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忍现在的修为比起当年四大圣僧中的道信也已经不遑多让，这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佛门第二人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当年石之轩混入佛门内部，企图补全自己的心法，曾经拜在四大圣僧的门下，这样算的话，弘忍其实算是石之轩的师弟。

当然，肯定是相看两厌的师兄弟，否则石之轩不会将弘忍推到这个火坑里。

今日弘忍出现在这里，看似是一个意外，但是赵昊可以断定，这肯定是出自石之轩的谋划。

石之轩现在已经是僧王的身份，碍于他以前的身份，石之轩现在其实算不上自由。

所以他才需要化身天王，将佛门内部那些始终和他为敌的人，比如四大圣僧、了空之流一一除去，这样才方便他彻底掌控魔门。

不过赵昊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天龙教在名义上应该已经彻底覆灭，而且还是被僧王和道主联手所灭。

这个时候，弘忍就不适合再出事了，否则别人就很容易联想到他的身上，毕竟弘忍在佛门内部本来就和石之轩不是一路的。

所以石之轩要借刀杀人，借赵昊这把刀，将弘忍除去，这样一来，任谁都联想不到他的身上。

打算很好，弘忍也的确是不出意外的上钩了，只是赵昊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出手。

“阿弥陀佛，石施主已经弃暗投明，皈依我佛，施主却还在冥顽不灵，大肆作恶，善哉，善哉。”弘忍叹息道。

“噗嗤。”

婠婠一个没忍住，被弘忍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逗笑了。

“我说和尚，你是不是学佛学傻了，跑这儿放肆来了，你真当石之轩不敢杀你，这世上就没人敢杀你了啊。”婠婠的声音不屑，其实也是为了弘忍好。

真的让赵昊认真起来，倒霉的还是弘忍。

不过婠婠高高在上太久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旁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妖女，果然是一丘之貉。”弘忍看了婠婠一眼，眼中尽是厌恶。

婠婠…

赵昊放弃和弘忍交流，看的出来，石之轩已经将弘忍的性格完全把握住了，就这种性子，真是想不死都难。

“你是神秀？不错，《不死印法》已经有几分火候了。”赵昊赞叹道。

神秀目瞪口呆，弘忍也是浑身剧震。

他们当然不会不明白《不死印法》代表着什么。

可是这和神秀有什么关系？弘忍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是关乎现在的僧王，他曾经的师兄，弘忍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前辈不要血口喷人。”神秀真的是要吐血了。

神秀没有发现，在他喊赵昊前辈的时候，弘忍眼中闪过的不满。

五祖弘忍，在禅宗历史上仅仅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并没有将禅宗发扬光大，当然，也没有让禅宗衰落。

他的才华是有的，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石之轩这样一个妖孽，这也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不死印法》也有很深的研究，你能瞒过你师父，可瞒不过我。”赵昊轻笑道，随即一掌拍出。

弘忍虽然对神秀已经有所怀疑，不过神秀毕竟是他的徒弟，赵昊这一掌是冲着神秀去的，弘忍当然不能坐视。

只是弘忍惊恐的发现，赵昊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和他记忆中的噩梦十分相像。

几十年前，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掌，将他彻底击败，从此心境告破，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重新走了出来。

虽然经过破而后立，弘忍比起从前强了很多，甚至要超过他的师父道信，但是弘忍内心当然不会对此有所感激。

他想要报复，却没有能力，久而久之，这种情绪的累积之下，就成了连弘忍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

这一掌实际上他能够接下，可是面对熟悉的生死二气，弘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昊打中了他的弟子——的残影。

神秀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忍，他也以为弘忍会替他接住这一掌，所以最初他根本没有躲避。

对于赵昊的厉害，不管是弘忍还是神秀其实都并不了解，虽然他们知道能够攻克慈航静斋的人肯定不会是弱者，但是弘忍这些年被人吹捧惯了，自己难免会有几分自傲。

可是事实上石之轩给他带来的阴影至今没有散去，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误会。

“师父，我没有学《不死印法》。”神秀大声说道，神情愤然。

他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认为弘忍故意选择不救他，已经放弃了他，心中自然升起了愤怒之情。

师徒师徒，徒弟要孝敬师父，前提是要师父尽到自己的责任。

臣子都可以忤逆君王，何况师徒？

有些时候，裂痕便是这样产生的。而且一旦产生，就很难再弥补。

“你有没有学《不死印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是否认为你学了不死印法，神秀，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童子，我保证前途比做什么劳什子禅宗宗主要强的多。”赵昊蛊惑道。

“施主太过分了。”弘忍心有愧疚，再看到赵昊还蛊惑他的弟子，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达摩手应声而出，声势惊人，比起赵昊刚才的阵势大了好几倍。

“秃驴果然还是有几分本领的，佛门第二人也勉强担得起。”婠婠简单的评价道，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十年潜修，虽然说不上大彻大悟，不过婠婠的对手也绝不是弘忍这个级别的人了。

婠婠尚且如此，何况赵昊。

“传说禅宗四祖道信的达摩手比起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也不遑多让，今日一看，传言果然不能相信，宁道奇果然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是个人都能踩他一脚。”赵昊冷笑道，也是一掌迎上，不闪不避。

四大圣僧还在的时候，每个人都冠绝天下，因为宁道奇曾经说过，这四个人每一人的实力都不逊色于他。

这肯定是夸张，宁道奇就喜欢做这种自污的事情，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四大圣僧的强大。

而这其中，道信精通达摩手，和宁道奇一样都擅长手上功夫，所以也往往被相提并论。

传说达摩手在道信手中是和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一样的威力，不过赵昊虽然没有领略过道信的达摩手，但是宁道奇的散手八扑赵昊是亲自体会过的。

