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碧倒在了地面的积水里。
她的道袍已经烧烂,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看着极其凄惨。
然而她顾不得这些,拼命地喊着。
她知道夫君用小红花保了自己一命,必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现在情形已经很明显,天海圣后要杀的人本来就不是她,而是…他。
别样红听到了妻子的话,而且他当然更清楚现在的局面,小红花的毁灭,让他正处于最弱的时刻。
但他无法离开,因为天海圣后已经来了。
黑色的凤翼,在夜色里出现,就像是死亡的阴影。
没有什么能比她更快,无论是无穷碧的示警,还是别样红的思绪。
一个洁白的、看上去有些秀气的拳头,出现在别样红的身前。
这个拳头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之间所有的力量,直接笼罩住了四野。
别样红生出一种感觉,无论自己往何处去,都无法避开,除非能上天或者入地。
然而大地坚实,天书陵的禁制,让哪怕神圣领域的强者也无法飞行,他能怎么躲?
他的尾指轻轻一挑,原先系着小红花的那根绳子摆动了起来。
夜色里仿佛有根无形的绳子,从星空里一直垂到天书陵,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向着上方飞了起来。
就在他的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那个洁白的拳头到了。
看似他没能争取到什么,实际上这很关键,因为那个拳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便在那时,他尾指的那根细绳,也荡到了自己的胸前。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在天书陵里炸开,石坪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渠里的水尽数蒸腾而起,化作一片水雾。
水雾里出现一条清楚的通道,伸向天书陵的夜林。
夜林里也出现了一条清楚的通道。地面上全部是倒塌的树木。
通道的尽头伸向了天书陵外的那条河,早已干涸的河底。出现了一个大坑,坑里断成数截的仿制天书碑。
别样红躺在那些断裂的石碑前,胸口已然塌陷,浑身都是血。
黑色的凤翼拂散夜色。那只洁白的拳头再次在夜空里出现,向着别样红轰去,明显不准备给他任何的机会。
无穷碧尖叫一声,向着那处狂扑而去。
满天风雪与流星还在神道尽头对峙着,观星客平实无奇的面容现出一抹厉色。
他没有想到,以别样红的境界实力,依然不是天海圣后的一拳之敌。
他不能任由局势就这样发展下去,天海圣后若真的一举击杀了别样红,那么接下来。肯定就会轮到他自己。
无数细微的流星,在夜空里陡然转折,带着满天星光。向着天书陵外的那条河涌去,直袭天海圣后的后背!
满天风雪席卷而至,瞬间在观星客的身上,留下了无数道裂缝,那些都是剑意斩出来的伤口。
星辰之间,隐隐若有连结。那便是命运,星域之间。自有通道,那便是变化。
片刻之间,便笼罩住河畔,向着天海圣后袭去的满天流星,看似繁密难言,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星海,当然也有缝隙。
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那些流星之间的缝隙。
观星客对这一点很自信,所以他坚信,天海圣后必须转身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
他选择用强悍的修为硬抗汗青的风雪剑,让满天流星落向那方,就是要替别样红留住一线生机。
这个选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勇敢的,智慧的,然而事后看来,却是这一场神圣领域之战里,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因为天海圣后的目标,本来…就是他。
天海圣后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向着夜空里飞去,然后消失无踪。
两道黑色的流光,忽然在满天流星里显出踪影,那是凤翼撕裂空间的征逃。
满天繁星之间都有通道,命运都能逆转,她又如何会看不破这些流星之间的缝隙?
一声清亮至极、无比高傲的凤鸣,在天书陵前响起。
一只真正的凤凰,于星辰之间劈开一条通道,来到了观星客的身前。
这是一只黑色的凤凰,无比巨大,仿佛能够遮住半边天空。
观星客一声厉喝,哪里还顾得上风雪里的剑意,右掌一翻,向着夜空里印了过去。
一掌击出,夜空里有无数星辰明亮起来,那些都是他在西海畔看了无数年的星辰,都是他的同伴。
只可惜,黑凤展开了双翼,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那些星辰。
代表着死亡的夜色就这样自天而降。
啪的一声轻响。
天海圣后的手掌落在了观星客的手掌上。
悄然无声。
观星客的手掌完好无损,但腕骨却碎了。
作为神圣领域强者,观星数百年,他的骨肉早已尽数玉化,强度堪比普通的神器。
然而,这时候却像朽木一般的直接碎了。
紧接着,观星客的手臂碎了,接下来,他的肩也碎了。
如晶石般的肉,如玉石般的骨,如星屑般的血,就这样在夜空里向四处溅射。
观星客身体不停地变矮,不停地碎裂。
轰的一声巨响!
那只悬在夜色里的手掌也终于碎了。
观星客变成了地面上的一堆碎屑。
夜风呼啸而至,将那些碎屑卷至四面八方,直上夜穹,不知去了何处。
夜空里,那只无比巨大的黑色凤凰渐渐散去身影。
天海圣后回到了天书陵顶。
她站在神道边缘,缓缓负起双手。
她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再次望向自己的世界。
她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就在天海圣后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的神魂再次去到了万里之外,来到了西宁镇旧庙后的那条小溪边。
林梢还在夜风的爱拂下轻轻摆动。
溪面上的血莲,毫无头绪地四处飘流着。
那僧侣还坐在溪畔,赤足还在水中,没有收回。
“这是朕的世界,你来了,就不能再走。”
天海圣后看着他说道:“而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到上海了,明天福州路上海书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