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城府仁县(前高丽仁州)码头启程回梁山,可比由济州岛出发要节约时间得多。只不过为了避免穿帮,明显走北线去开封要近得多的“高丽”使节不得不与王伦“分道扬镳”。
毕竟往日高丽使者出使大宋,一直走的是南线,起点由开京礼成港出海,一路穿越黄海,抵达两浙路的明州港,再启程进京。因为双边往来密切,宋国朝廷甚至在明州设置了专门招待高丽使节的国家级迎宾馆:高丽使行馆。
就在使者的船队还在黄海上飘着的时候,王伦搭乘的李俊舰队已经到了家门口:京东北清河。
王伦没有急着回山,而是在半路下船,直接去了大头领一职暂缺的二龙山实地查看,可把任原和周直这俩个高兴坏了,连着追问王伦高丽的战事是不是大功告成了。这也难怪两人联想丰富,毕竟王伦都从亲自从高丽回来了,那边还能有甚么大事?
打发完了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家伙,王伦再次重申了二龙山作为梁山临时安置基地的重要性,还好周直是搞后勤出身的,打仗虽然不在行,但是安顿百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无论是先期抵达汉城的邓飞,还是眼下二龙山临时主持人任原,都把周直夸得花儿一样,说自从二龙山有了他,方才知道井井有条讲的是甚么意思。
通过这次谈话,王伦发现这两人对山寨大头领的位置居然都没有甚么想法。周直是知道自己资历尚浅,连头领的身份都不是,根本不作他想。这好还理解,哪知任原更怪,居然流露出不想继续在二龙山待下去的想法。他抱怨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练兵练兵不懂,带兵带兵不会,从前好赖还有邓飞顶着。现在却只能靠他了,每日里压力大得不行。
原本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王伦还指望能拖延一段时日,哪知情况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当下不得不临时做出了调整。
是以,就在王伦抵达二龙山的当晚,接到消息的许贯忠便领着相关头领来到二龙山,当晚的宝珠寺中,十分热闹。
“王首领、王元帅、王都护,哈哈!高丽打得好。打得好哇!听说现在打下三个州郡了?不过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研究你送回来的地图时,是不是大小有误啊?哪有一个州府恁般大小的,都快赶上咱们京东两三个州府的大小了!”
由半岛西南角的全罗道改编而成的真番郡有两万平方公里,而半岛东南角庆尚道改编的临屯郡更大,有三万平方公里。位于高丽中部由杨广道加上开城地区改编的汉城府,也超过了二万平方公里,可谓都是“大块头”了,是以喝得红光满面的老将项元镇有此一说。
“老将军不知,这高丽山多地少。汉城和真番两郡情况还略好一点,只那临屯郡,一眼望去,山连着山。平原反而好似点缀,分拆开来也没甚么意思。再者说了,就这三个州府,我还任命不满亲民官儿。无端再来拆分,谁借我人手?”王伦算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当着这几位他特意请来的老将们的面。姿态放得很低,时不时的主动敬酒。
“骂了隔壁的,这些掉书袋的现在还成紧俏货了!”李从吉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从前吃过文官的亏,顺着王伦的话便骂了一句。周围的头领们都是满面尴尬,这时只听徐京道:“老不死的,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王焕也等了张开一眼,暗道这班老朋友说话不知遮掩,当着王伦的面骂书生,当真一点分寸也没有。
眼见此时酒席上气氛尴尬起来,王焕主动端起酒杯,敬向王伦道:“别看我们这些人从前外表光鲜,实则帮不上王首领甚么大忙。都说隔行如隔山,文官的那一套我们几个老弟兄实在不擅长,不过老夫听说高丽未取之地将来也会设置成两座州府,凑齐汉四郡之数,且要跟那新近窜起来的女真人搭界,王首领若有需要,我们几把老骨头决不推辞!”
