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门寺后山有一排供大香客休息的禅院,依山傍水,旁边还有一片竹林。
此时,其中一个院子里,恰逢沐休日的郁正然正端着一杯茶慢啜。他今日是带儿子圆儿来祈福,求一件护身的开过光的物件、或者护身符之类。这样的事多是母亲操心,但圆儿现在不是没有娘吗?也没有祖母什么的女性长辈,只有郁正然这个爹来张罗了。
当然了,这是公开的说法,一半是真,一半是个幌子。
没想到今日法门寺有重要的贵客,静玄大师都亲自讲经去了,法门寺的主殿也被拦了,不许其他人进出。郁正然平日没有太多时间过来,又是静玄大师赠送了莲花手串的“小友”,他请求留在禅院等待静玄大师,小沙弥经过请示后就将他带到了这竹林旁的禅院。
约定的时辰都要过了,郁先生才匆匆赶回来,只是脸上一片郁色,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见不了了,有好多眼线,这是好不容易递出来的。”说着递过一个蜡丸,带着一股子鱼腥味,让一向有洁癖的正然立时皱了眉。
郁先生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容易吗?他也是有洁癖的,可是因为害怕有闪失,他都差点要亲自下池塘(放生池)捞鱼了。
郁正然剥开蜡丸,摊开纸卷,飞快地扫视上面的内容。
哈,被盯上了,身边都是皇上派的暗卫?
自从二皇子下毒逼宫事件后,敏感的太皇太后总感觉自己被人盯着,让惠嬷嬷设了个空局。果然发现了端倪。他知道。恐怕是皇上怀疑她与那件事脱不了关系了。毕竟。她才刚从佛堂出来没多久,就发生了那事。
这意味着她不能再同长孙北齐王那边通情报了,她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对北齐王来说一点优势都没有,甚至比之前更糟糕,绝对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皇上手里。
那么,唯一的指望就是人在京里的郁正然了。长孙说过,从小被洗脑的郁正然对他们是忠孝可靠的。
谨慎起见。太皇太后采用了早年约定的紧急时刻一次性联系渠道给郁正然发了消息。约在法门寺见面。
于是,有了这次太皇太后的微服到法门寺听静玄大师讲经。皇上竟然问都没有问就一口允了,只是堂而皇之地明说要派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太后一愣之后,也没法拒绝。
不能面谈,能确保东西到郁正然手里也好不是?
郁正然快速看着密信,下面的内容让他心里越来越兴奋,脑袋飞速运转着,面上却仍是最初的微蹙着眉头的表情,连自小在他身边如父如师的郁先生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在他考虑不给郁先生看密信会不会引起他怀疑,又该如何解释的时候。直奔进来的左庆一声“爷,宁世子来了”让他“下意识”地将密信揉成团紧握于手心。瞬间化成了粉末。
抬头没有看见齐浩宁的身影,郁正然“怒”了:“胡乱囔什么?人在哪呢?”
左庆委屈道:“刚到寺里啊,听说是来接太皇太后的。”他还真想不通自己哪错了,宁世子是来法门寺了呀,他还以为少主会很开心呢,每次见到宁世子他都是笑容满面的。
郁先生也没觉得左庆有错,至于正然的快速、激烈反应他非常满意和欣慰,看来他家少主虽然同齐浩宁投缘,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还是防着齐浩宁的,这让他放心了。毕竟,父子俩隔阂太深导致少主冲动之下离了心,甚至背叛了主公,吃亏的最后还是少主,而且少主那么重视亲情、渴望家人的一个人,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有了这突发的一幕,其后郁正然的即使“不当”的言行,郁先生都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他家少主只是心里有气,耍耍脾气,大事上是不会糊涂的。少主同宁世子看着交好,也是他太寂寞了。
郁先生的眼神变化落在郁正然眼里,心里舒了一口气。
“咳咳,”借着握右拳掩嘴的动作,郁正然掩去了眼里一闪而过的轻松和兴奋,“是我反应过激了。”说着松开右手掌。
左庆这才看到从正然手里散落的粉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就没有委屈了。
这里自然不是谈密信内容的地方,郁正然正好将这事暂且先避过,给自己多一点琢磨的时间。
郁先生同样也是认为此处不宜谈密信,转移了话题:“爷,刚刚听到消息,一位从东北过来的黄姓商人在来京城的半途遇到劫匪,死了,财物全被劫,据说劫他的是惯匪。对了爷,还有一件事,我们又要加人了,还有费用。”
“噢?”郁正然又拿起了茶杯,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北齐王可不是主动给他们增人加经费的,那些是“黄爷”之前用的人,弃掉可惜,直接联系他们又怕被皇上的人盯上抓到把柄,就并给他了。再有,既然让他处理“黄爷”,知道了这件事,那位“父亲”为了表示一向以来对他的倚重,自然要主动让他兼并这些也已经潜进京城的力量。
郁先生习惯性地叹了口气,不过不再忧心了。暗叹一声:少主心里有气也正常,随他吧!
这时,皇上这边也收到了“黄爷”被劫杀的汇报。
负责此次任务的幽幂成员做好了以死告罪的准备:“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北齐王派来的人,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而已。”因为是在回京的路上,他们觉得那人不会同他主子联系,便放松了精神,远远跟着。他们怎么会想到还要去保护那人?
皇上却是无所谓,现在要对外敌,还要进一步发展大周实力。他还没准备好要将收拾北齐王的计划提上日程,那样对民心不利。
更重要的倒是潜在京城多年的那个(或者是那些)细作到底是谁?在哪里?
很快,在众人的期盼中,西北大将军云德清陪同以俩位突厥王子为首的突厥使臣队伍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