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太饿了。
“看住他!”
刘天明的动作和声音几乎是同时展开。
郑小月就站在顾克刚旁边,她的注意力同样集中在殷松身上,却被刘天明不可置疑的命令当场喝住。带着强烈的愤懑和怒意,郑小月美丽恬静的面孔瞬间扭曲,充满了恶妇般的凶悍与狰狞。
这是来自等级更高变异的命令,他与自己有着相同的进化源头。
这是身份上永远无法突破甚至取代的障碍。
郑小月必须无条件无从。
不仅是她,团队里每一个注射过刘天明血液的变异,都必须跪在他的脚下,彻头彻尾拜服。
服从!
服从!
还是服从!
高跟鞋没有对郑小月造成束缚,反倒成为她奔跑和攻击的助力。被黑色紧身裤裹住的修长双腿爆发出力量,在急速狂奔的顾克刚身后化为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
她从后面抓住顾克刚的肩膀,身体随即施展出惊人的弹性和跳跃能力。借助惯性,郑小月狠狠把顾克刚扯回来。对方身体被拽得失去平衡的瞬间,她从地上高高跃起,以左手扶住的顾克刚肩膀为支点,整个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圆形轨迹,稳稳落在了地上,挡住顾克刚的去路。
第一拳就差点儿把顾克刚打倒。细皮嫩肉的拳头打中了他的面颊,顾克刚头部一歪,却迅速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盯着郑小月,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暴怒。
没人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食物溜走。
“别拦着我!”
顾克刚脑子里根本没有理智。他弯着腰,张开的嘴角不断流淌着涎水,肩膀上鼓起大块肌肉,仿佛看见红布正准备不顾一切冲过去的发怒公牛:“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郑小月又是一记重拳,砸中了他的腹部。
这一次,她没有留手。
顾克刚双眼瞪大,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身体不由自主弯曲着跪了下来。极其强烈的力量冲击超出了身体承受极限,他先是一阵干呕,然后身体蜷曲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论刘天明还是郑小月都没想过要打死他。顾克刚现在还不能进食。否则,无法确定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越野车侧面出现了黄河的身影。他跑得很快,毫不掩饰满脸的馋相。黄河感觉自己就像一头饿了太久的草原鬣狗。只要是符合“食物”概念的东西,自己都可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剩全部吞下。
殷松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一个、两个、三个…天啊!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变异,都是被病毒感染的超级生命。七个,足足有七个人。
“走!快走!”
殷松拔出手枪,对着机舱里的驾驶员不顾一切发出狂吼:“快启动飞机,上升,上升啊!我们离开这儿,现在就走!”
机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军人。他脸上充满了惊讶,从驾驶舱里探出头来,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急得乱跳的殷松。
直升机引擎轰鸣声太大,他根本听不见殷松在说什么。陷入恐惧的殷松也忘记了这一点。他用非常夸张的动作挥舞双臂,手忙脚乱想要重新爬回机舱,却无法改变螺旋桨转速正在变慢,直升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起飞的事实。
殷松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掠食者变成猎物的例子在自然界中比比皆是。尽管身体里的变异细胞正在咆哮,命令自己对那些家伙发起攻击,吃掉他们的肉,喝光他们的血,殷松的大脑却仍然保持着主动思维,以及控制身体的能力。这是病毒在感染过程中对寄主的妥协。虽然它很想得到寄主的全部控制权,可是病毒明白:在智慧方面,自己仍然远远不如寄主。
殷松闪身钻进机舱,一边冲着机师狂吼乱叫,一边双手持枪,朝着从远处冲过来的掠食者拼命射击。
他脸上全是惊恐。
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黄河冲在最前面。
他没有携带武器。被饥饿折磨到了快要疯掉的时候,谁也不会考虑什么生死。黄河觉得自己跟传说中的地狱饿鬼没什么区别。他看到了坐在机舱里举枪射击的殷松,也看到对方的枪口正瞄准自己。黄河没有减速,反而把腿脚步伐迈得更大。他抬起双臂,右手挡在额前,左手护住心脏————只要这两处至关重要的部位不被破坏,自己就不会死。
“别过来!不准过来!”
