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查理兹以为自己的泪水已经干涸了，可此时却无法抑制地再次滑落了下来，那炙热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着。

当得知完美先生不告而别时，查理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伤害了他，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疏忽了他，是不是她没有顾虑到他的心情…即使当得知完美先生告诉了朋友们他的计划，只有她一个人被埋在鼓励，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自我质疑。

但现在，雨果却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查理兹只觉得整个人都释然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完全松懈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就微微依靠在雨果的肩膀上，情绪几乎完全失控，只是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压抑着哭泣的声音，放任泪水打湿了雨果的肩头。那宽厚肩膀上的热度，就好像是避风港，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雨果轻轻抬起了右手，想要安抚一下查理兹，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把右手放了下来，安静地让查理兹把情绪全部宣泄出来。直到查理兹的哭泣声逐渐平复了下来，他这才低声说到，“我可没有带换洗衣服。”

查理兹看到了雨果那件整个肩膀都已经湿透了的衬衫，咬着牙齿狠狠瞪了雨果一下，然后又恶意报复地在衬衫上磨蹭了两下，把鼻涕也擦拭了干净。这让雨果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太邋遢了，上帝，你真的太邋遢了！”

惹得查理兹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心情就犹如拨开了云雾的明朗天空。

等笑过之后，查理兹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你真的没有带换洗衣服？要不要去洗一个澡，然后换上浴袍？”雨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露出了一脸惊愕的表情，这让查理兹愣了愣，直接就把手里没有打开的啤酒，扔到了雨果怀里，“反正不舒服也是你自己，我才不在乎。”

查理兹站了起来，走到衣柜里翻了翻，拿了一条浴巾，还有一件汽车旅馆提供的T恤，扔给了雨果。雨果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件T恤完全就是汽车旅馆的广告宣传T恤，简单的棉质白色T恤，上面印着“棕榈树”的字样，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雨果故意鄙夷地看了查理兹一眼，结果查理兹伸手就来抢T恤，“不要就算了。”雨果连忙护住了T恤，现场就直接换起来。

查理兹依靠在书桌旁，看着脱下衬衫一脸嫌弃的雨果，就觉得忍俊不禁。可是，正当查理兹想要吐槽的时候，她却注意到了雨果的左腿在轻轻颤抖着，那是根本无法抑制的颤抖，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大腿肌肉完全不受控制，甚至于雨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异常，他还是在认真地擦拭着肩头湿漉漉的水渍。

查理兹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却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于雨果的开车问题，他们这群朋友是再了解不过了，“所以，你确定不要去泡一个澡？”

雨果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查理兹指了指他的左腿，雨果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这让雨果愣了愣。他尝试去控制自己的左腿，颤抖就停止了下来，可不到两秒钟，他就又感觉到了那种抖动的冲动——那是肌肉无法控制的颤抖，如此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雨果有些烦躁。

雨果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对着查理兹露出了笑容，“放心吧，没事了，很早之前就没事了，不是吗？”其实雨果已经战胜了心魔，开车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今天之所以会如此，也只是因为猛然开车开了那么久，左腿膝盖受伤的地方还是有些不适应罢了。心理作用。

查理兹知道，一句“谢谢”对于雨果来说根本不重要，所以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进入了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然后烧了一壶开水，用开水和温水混合之后，调整好温度，把毛巾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再覆在了雨果左腿的膝盖上。

感受到左腿传来的热度，甚至有一些烫，烫得微微刺痛，但却让肌肉都舒展了开来，雨果发出了舒服的低吟声，整个人都缓缓放松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查理兹，雨果用轻松的语气询问到，“所以，最近压力很大？”查理兹不是一个轻易崩溃的人，即使是面对感情挫折，这是成长经历所决定的。

查理兹丝毫不意外雨果察觉出来自己的异常，撇了撇嘴，确定毛巾不会掉下来之后，也在床沿坐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压力大到有些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剧组里我又不能发火，只能自己对着自己生气。”

