新开始。
想明白了,或许是被江阿姨点明白了,苏文若怆然泪下:“江阿姨,我懂了,我这就走,您一定要配合医生护工好好治疗,锻炼身体,早日恢复过来。”
苏文若回房流着泪火速收拾了行礼,该拿的都拿了,连同儿子木木扔下的智能手表也塞进了行李箱里。
她必须赶在秦江澜从公司回来之前,消失在这个房子里,如果让秦江澜发现她有要离开的念头,她就再也走不掉。
曾经以为在于林身边饱经了残酷的现实,其实还不完全是,如今这才是现实,当两个人真正想走到一起,才发现那些希望和想象的温情浪漫,早已被现实摧残的无力去妄想。
推着行李箱来到门内,想起来江阿姨还在阳台,应该先把江阿姨推回房间,一会儿太阳晒到阳台,江阿姨会热,连忙跑过去,红着眼睛推着轮椅穿过客厅,推进客房,小心的把江阿姨架起来放到床上躺着,调好了房间的温度。
然后放了一个遥控器和一部手机在江阿姨的手边,说:“江阿姨,护工很快就会过来,听到门铃您就按这个遥控开门,护工来之前这个时间,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按这个手机的快捷键,澜的电话会响,记住了,您要保重,再见!”
苏文若交代完,推着行李箱快速出了家门,逃命一样逃出帝景苑,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开往机场。
这一次,她要去天涯海角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找一片流淌着安宁的土地,一个人顶着躯壳,没有幸福没有忧伤的活着。
踏入机场,她看去头顶上方航班信息系统里面的班次,胡乱的从头看到了尾,想找一个她能去的地方。
她依然用美国身份Sara.Su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先是飞往美国洛杉矶,因为她的身份,去美国最容易,至于下一站是哪里,她还没有想好。
不过到了洛杉矶之后,她一定会随便找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飞走,世界上免签的国家那么多,不会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秦江澜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回到家的时候,江阿姨一个人在房间里睁眼躺着,两个护工就坐在外面的客厅里小声聊着天。
他忽然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先是把家里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然后才问护工:“就你们俩吗?”
护工说:“是的,我们来的时候,门是您的妈妈的遥控开的,您太太不在家。”
秦江澜觉得苏文若肯定是出去买菜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去了房间里,把江阿姨给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去了阳台,夸江阿姨说:“妈,您都会给护工开门了,加油,过些日子,您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去跳广场舞了!”
江阿姨扭头看回身后的秦江澜,眼泪有泪,一字一字的说:“不会好了。”
秦江澜给江阿姨讲了很多关于中风后恢复过来的例子,想鼓励江阿姨不要气馁,却不想江阿姨一直在落泪。
秦江澜连忙止住了话题:“妈,您不喜欢听我讲这些,我就不说了,等妞回来,让她给您讲故事。”
江阿姨极不自然的摇头,满眶泪水不停的漫出来,嘴一张一合数次,艰难说道:“走了。”
秦江澜乍一听以为江阿姨是不想呆在阳台,要让他推轮椅走,便说:“在阳台上看看外面,总在房间里闷着不好。”
哪知江阿姨抬起抖动不止的手,抓住了秦江澜的手腕,咬着字说:“对不起。”
秦江澜突然心底一颤,稍稍晃神后,火速去了书房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苏文若的电话,里面是系统提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秦江澜屏住了呼吸,紧紧了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深入的思考,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不相信,说好的,她不会离开他的。
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撕裂般的疼痛。
秦江澜从未有过的慌乱,匆忙翻开手机电话簿,看到一个号码就拨出去:“黄鼠狼,把人都给我散出去……”
结束了一个,立刻拨打另一个:“李承郁,给我查机场最近几个小时的航班……”
他不停的打电话,连江参谋都打:“让局里给我查她有没有出境……”
不停的打,不停的换号码,把所有的能打的都打了一遍。
打完电话自己就摊坐在了椅子上,他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有种要永远失去她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
她竟然骗他,说好的呢?说好的呢?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不过是去了一趟公司,处理了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回来她就不见了,早知道是这样,公司让它荒了他也毫不可惜!
那么狠心,她就那么狠心的又一次丢下他,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以前她不属于他时,无论承受多少委屈,他偷偷的把疼痛藏在心底,可当她终于可以赖在他身上任性的时候,她却走的那么决绝。
阳台突然发出“碰”的一声,接着是两个护工的惊叫。
秦江澜转醒过来,急忙穿过客厅跑出去阳台,发现自己的妈妈从轮椅上跌下了地,两个护工正一人一边胳膊架着她坐回轮椅上。
秦江澜连忙检查江阿姨的膝盖,就刚才那一磕,一边的膝盖就青了,他红了眼圈:“妈,您要起来,让护工扶着你,别自己动。”
江阿姨眼里依然是泪,一字一字的对他说:“对不起!她,好孩子,我,后悔!”
他霎时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微微颤抖,片刻之后才松开,接着抬起头,无比轻松的说:“妈,我去找她回来,您愿意让她在这个家里孝敬您吗?”
江阿姨落下两行泪:“去找!”
江阿姨自苏文若出门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个女孩子,江阿姨感受到她要走了还对自己放心不下,一遍遍的交代。
江阿姨满心的不忍,可为了秦家的将来,还是强忍了下来,可当听到大门从外面关上的那一刻,江阿姨嘴里突然完整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看到自己儿子痛心疾首的样子,江阿姨觉得很对不起秦江澜,挣扎着要从轮椅上起来,去书房跟秦江澜说,让他快去把人找回来。
江阿姨知道,如果晚了,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了,是自己要求苏文若离开,还要去他不知道的地方。
这一刻别提有多后悔!
秦江澜欣慰的挤出一丝微笑:“妈,我就知道您最疼我,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江阿姨哆嗦着手,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来,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动着嘴说:“快去!”
手机响了,在书房,秦江澜安抚好自己的母亲,让两个护工眼神一刻不能离开。
快步回了书房,接起了电话,是江参谋:“一个小时前,那丫头用美国身份买了去洛杉矶的机票。”
秦江澜又开始打电话:“李承郁,给我订最快一班去洛杉矶的机票,让**桐来帝景苑,二十小时看护我妈。”
又接着打:“黄鼠狼,带两个人住到帝景苑,二十四小时看守这个房子。”
……
飞机缓缓降落,机舱内气压低于大气压,耳膜两边产生了压力差导致耳内疼痛,每个人基本上都会有航空性中耳炎,苏文若也不例外。
她立刻佩戴飞机耳塞,这才缓解了不少。
从机场甬道走出来后,她没有出到机场外,而是绕回了机场大厅,看着头顶上的航班信息。
她不会去西雅图田园小镇,也不会去温哥华贝蒂的农场,她要找一个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那个地方可以贫穷落后,一定不能是太发达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才没有人料到她会去那里。
她盯着头顶滚动的航班,有个洛杉矶到拉穆的航线,飞行时间很长,肯定很远,就是它了!
她能确定这个航线必定非常远,因为从洛杉矶买去拉穆的票价就要三千美元,将近两万元人民币。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远到没人想去的地方。
她毫不犹豫的登上了这次航班,就这次航班,她就坐了好久,久到她甚至想半途下来算了。
从洛杉矶飞了差不多十一个小时后,在阿姆斯特丹停留了近四个小时中转,接着继续飞了八个小时,又在内罗毕中转了一次,停留了将近两个小时,从内罗毕起飞了一个小时后,这次在蒙巴萨又一次中转,停留了十二个小时,最后从蒙巴萨飞往拉穆机场,花了一个小时。
到达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