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何出此言?言重了!”王伦闻言回道。
闻焕章和萧嘉穗见状都是起身相迎,他们知道,王伦甚是看重此人,几次三番晁盖陷入危机时,哥哥都曾对患难之中的他伸出援手,是以此时都是以礼相待,殷勤周到。
“幸而在江州遇到贤弟,不然愚兄这条性命也就交待了!哪知回来之后,那王英又惹出这般大的祸端来,愚兄心中有愧,特意前来赔罪,还望贤弟海涵!”
晁盖叹了口气,一回山寨便听公孙胜说了这王英之事,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锦毛虎燕顺还咬牙切齿说要来报仇,被从来不对兄弟发脾气的晁盖狠狠克了一顿。
“那王矮虎私自下山,另立门户,和天王早脱了干系,天王不必介怀!这厮杀我弟兄,已用他的性命抵偿了,便不提了!”王伦摆了摆手道。沉思片刻,又说道:
“此事是非曲直皆在人心,若是宋江和燕顺怀恨在心,只管叫他们来找我说道,天王也不必阻拦,免得夹在中间甚难以做人!”
“若无王首领救命之恩,我等早死于官府之手,他们哪里敢恩将仇报…”这时一个含怯的声音说道。
众人都朝那人看去时,只见他目光避闪,不敢与人相对。又学着古人,在上身背负着荆条,略显滑稽。好在还顾忌了几分斯文,没有“肉袒”,里面穿着一件长袍。只是这样一来,又显得极不协调。
王伦哑然失笑。揶揄道:“加亮先生,我当日是叫你去老太公家中认错。又不是叫你来我这里负荆!阁下怕是弄混淆了罢!”
吴用干笑一声,拱手道:“小生已经去过老太公家中了!他老人家也亲口答应原谅小生当日的不敬之举!”说完望了晁盖一眼,晁盖点点头,证实道:“确实如此,我等刚才从西溪村归来!”
王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问了几句老太公的身体情况,又问晁盖可曾顺便归家。
闻焕章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听两人闲谈,不经意间。却发现站在旁边的吴用,一直带着讨好的笑容,想从王伦这里得到一句准话,只是王伦和晁盖聊得投机,直把他晾在一边,好不尴尬。
好在王伦和晁盖没有说太久,回身对朱贵吩咐道:“我也没甚大事。叫大家不必过来了,都先回去歇着,晚上在聚义厅摆宴,给晁天王接风洗尘!”
朱贵点头去了,王伦这才把晁盖往里屋请,又看了一眼姿态甚低的吴用。心想:
“这人对自己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只是对晁盖来说却是重中之重,从前轨迹中,自他投到宋江手下那一刻起,晁盖的悲剧就被注定。此时自己倒是没必要把他逼急了。若是叫他因为惧怕自己,而选择投到宋江那边。最终吃亏的还是晁盖!”
此人还得给他点台阶下,总不能逼到宋江那边,叫他白捡了便宜。
“把荆条摘了罢,背在身上怪硌得慌!”
吴用闻言大喜,只是一时不好便动手取下,怕显得自己太没诚意。这时晁盖出言道:“王寨主都不跟你见怪了,还带着作甚,摘了摘了!”
吴用这才动手,将荆条摘下,又不敢随意丢弃,只好拿在手中。吴用的这些小动作,王伦都看在眼里。此时晁盖上前将荆条夺了过来,正四处张望时,闻焕章笑呵呵的上前接过,转身出屋去了。
眼见此景,王伦心道这位天王也不是天生的粗线条,可是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又表现得极为迟钝。若是此时吴用投了宋江,必然又要重蹈被架空的覆辙。
只可惜有许多事情偏偏无法明言,或者说,以晁盖的性子明言了也没有用。他要肯怀疑兄弟时,原本轨迹中也不会死在毒箭之下了。
“似天王这样的好汉,不是谁都能遇到的,日后好生辅佐于他!若有为难的地方,可以来山寨找我!”对吴用留下一句话,王伦便请晁盖进里屋去了,直遗下欣喜若狂智多星在原地联想翩翩。
“公孙道长和刘唐、花荣两位贤弟本说要同来拜访哥哥的,只是最近山寨频频下山借粮,正是用人之际,我便只带着先生过来了!”一边走,晁盖一边说道。
“频频下山借粮?那是谁带头?”王伦闻言一惊,忙问带兵者是谁。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个答案,只是寄希望于事情有所改变。
“都是宋公明哥哥带头,这回他从江州回来,变得甚是主动,我等回来一月有余,他已经带兵下山十数次了!”回过味来的吴用赶上前来,听王伦问话,忙答道。
果真是如此!王伦在心中叹了口气。真是糊涂啊!晁盖在没有掌控全局之前,怎可心安理得的叫有实力和他分庭抗礼之人独自领兵,还十数次!?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偏偏是想跟他争夺领导权,将来好另谋出路的宋江。
王伦摇了摇头,对晁盖道:“上次我在江州,看宋江也是一身伤病,就是要下山借粮,可以叫刘唐或者花荣等兄弟代劳嘛,其实天王无事时,也可多多亲力亲为!”话一说完,王伦意味深长的望了吴用一眼。
吴用被王伦望来,正不知道何意时,只听晁盖道:“贤弟说得甚是,我也想多下山几招,只是公明贤弟多有劝诫,说我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他愿意替我下去走一趟,看他这般热心,我也不好逆了他的意思,毕竟都是为了山寨嘛!”