虽然散手八扑更大的作用还是逍遥自身，开发自身潜力，不过就算是这样，在宁道奇手中，散手八扑也是能够抗衡天问九刀的绝世功法，所谓的达摩手与其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赵昊和弘忍双掌碰撞在一起，就好像是两道磁铁紧紧吸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来。

赵昊面色淡然，甚至还带有一丝微笑，不过弘忍的脸色已经变了，眼神再也潜藏不住恐惧。

又是熟悉的记忆，又是噩梦般的回忆。

弘忍只感觉自己的寿命在不断的流失，本来以他的修为，无病无灾再活个几十年也不见得会到大限，可是现在弘忍已经感觉到死亡的边缘了。

生气被不断的抽出，死气不断的涌入，这种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是绝难体会的。

生死之间有大机缘，弘忍没有感觉到。

但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弘忍已经切身体会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天龙教对慈航静斋动手的消息？”赵昊问道。

“是神秀飞鸽传书告诉我的。”弘忍没有隐瞒。

赵昊略有深意的看了神秀一眼，神秀没有和赵昊对视。

白清儿率众奔袭帝踏峰，虽然算不上绝顶机密之事，但是也并没有大张旗鼓。

神秀一个佛门新秀，哪来的情报？更何况刚才明空还说了，她一直在追杀神秀。

“明空，这些年是道主在教导你吗？”赵昊继续问道。

明空并不认识赵昊，但是她的眼力却比弘忍要强的多，很乖巧的回答道：“是啊，娘不见了之后，就是师兄一直在教我东西。师兄说他是代师收徒，不过他修炼的武功并不适合我，所以还是让我修炼的《天魔策》，师兄只是从旁指点。”

赵昊嘴角的笑容愈发怪异，婠婠和师妃暄也回过神来。

道主是天龙教的龙王，白清儿的行动，他肯定是知道的，而明空的行踪肯定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从弘忍接到神秀的书信出山，到明空追杀神秀正好到了终南山，这一切如果说都是巧合，那未免太侮辱赵昊几人的智商了。

“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弃子，既然如此，就给你一个弃子应有的下场吧。”赵昊看着弘忍，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右手随手一摆，弘忍便应声跌落一旁，生死不知。

“死了？”师妃暄皱眉问道。

“死了，求仁得仁，他自己作死，就算我不杀他，这个黑锅也会扣在我头上。”赵昊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杀掉弘忍不算什么，毕竟弘忍想要杀他，赵昊能够感觉到弘忍身上的杀意。

在江湖上混的，别人都想要杀自己了，这个时候不管对方是什么高僧大贤还是民族英雄，都照杀不误，毕竟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赵昊不爽的人，石之轩和君宝凭什么敢设计自己，让自己帮他们杀人？

谁给他们的胆子？

“我想，你应该会给我一个解释。”赵昊目光放在神秀的身上。

这一刻，神秀刚才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的冷静。

在赵昊几人的注视之下还能如此镇定，确实有年轻一代第二人的风采。

“见过师父。”神秀忽然上前两步，跪在了婠婠的身前。

赵昊和师妃暄同时皱眉，神秀是婠婠的徒弟？

这件事情和婠婠还有关系？

婠婠比他们更奇怪，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只收了明空一个弟子，虽然她也曾想要再收一个，赵昊也曾经承诺过替她找一个弟子，不过十年的闭关打乱了一切。

没曾想到居然出关之后，会有一个和尚说是自己的弟子。

“我并不认识你。”婠婠奇怪的说道。

“贞观七年冬天的一场大雪，师父收了明空做弟子，出武府的时候，有一个小乞丐，您可还记得？”神秀的话，让婠婠回想起来十多年前的情况。

那一年冬天是二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她将婠婠从武府里带出，在武府的外面，一个和明空差不多年纪的小乞丐瑟瑟发抖的靠在墙角，衣衫破烂，眼神柔弱而哀伤。

那个眼神，一下子便打动了婠婠冰封已久的心。

“你是那个小乞丐？”婠婠确实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明空师姐的一饭之恩，在下永生难忘。师父也说过，若是我能够再出现在您面前，您就会收我做弟子。”

婠婠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在当时，那只不过是一句委婉的拒绝而已。

婠婠虽然可怜他，但是让婠婠给他一碗饭，已经是婠婠的极限了。作为阴癸派的魔女，婠婠并没有太多的善心。

因为婠婠从来没想过他和自己日后会再有牵连，两人的地位千差万别，所以在神秀说当时想要做牛做马报答她的时候，她便对神秀说了一句，我不缺仆人，如果我们还能够再见，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弟子。

婠婠能够看出小乞丐的天资不错，只是明空珠玉在前，再加上阴癸派内的功法大多还是适合女子，所以婠婠并没有将他真正放在心上。

婠婠没有想到，当年的无心之举，在十多年之后，居然会收到这样的回报。

“神秀，你和我交手的时候，并没有使出真正的本领，你在故意让着我？”明空怒气冲冲的问道。

神秀苦笑一声，说道：“我的确隐藏了一些武功，不过就算我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是师姐的对手。”

“他真的是你弟子？”赵昊问道。

婠婠将他们两人的渊源说了一遍。

“这应该不是全部的故事吧。”赵昊并没有怀疑神秀的话，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神秀并没有说全。

神秀深吸一口气，说道：“前辈慧眼，我被僧王点化，投入净念禅宗，法号法明。在净念禅宗封山之前，我又被了空转送至禅宗，这才成为了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