殷松像疯了一样狂叫着,连连猛扣扳机,十五发子弹顷刻之间被打得精光。身材高大的黄河中了四枪,左肩上冒出一股血泉,腰上也中了一颗子弹。右腿的裤子破了,露出两个酒盅大小的弹孔,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近距离射击的威力相当大。黄河硬抗着巨大的子弹冲击,勉强保持着身体没有摔倒。他知道自己距离食物最近,其他人都跟在自己后面。只要扑过去,只要干掉那个正在机舱里手忙脚乱更换弹匣的家伙,他就是我的!
“不准跑!我要吃掉你!”
黄河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咆哮,从地上一跃而起,仿佛魁梧凶悍的巨猿,松开额头与胸口的保护,高举着双手,带着对于食物无比强烈的期待与嗜血,手指稳稳扣住殷松的肩膀,忽视了那张充满惊愕与恐惧的脸,张开嘴,朝着对方脆弱的脖颈狠咬下去。
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动作,殷松根本无法给手枪装弹。他感觉自己的皮肤破了,肌肉也被撕裂,身体里的能量正在迅速流失。疼痛和恐惧使殷松产生了愤怒,脑子里随即产生了羞耻和食欲。
凭什么只能你吃我?
我也要吃,我要吃掉你!
“哇————”
殷松扔掉手里打光子弹的枪,惨叫着,从黄河那双铁箍般的大手里挣脱开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佩在身后的格斗刀,带着无比强烈的求生意志,还有进化物种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掠食概念,眼睛里闪烁着红光,龇着牙,挥刀朝着黄河腹部狠狠刺去。
黄河感觉有坚硬尖锐的物体捅进自己体内。剧烈的疼痛迅速传入大脑。
他本能的想要松口,把殷松这块新鲜的肉食放开,用拳头和牙齿让对方明白自己比他厉害得多。
来自体内的变异细胞警告再次传来。黄河彻底打消了刚刚萌生的念头,加快了吸取殷松血液的速度。
殷松从黄河体内拔出刀子,就没能刺入第二下。
齐元昌从对面敞开的机舱出现,抓住他持刀的右手,以标准的擒拿动作向上反拧。殷松再次发出惨叫,随即感到手臂失去了力量,一股更加强烈的剧痛从面颊上传来。
我也饿了。
这还是齐元昌第一次从其它身上进食。
非常凶狠的行为,极其残忍的举动。
齐元昌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从某个活人脸上咬掉一块肉。
殷松脸上的皮肤破了,从右眼下面大约两厘米的位置开始,一直被扯破至脖颈以下。整齐排列的肌肉层随着他的痛苦尖叫耸动扭曲,可以清楚看见韧带牵扯肌肉产生运动的全过程。
李洁馨扑了上来,成为第三个在殷松身上进食的变异。
上面的空间已经被黄河与齐元昌占据,没有位置。李洁馨脸上丝毫看不到美丽、优雅、温柔之类词语能够代表的成分。她张着嘴,双手举在胸前,就像恐怖片里随时准备杀人的恶鬼。李洁馨撕裂了殷松的军服,在柔软的皮肉上咬了几口,显然是觉得味道不太满意。她迅速转移目标,十指扣住殷松胸脯左边朝着藏在身体内部的心脏位置用力撕扯着。
殷松用尽浑身的力气在惨叫。
他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甩不开这些紧紧趴在身上的掠食者。他们和自己一样,可是同类之间的互相进食过程是如此残酷。我的血,我的肉,我的一切,很快就不再属于自己。
李洁馨已经挖出了殷松的心脏。
她就站在齐元昌下面,太过猛烈的动作使齐元昌觉得不舒服,于是头也不回朝着下面踹了一脚。李洁馨从进食圈子里被踢出,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丝毫不顾来自同伴的驱赶,双手紧紧捧住温热的心脏,大口嚼食。
现在不比平常。
无论齐元昌还是黄河,都没有从食物身上离开的意思。他们现在毫无理智,完全被变异细胞控制。病毒很聪明,它们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时候必须沉默。它们当然会服从来自高位者同类的命令。可是在食物面前,这种事情没得商量。
哪怕是自己的亲爹亲妈,胆敢上来抢吃的,一样是死!
现在的齐元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静睿智的刑警队长。
他把手指插进殷松眼睛,毫不客气地撕裂整个头骨。在齐元昌看来,脑浆才是真正富含营养的食物,也最符合自己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