吴用被晁盖这番话点到了,顿时幡然醒悟,终于听懂王伦说的甚么意思了。其实从江州讨论去不去找黄文炳报仇之事起,宋江就有些不对劲的苗头了!此时吴用有些诧异的望向王伦,心中百般惊讶,这人隔了这般远,怎么反而见得比自己这些局内人还要清楚!?
吴用正惊异时,忽见王伦朝自己看来,忙表态道:“公明哥哥也是太过辛苦了,保正是做寨主的,有些事便该亲力亲为,下次下山,小生愿陪保正同去!”
晁盖呵呵大笑,道:“贤弟和先生既然都这般说,我也不好老在山寨不动,公明贤弟也确实是辛苦,该请他好好养养了,再把宋太公和他兄弟宋清接上山来,一家人享受天人之乐不好?”
王伦见晁盖听进去了,吴用也是表了态,便点到为止,请两人就座。两人见王伦不坐,哪里好座?就这般推来推去,萧嘉穗解围道:“哥哥身体有恙,两位不要客气,还请就座!”
晁盖见说,急忙动问何故,王伦也不瞒他,就把今日之事说了,晁盖大惊,道:“贤弟是山寨之主,刑罚怎可上身?”
回到屋内的闻焕章和萧嘉穗闻言,相顾而笑,此人虽是英豪,但是跟哥哥相比,顿时高下立判。怪不得此时一人在这梁山上如鱼得水,而另一个在二龙山上小本经营。真是如哥哥常说的那般,思想决定命运呐。
王伦知道晁盖的思想有些老派,当即也没细作解释,只是道:“军令如山,即使是我,也不能不守呵!”
晁盖和吴用相顾叹息,众人又聊了半晌,宋万亲自过来请大家前去赴宴,王伦笑着请客人出了门,正撞上步履有些蹒跚史进,叫士卒推着轮椅,和恩师一起去赴宴,以前王进甚少出席这种宴会,只是自那晚听讲以来,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这种山寨头领大聚会的场合。
王伦跟晁盖介绍了王进身份,晁盖大惊,道:“尊驾便是八十万禁军王教头!?多听刘唐兄弟说起他当日在酒店接到诸位,我早就想来拜访,不想此时遇上,真是三生有幸!”
王进还是谦逊的性子,只是谨慎作答,只是言语间已有些主人翁的风范了,出言邀请晁盖多住几天,晁盖满口应允,道:“我贤弟身上的伤势若是不好,我也不放心便走!”
众人都笑,此时王伦腿脚略有不便,便请闻焕章和萧嘉穗在前面引路,请客人先去就餐,王伦和史进、王进这对师徒落在后面,王进见人都上前了,开口道:“寨主费尽心血,古之名帅也有所不及啊!我大宋将帅如有寨主一半用心去练兵,燕云宝地也不会陷落异族之手上百年了!”
“甚么样的土壤长出甚么样的庄稼,盐碱之地岂能苛求一片绿荫?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靠自己双手去改变现实。这山上山下数万弟兄,都是值得信赖和依赖的慷慨志士,直比那东京城中尸位素餐之辈,要靠谱多矣!”王伦叹道。
见王进脸上一股悲痛神色,王伦也没有再言,只是对史进道:“兄弟,今日一同挨着军棍,觉得冤不冤?”
史进呵呵一笑,道:“能跟哥哥一起挨军棍,多大的机缘,却说甚么冤?”
说来这史进因鲁智深才加盟梁山,原本和王伦没多少交集,只是碰巧因王进之事,对王伦感激涕零,只是感恩归感恩,史进下意识里总觉得和王伦略少些渊源。这回好了,两人一起挨了一次军棍,反倒叫史进现在和王伦说起话来,只觉自然多了。不比从前只是单纯的感恩,而现在又多了一份共同受过军法的亲近感。
祝老朋友辰心无痕好汉生辰快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