王焕敬酒,绝对少见,王伦二话不说,把头一仰,一口喝完杯中之酒,这时张开打了个酒嗝,道:“我不是跟你要官啊,我给你做个团练使,就驻扎那些蛮子边上,他要来打你,老子就砍他!老子们当年就是吊打番狗出名的!”
要说这一班老节度使最怕的就是在大宋抛头露面,但换到高丽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当初王伦一口答应这个近乎“无赖”的要求,让他们这些老人好生感动过一阵。此后这些老将除了在讲武堂上动动嘴皮子,基本就是梁山泊最闲的一个群体。
时间长了,看到后辈们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他们又在前线拼死拼活,大家对这种“寄生”般的生活都感觉到无比别扭,正好今日王伦刚从火线归来,就把他们这班老将请到了二龙山寨相聚,故而大家在酒筵上都借着酒劲一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闲下去,就没脸了。
“小可若是能请得各位前辈出马,那是莫大的荣幸不说,恰恰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瞒诸位老将军说,高丽剩下那点地方,最多编成两郡。另外讲武堂还须得几位老将坐镇,是以,若有顾虑不周的地方,诸位莫怪我偏心!”
王伦主动敬在场诸位老将一杯酒,好几个月没有沾这个东西了,此时被大家敬得有些猛,竟然有些微醺了。
不过王伦心里还是十分明白的,将来若是和女真人搭界,牛庚和冷宁这样的新晋头领相对来说完全就是不对称的轻量级选手,即便邓飞这样的山寨老人上阵,分量也略显不足。毕竟现在的女真人处于急速上升的阶段,两座边郡还真是需要像十节度这样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来镇守。
“我们不计甚么得失,你看啊,咱们七个老家伙里面,两个做团练使,五个做团练副使,就是只有两座州郡,那也够了。哈哈!最重要的,大家都想看看这伙野人是个甚么样子,居然能把契丹人打得发家之地都丢了”张开用力挥着手,像是要极力抓住甚么。
众人听了这老将的醉话,都不由笑了起来,王伦也不禁莞尔,道:“我可当不了这个恶人,诸位从前都是堂堂两镇节度使,我若生生把你们逼成团练副使,朝廷的军官将来还有谁肯投我梁山?”
除了张开没笑。连王焕都不由摇头苦笑,只听这时王伦继续道:“那就言归正传,既蒙几位老将军不弃,愿鼎力相助我梁山泊打开局面,我王伦也不说别的,就请王焕、张开两位老将军在家里做好就任乐浪节度使和玄菟节度使的准备,只等萧嘉穗和朱武两位军师收复高丽全境,即刻上任!”
还是节度使!?
王伦此话一说出口,在座七个老将不说大吃一惊。也是大有出人意料的感觉,王焕和张开愣了愣,顿时身上的酒都醒了,皆言道:“不可不可!我等都是半路出家的人。怎能拦在跟随王首领多年的弟兄们前面?”
王伦摇了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诸位在朝廷就是两镇节度使,终不能到了我梁山还混转去了。叫天下英雄耻笑我梁山容不得大才。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节度使也是我山寨头领,俸禄(缴获分成)也未见得就高一些!两位老将军戎马半生。立功无数,就是此时朝廷不认你们从前立下的功绩,我王伦替朝廷认了!”
王伦最后一句话说得两位老将眼眶立马变得通红,张开还忍不住拿手揩了揩眼角,只见王焕道:“既如此,末将愧领了!只不过我王焕在这里说一句,这个节度使是元帅给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子,但我们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守一城便专其事,其他友军的事情我们是帮不上太大忙的!”
