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千叶说这句话,楚歌放下一半的心,难以想象她曾经希望千叶消失,如今却怕她和定山生了嫌隙,若说自己和定山没缘分,和千叶的缘分,像是前世就注定了的。
“你要怎么教训他,我都帮你,别气坏了自己。”楚歌道,“就是要揍他,我和他差不多打个平手,喊上卓羲就够了。”
千叶噗嗤一笑,窝在楚歌肩头说:“还是姐妹好,男人实在靠不住,就是梁定山那样算好的,可气起人来,能恨得牙痒痒。”
想到方才见的韩越柔楚楚可怜,她不知道昨天这位二小姐是拿什么嘴脸去见的定山,怒道,“你猜怎么着,昨晚回来衣裳湿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倒是老实,细枝末节全告诉了我。韩越柔无耻我知道,可韩越柔动手前,他伸手摸了人家的额头,说想看看韩越柔是不是失心疯了在发烧,我看他才烧坏了脑子呢。”
千叶一生气,整个人张牙舞爪的,楚歌却在一旁含笑,千叶若是真憋着,才要把自己憋坏了。
“回家我不会理他,楚歌你也别理他,他问什么都别说,明天我进宫你也别跟着,但是去告诉他,让他到芳贵妃宫里接我。”千叶发完了脾气,也快到家了,她冷静下来这样交代楚歌,楚歌问千叶进宫做什么。
千叶气道:“今天朝堂上那么多人指责他,他闭紧嘴巴半个字也不说,既然他那么怜香惜玉,那就让他把韩越柔纳了妾,永远都不要再说。”
楚歌眉头一挑,纳妾是绝不可能的,莫说定山不能,千叶自己就一定不会这么做。她一时猜不到千叶到底要做什么,但这种事情上,千叶一向不含糊,当初对着自己的态度就很明确,她分寸不让,决不委曲求全。
马车回到家中,定山已经在门内徘徊,他散朝归来时千叶还好好的,去了趟兵部衙门再回来,人就不见了,幸而听说楚歌追去了,不然……可是他亲自来接千叶下马车,千叶倒也没躲闪,但一站定到地上,轻飘飘看了自己一眼,就像是在嫌弃仇人似的,头也不回地进门去了。
“千叶,你去了国舅府?”定山追上来问,可千叶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也不停,一直这样回了房,都没正眼看自己的丈夫。
定山见妻子满身怒气,自知不该再惹她,转身见楚歌在后面,想上前说些什么,可楚歌那张脸若冷起来,仿佛随时要动手,定山没吭声,楚歌就一言不发地从他面前走过。
远处见惠梨气哼哼地跑来,像是要冲她哥哥嚷嚷,被楚歌一把拽住,拎走了。
“梁定山……”隐约能听见妹妹的叫嚣,定山呼了口气,他如今在外头,成了强.奸未遂的恶霸,在家里,也没有人听他解释。不,他昨晚明明向千叶解释得很清楚了,可是他说得越清楚,千叶就越生气,难道韩越柔拿着春.药去找他,是他乐意的事吗?
只有卓羲夜里归来,兄弟俩才说上几句话,卓羲则担心:“照千叶的性子,她去国舅府会做什么?”