查理兹看着雨果在搓着自己的双手，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查理兹随即反应过来，搓热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用掌心捂住了眼睛，由于双手抬着手臂很酸，所以她干脆也直接躺了下来，折腾了几个小时，也开始疲惫了，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最近拍摄‘魔鬼代言人’和宣传‘罗密欧与朱丽叶’撞档期，我几乎觉得自己就要人格分裂了。”查理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烦躁地抱怨到，却让雨果哑然失笑，“本来这一次拍摄就不容易，里面的角色就需要人格分裂，整个精神一点一点陷入崩溃状态，对我来说真的很困难，而且我还是和帕西诺合作，上帝，还好我和他对手戏不多。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里维斯可不是一个会带来压力的对手戏演员。”

查理兹这是在吐槽基努里维斯演技不够给力，惹得雨果哧哧笑个不停。不过雨果也明白查理兹所说的感觉，“魔鬼代言人”这部电影，虽然主角是基努里维斯和阿尔帕西诺两个人，身为女主角，查理兹的角色分量没有那么重，但其实对查理兹的演技考验却是一大挑战。

正如查理兹所说，她需要在电影里展现出人格分裂的倾向，精神状态逐渐崩溃，将那种无形之中的精神压力倾泻出来，形成心理恐惧。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准备角色，过去三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去一位精神病学家那里‘练习精神分裂’一个钟头。上帝，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查理兹愤愤不平地抱怨着，然后一股脑就坐了起来，“雨果，你说，你当初表演‘死囚漫步’的时候，是怎么经历过那些心理酝酿的。”

虽然其他人一直都在担心雨果的心理状态，“死囚漫步”的经历始终是一根刺，唯恐雨果的精神状态哪一天就再次崩溃；但查理兹却知道，雨果已经走了出来，不是说未来雨果的心理就不会再出问题了，而是“死囚漫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雨果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如果讳莫如深，反而显得太过刻意了。

雨果沉吟了一会，“嗯，大概就是真的让自己完完全全投入进去，你知道，在研究角色的时候，某一瞬间你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人，真的生活在其中，真的经历过那些事…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做梦一样，但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清醒的。”

“哇哦，这真的是阿拉伯语，我一点都听不懂。”查理兹的话让雨果轻笑了起来，“我倒是希望能够重新再拍摄，让我真正能够好好品味一下表演的过程。”“魔鬼代言人”今天已经正式杀青了，查理兹自然是没有办法重来的，“在拍摄过程中，只觉得压力很大，不断朝着肩头压过来，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就好像…”

“就好像在走钢丝？”

“对！”查理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好像在走钢丝。我每天早晨起来，每天入睡之前，都会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就好像看到一个陌生人，然后她在里面朝我张牙舞爪，但我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觉得里面那个人好可怕，彷佛随时都会吞噬我自己一般…”

听着查理兹讲述拍摄期间的事，雨果却是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难怪查理兹今天会情绪彻底失控，她内心的压力已经累计了好几个月，估计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拍摄后期就开始了，在“魔鬼代言人”期间达到了巅峰。在这样的情况下，完美先生的不告而别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那一根稻草，事情彻底失去了控制。

眼前的查理兹才是雨果所熟悉的查理兹，说起演技的事情手舞足蹈，甚至不小心把手里的啤酒洒落在了被单上，但却毫不在意地拍打两下，把啤酒往嘴巴里灌上两大口，然后继续说着。此时的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美。艳，甚至还有一些狼狈，但是那双眸子里绽放出来的神采，却让她的脸庞闪烁着朦胧的光晕。这才是真正的查理兹。

“原本我觉得一切都很好，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我真正感觉到了表演的那种瓶颈，彷佛突破这里之后，我就可以触碰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一般。我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分享，也想要回来和他分享，但…”说到这里，查理兹顿了顿，狠狠地撇了撇嘴，“就像你说的，他还真是该死的‘完美先生’！就连离开都如此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