王焕此言听起来怪怪的,但王伦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显然是表明自己不会用这个节度使的头衔来倚老卖老,打乱山寨指挥体系。毕竟连林冲这样的元老都只是都统制,他们两个节度使要过起官瘾来,梁山绝对乱套。所以他说友军的事情帮不上忙,实则是自我剖白:绝不乱插手。
其他六个老将显然也听懂了王焕话里的意思,大家皆是感同身受,人家既然有魄力要把节度使这个帽子还回来,让大家此生不存在遗憾,自己心怀感激的同时,更不能坏人家的事。
更重要的是,这个帽子是人家给的,若是最后闹得不像话,自己给弄丢了,那彻底就天地不容了。
这几位老将虽是粗人,但也是历经宦海数十年的人物,都体会到了王伦的诚意,虽想和王焕一般剖白一二,但关键是目前只有两个人回到这个位置上,其他几位都不好说话,却见这时张开道:“我知道你们山寨的军制,林冲他们就是野战队伍,我们是地方守军,地方守军不能乱插手野战队伍的行动,这茬我懂,也支持!不过,我的人你得还些个给我吧!”
王伦见状,不由笑道:“甚么人,多少人?”
“咱们这个节度使,管多少人?”张开反问道。
“只因这两郡将来处于金国边境,人数不能少了,就按各位昔日在宋时编制,一万士卒!”王伦回道。
“人从哪里来?”张开又问道。
“诸位一直都在梁山上,应该知道如今山寨预备军已经空了,连去汉城的壮丁都是临时征集的!所以这兵源嘛,明日在这二龙山临时安置的百姓中竖起招兵旗,以我梁山的影响力,不怕人手不够!只不过,这训练上的事,还得烦劳二位节度使多多受累!”王伦耸了耸肩,最后补充了一句道:“另外我再给两郡各配一万番兵,如何?”
“如此算下来,我要四十名可以担当指挥使的军官,一百名中下级军官,最少最少五百名老兵…”张开认认真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就在酒桌上盘算起来,大家被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张开见状,把眼一翻,道:“我是去打仗,要死人的!”
王焕到底比张开要老成一些,知道他们的旧部被各野战军吸收了,再要放人也难,当下道:“人不如旧,衣不如新,有时候老人用惯了,往往就离不开了。我们这俩把老骨头,练兵是没有问题,但带兵还得靠下面的指挥使,还请元帅拨下五十名中级军官,其他方面末将自己想办法!”
王焕就是王焕,从王伦手上接下这个节度使后,称谓都按军中规矩来了,不再似从前那般随意了。
“成,就按王老将军的意思办!两位如果还有记得起的部下,可以给我一个名单,我尽量按名单来调配人手。另外还要跟两位说一声的是,如今两路大军正在交战状态,若是要调的人是副手还好说,若是现在独当一面,临阵换人怕是不大可能,所以从时间上来说,两位要有心理准备!”王伦知道这两人都是知兵之人,知道火线拉人是多么让前线军官恼火的事,所以为将来会出现的情况先给二人打个预防针。
果然两人都表示了理解,只是张开还有些埋怨王焕,最后王焕说了句“人要知足”,张开才不吱声了。
王伦最后又对全程观看,未发一言的五位老将道:“将来若再有紧要之地,还望五位老将军,莫要作壁上观!”
王伦这句话叫气氛一下好了起来,说实话此时大家都闲不住,偏偏名额只有两个,王焕乃是十节度之首,威望卓著,此时自然没有人跟他争,关键张开这边,就有好几位开始瞪他了,哪知这家伙还得意洋洋,更让几人有种恶意灌他一顿酒的冲动。
“两位老将军练兵之地,就定在这二龙山罢!此地不用出寨,便可编练士卒,更妙的是此处多是山林,和高丽边界地区的地势相类,正好练以致用!”王伦笑道。
“使得,咱们两个便留在此间了!”张开拍着胸脯道。
王伦见状,就势在酒桌就抛出下一拨任命,“擎天柱任原调离二龙山,划归浪子燕青手下,择日调任安东都护府。山寨水运渔业头领王定六,调任二龙山大头领!”
任原还好,唯独王定六脑袋“嗡”的一声,万分不可思议的望向王伦:我当二龙山大头领?哥哥看样子没喝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