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疤瘌笑着耸肩,不再说话,作为塞外草原上最著名的黑市老板兼情报贩子,在他心里无论任何东西都有一个标价,所谓国家民族,只是比其他货物的定价略微高一些罢了,只要买家出得起大洋,不在乎卖上一次两次,
况且对于你赵天龙这种大名鼎鼎的马贼來说,国家亡不亡与你有什么关系,眼下曰本人和国民政斧正在南方打成了一锅粥,谁也沒精力仔细管草原上的事情,你才能活得有滋有味,一旦哪天国民政斧真的打回來,驱逐了曰本人,恐怕下一个行动计划就是剿匪,到时候你赵天龙再说自己如何对得起国家,国家容你继续四处逍遥么,
双方话不投机,交易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下去,赵天龙眼珠偷偷一转,干脆直接激将,“疤瘌叔,你不是已经投靠了小鬼子吧,,那是我的不对,应该打听清楚了情况再來找你,晚辈给您老添麻烦了,张兄弟,咱们得赶紧走,沒准小鬼子的追兵已经在路上了。”
说罢,拉着张松龄的胳膊作势就要离开,“你给我站住。”老疤瘌“呼。”地一下跳了起來,额头上的疤瘌涨得通红,宛若一条活着的大号蚯蚓般來回蠕动,“小兔崽子,你刚才说什么呢,,有种给我再说一遍听听,你,你,你……”
指着赵天龙的鼻子,他气得话都无法说完整了,赵天龙却丝毫沒有尊老的觉悟,伸开大巴掌在老人的手指头上拍了拍,继续嘿嘿冷笑:“嘿嘿,我只是随便那么一猜,猜错了还不行么,况且您老沒受沒受招安,心里自己知道,这么着急干什么,,行了,晚辈不陪着您老唠嗑了,赶紧把账给晚辈结了,晚辈跟张兄弟也好去找别人打听小鬼子车队的消息去。”
“除了老子我,不信还有谁清楚小鬼子运输队的消息。”老疤瘌气得张牙舞爪,恨不能将赵天龙生吞活剥,“你给我站住,老子现在就把车队的行进路线画给你看,如果你不小心死在押车的鬼子手里,到那边去记得跟你师父说明白,别告诉他我事先沒有劝过你。”
“哪能呢,四叔最关心我们这些小辈了。”赵天龙图谋得逞,立刻转怒为喜,扶住老疤瘌的肩膀,用手轻轻替他捶打后背,
“小白眼狼,少拍马屁。”老疤瘌一闪身甩开了他,快步走到柜子旁,掀开柜子盖儿,弯腰从中取出一大张白纸,狠狠地拍在屋子中央的桌案上,“啪。”
一声脆响过后,他又猛然冷静了下來,看了看赵天龙,破口大骂,“你个遭瘟的小兔崽子,小白眼狼,如今翅膀硬了,连老子都敢糊弄,你马上给我滚蛋,爱去找谁找谁,永远也不要再过來,乌恩,别杀羊了,客人这几天火气大,见不得油腻。”
“怎么可能呢,我这嗓子眼里都快往外冒清水了,乌恩,赶紧把羊杀了下锅,我饿了一整天,就等着疤瘌叔家这顿呢。”赵天龙也提高了声音,笑呵呵冲外边大喊,喊罢,又将头转过來,冲着疤瘌叔连连作揖,“您老不要把说出來的话再吞回去,那多毁名声啊,这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您疤瘌叔消息最灵通,为人最仗义,别生气,别生气,您老先坐下消消火,待会儿羊肉煮好了,我给您老倒酒认错还不行么,。”
“我就是说了不算数,你还能把我怎么着,。”老疤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抓起一支铅笔,恨恨地丢进赵天龙怀中,“老子说,你自己画,只说一遍,能记下來多少凭你的本事,老子今天不高兴,不想伺候你这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行,行,您老动嘴,我动手行了吧。”赵天龙笑呵呵地拿起笔,做洗耳恭听状,张松龄怕赵天龙一个人忙不过來,赶紧也凑到桌子前,抓起另外一只铅笔,老疤瘌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几眼,声音突然转低,如同梦呓般吟唱:“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无心说,有心听,主客各便,转过身,出此门,与我无关……”
顿了顿,他又将吟唱变成了叙述:“我听人说,有个很大的车队这个月阴历二十三,也就是大后天会从黑石寨出发,一共有十四辆到十五辆三匹马拉的大胶轱辘车的样子,装的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据说每辆车都是满载,每辆车有两个车把式,轮流负责赶车,除了车把式之外,还有一小队骑兵负责护送,不清楚是鬼子兵,还是保安队里抽调出來的好手。”
‘这也太多了些,’张松龄暗吸一口冷气,一个小队的骑兵规模大概是十三个人左右,再加上将近三十个车把式,敌方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个排,而他这边却只有他自己和赵天龙两个人,无论怎么算,实力对比都有点儿过于悬殊,
正迟疑间,又听见老疤瘌继续梦呓道:“我听人说,这个车队要先到赤峰,然后跟其他各地的车队聚集起來,一道送往满洲国那边,从黑石寨到赤峰的大致路径是,前旗、三棵树、饮马川、小高粱沟、四分地…….”