定山完全猜不出,至少千叶回家时衣衫整齐发髻端正,绝不是去找韩越柔拼命的。
卓羲道:“外头说你强.奸未遂的谣言,像是国舅府传出来的,韩国舅老谋深算,他不会为了自己女儿受辱就大发雷霆,反而会立刻算计怎们才能为他所用。如此可见宁愿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钳制你,反是你,今天在朝廷上一言不发。”
定山沉声道:“她毕竟还是个女儿家,我说出去,不论外人信不信,她一辈子的清白全毁了。”
卓羲正要喝酒,举着酒杯余光瞟了眼定山,他好像明白千叶到底为什么震怒,而方才回家一进门,楚歌就拦着他说:“少管闲事。”
夜渐深,国舅府安静了下来,似乎韩国舅警告了妻子不要再折腾女儿,韩夫人没再找韩越柔的麻烦,虚弱的人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这会儿精神反倒好了,忙碌了一天的哥哥终于有时间再来看她,这个家,也就这一个人真心惦记自己。
韩继业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对妹妹说:“梁定山在朝堂上什么都没讲,一定是想顾全你的清白和颜面,这事儿过阵子总会淡去的,你安心在家里等一等,他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你也没看错人。可是越柔,再也不能……”
“哥哥,我知道了。”韩越柔答应了,自然这只是不想再听兄长啰嗦的缓兵之计,如果明天千叶履行她所说的诺言,只要能成为梁定山的女人,享受和千叶一样的幸福,往后出双入对,她身边是最优秀的男人,那任何委屈都无所谓了,外面的人随便怎么说,她也不在乎了。
“哥哥,明天你会送我去宫里吗,我怕娘不答应。”
“你们去做什么?”韩继业还是不放心。
韩越柔早就想好了答案:“就是散散心,千叶说这种时候,越发要挺起腰杆来活着,别叫人看笑话。”
如此第二天,韩继业散朝后就直奔家中,在母亲察觉之前,就先把妹妹送上了马车。到达内宫门外时,千叶已经等候了,今日身边连那个女侠也不再,只带了棉花一个侍女。棉花则是被公主调教过才带出门的,再没有把对韩越柔的厌恶放在脸上。
“表姐今天精神好多了。”千叶客气又亲切,连韩继业看着都古怪,她们并肩而行进宫去,他想着姑母应该很快会得到消息,妹妹从来没有过进宫不见姑姑,却跑去见什么芳贵妃。
这边千叶与韩越柔同行,说着:“芳贵妃和皇后之间的事,你我都明白,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贵妃自然疼我多些,会偏向我。若是一时不答应,总有时间慢慢说服她,你千万别气馁,虽说驸马不能纳妾,可我都点头的事,没什么不可以的。”
韩越柔心中惴惴,还是留有三分戒心,她不敢相信千叶这样有骨气的,坚强又独立的人,会为了她和梁定山委曲求全,但眼下也没表露出什么来,没有让她感觉到不安。
到了芳贵妃跟前,芳贵妃显然对国舅府二小姐的出现感到惊讶,那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后都闷在凤仪宫里,甚至没有责罚多嘴的太监宫女,实在是所有人都在传说,杀也杀不尽的。
千叶把来意说明,说到最后已是哽咽,恳求芳贵妃:“皇叔面前,娘娘说话最有分量,还请娘娘成全。”
芳贵妃大怒:“岂有此理,从没有哪一个驸马敢纳妾,而他在外面做出这种事,还要你替他周全?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搁,这件事不必再说了。二小姐既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也轮不到我来做主。”
千叶扑通一下跪在了芳贵妃面前,直叫韩越柔看得心内震动,她那么恳切地不顾一切地请求芳贵妃同意,可见是真的,是真的愿意接纳自己与她共侍一夫。
这一下,韩越柔的戒心完全消失,一时热泪盈眶,她愿意将来好好和千叶相处,不说什么平妻,做小她也愿意。
而千叶还在请求芳贵妃:“娘娘,这事只有这么办,我的脸面才能保全,难道将来出入宫闱,都被人耻笑我的驸马在外头强暴女人吗?偏偏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定叫别人陷害的,驸马是委屈的,表姐也是?”