每一处地名,都非常古怪,非常难记,张松龄停住笔,低头朝赵天龙那边张望,只见赵天龙挥挥洒洒,以非常漂亮的正揩,将所有地名都一个不落地记录了下來,一边记录,一边还能分出神來在白纸的下半部分画上几道印记,很快,一张标记着地名的简易路径图,就清晰地出现在三人眼前了,
“小兔崽子,居然还记得怎么写字,,我以为这些年,你就知道摸枪了呢。”老疤瘌抓过刚刚画好的地图,仔细核对了一遍,然后敲敲纸上的正楷,笑着夸奖,
“这些本事,还不都是当年您老教的么。”赵天龙笑着将地图夺回來,收好,同时不忘了大拍老疤瘌马屁,
“我可做不了入云龙的师父。”老疤瘌心中余怒未消,嘴巴上也当然不会太客气,“万一失了手,记得自己给自己一枪,千万别落在小鬼子手里,铁打的汉子被他们抓到,也熬不过三天。”
“谢了疤瘌叔提醒,。”赵天龙继续嬉皮笑脸,“那卖枪的钱….”
“少不了你的。”老疤瘌一脚踹过去,大声咒骂,“连老子你都信不过,连老子你都信不过,老子这就把钱给你,你数清楚了之后赶紧滚蛋,老子的羊肉,不喂你这个白眼狼,枣枝,枣枝儿,让你烧茶,你到哪里去现砍柴火去了。”
“來了,來了,马上就好。”慌乱的女声从毡包外边响起,门被推开,有个十二三岁的蒙古族小姑娘拎着热气腾腾的大铜壶,快步走了进來,
“拿三个新铜碗,先用开水煮了再送过來,客人是从口里來的,爱干净得狠!”老疤瘌看了张松龄一眼,大声吩咐,
张松龄当然能听出话里边的赌气味道,赶紧再次赔礼道歉,“四叔别生气,我刚才真的是累走神了,您老……”
“你图个放心,我也图个安心。”老疤瘌摆了摆手,坚持将所有餐具都用开水消了毒,才请两个小辈入座喝茶,
蒙古奶茶用新鲜的牛奶和茶砖煮成,里边放了少许盐,味道虽然古怪了些,却非常解渴,张松龄接连喝了三大碗,身上的疲惫感觉一扫而空,正准备向老疤瘌说几句恭维的话,毡包门再度被推开,乌恩和枣枝两个抬着一整只煮熟了的羊走了进來,
“我來切。”赵天龙殷勤地从乌恩手中抢过刀子,切下羊头盖骨上的肉,放进盘子里,双手捧给老疤瘌,
这是草原上的传统礼仪,表达的是对长者的尊敬之意,老疤瘌看了他一眼,满意地将羊肉接了过去,然后笑着抢过刀,从羊脊背后三分之一处偏下位置,切下一条嫩肉,笑着放进了张松龄面前的铜盘子上,
得到赵天龙的暗示之后,张松龄伸双手接过,却不敢马上品尝,等老疤瘌先吃了第一口,才用自己面前的小刀将羊肉切下一小块,缓缓地放进嘴中,
鲜嫩的羊肉入口即化,带着浓浓的汁水,滚过喉咙,食道,令人五腑六脏沒一处不舒服,主人和客人互相举杯,边吃边聊,很快,毡包中的气氛就恢复了最开始的融洽,
待酒足饭饱,外边也出现了清脆的鸟鸣声,赵天龙向张松龄使了个眼色,一道起身谢过疤瘌叔的款待,然后拿了用枪支换回來的大洋,赶在天光大亮之前,匆匆离开,
老疤瘌带着乌恩将他们两个送出了五里之外,临别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求赵天龙不要轻易冒险,待两个人和七匹战马去远,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冲乌恩命令,“去,骑那匹火龙驹去黑石寨找阎队长,跟他说,他想知道的消息,我已经给他打听清楚了,这次我要现款结账,如果他诚心想做生意的话,就连同上回欠我的钱,一道给我送过來,抓紧时间,如果敢在路上贪玩儿,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