芳贵妃起身推开千叶,怒道:“你是堂堂公主,何必这样低三下四,这件事我去找皇上,也必然碰壁。昨天皇上在朝堂上也十分震怒,难道你不知道?不要再说了。”
撂下这句话,芳贵妃拂袖而去,撂下她们进了内殿,韩越柔呆呆地看了会儿,上前来搀扶千叶,心怀感激地说:“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千叶眼中有泪花,她含笑擦去,说道:“我也是急了,才对你说的,不着急慢慢来。”她轻轻叹了一声。
此刻棉花从门外进来,低眉垂首说:“公主,驸马爷来接您回家了,就在殿门外。”
韩越柔神情一振,眼眸里露出几分期待,千叶看在眼里,便吩咐棉花:“你命人请驸马到偏殿等候,再带表姐过去。”
“公主!”韩越柔吃了一惊。
“你们也把话好好说说,昨晚我已经交代过驸马了。”千叶说的那么真挚,推了韩越柔一把,“表姐去吧,我再去劝劝芳贵妃,一会儿我们三人一起,再恳求一次也好。”
棉花上前道:“二小姐,奴婢带您去。”
韩越柔完全被动地由千叶安排着,可刚才千叶的表现她看得真真切切,昨天她露再脸上的幸福也是真的,正因为拥有那样的幸福,才怕失去,才要委曲求全吗?
“二小姐。”棉花热情地上来搀扶她,一路到了偏殿,棉花当着她的面,请侍立在廊下的宫人退下,但只将人送进去,没说多余的话,自己也跑得远远的了。
韩越柔看清了门外没有人,才跨进门,而梁定山正站在那里,乍见自己,也是一愣。
“侯爷。”韩越柔福了福,她还是喜欢称呼梁定山侯爷,仿佛能撇去千叶的存在。
定山有些不安,可这是内宫芳贵妃的殿阁,他被安排在这里,宫女或太监来领他之前,他哪里都不能去,一时困在这屋子里,就不得不面对韩越柔,而他根本想不到,千叶带着韩越柔来这里干什么。
“多谢侯爷。”两个人僵持着沉默了好半天,韩越柔终于开口了,热泪夺眶而出,像是把所有的伤心都宣泄出来,哭得声音打颤,“那晚的事,是我对不起侯爷,多谢你在朝堂上,保全我的名声。”
定山叹气,说道:“那烈性的药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再不可以触碰了,哪怕将来你用在夫妻之间,也是极伤身体的。那晚的事,我不会对外人说,反正过些日子就淡化了,已经变成这样,能多保全一分名声也好,你毕竟是个女子。”
韩越柔哭得泣不成声:“侯爷,是我不好,可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那药粉是瑾珠公主给我的,当年我千方百计也没让你多看我一眼,我只是想……”
“原来如此!”忽然听得凌厉的一声,华服盛装的芳贵妃从门前出现,而方才这殿阁里分明只有她一人,这会子从她身后出现十来个妃嫔。
年长的年轻的,妃嫔们随着芳贵妃鱼贯而入,站了一屋子,她们都听见了方才的话,拿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韩越柔,捂着嘴互相窃窃私语。
“千叶,你听见了吗,你还要维护她们吗?”芳贵妃厉声对门外喊着,便见千叶缓缓出现,芳贵妃恨铁不成钢地说,“驸马竟然还对你撒谎,说什么不记得了,他不是什么都记得吗?我这就去启禀皇上,让皇上来发落她。”
芳贵妃努而将目光落在韩越柔身上,冷笑道:“二小姐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不如我你一起去凤仪宫,有这么多娘娘作见证,方才你们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要不要成全你到侯府做小,还是请皇后娘娘发落的好。”
千叶冲进门来拦着芳贵妃道:“娘娘,求您饶过驸马,这样看来,也不是驸马的错不是吗?既然是……”她转向韩越柔,看着惊恐万状的人,露出大方从容的笑容,这一笑,直叫韩越柔的魂魄都散了。
千叶继续恳求芳贵妃:“娘娘,既然是表姐的错,您就放过驸马,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初初的面上。”
芳贵妃叹了一声,故意高声叮嘱众妃嫔:“你们也都守口如瓶,不许到外头胡说。”
可是这些娘娘们,都是平日里得到芳贵妃照顾,死心塌地跟着贵妃娘娘的,她们一出门,就会把这些话传扬出去。不是驸马对国舅府千金强.奸未遂,是这位千金大小姐,拿着春.药去投怀送抱,自甘下贱。
定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可千叶表现出的一切,让他很陌生,那么快的时间,她把一切都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