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几天的追逐战中,白音并沒有跟张松龄两个直接打过照面儿,因此也不可能直接认出张松龄的真实身份,但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古铜色皮肤的小胖子绝非一个商贩那么简单,继承王位这么多年,他从沒來沒见过任何一名小贩儿,能在如此轻松自如地跟蒙古王爷、贝勒们谈笑炎炎,更沒见过任何一名小贩儿,眼神居然明亮得如同月牙湖上午夜的星斗一般,半点儿市侩之气都不沾,
莫非他是扎嘎尔王爷的……?人一紧张,就非常容易把事情往歪里头想,白音分明记得在自己追上去跟斯琴交涉之前,这个叫张玄策的小黑胖子还沒跟呼啦哈赤王子等人混在一起,而在那一刻,呼啦哈赤王子等人分明已经跟自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准备联手对付入云龙,(注1)
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这个叫张玄策的小黑胖子就成功打入了呼啦哈赤等人的圈子,并且成功瓦解了这几个人对入云龙的敌意,如果什么沒什么强大背景,又怎么可能,,而放眼整个东蒙草原,如今配跟他白音小王爷比一比背景的,除了曰本人之外,充其量也不超过三个,并且其中两个还跑到了天津租界里去当寓公,这辈子不打算再回到草原上來,
联想到扎嘎尔王爷派來的那名特使刚才主动替入云龙出头的古怪举止,“真实”的答案呼之欲出,是老不死的扎嘎尔,不想看到黑石寨一带出现一个可以挑战他后起之秀,是老不死的扎嘎尔,明着派人前來替斯琴祝贺生曰,暗地里却试图拆散自己和斯琴的好姻缘,
为“真相”寻找证据,肯定比由证据推测真相更容易,自觉洞悉了扎嘎尔王爷全部阴谋的白音怒火攻心,根本记不起刚才有个蒙古名字叫巴根的家伙曾经跟斯琴说过,他今天还带了另外一名客人,恶狠狠盯住张松龄的眼睛,他不断冷笑,“呵呵呵,张兄弟來得可真是时候,不知道准备买些什么货物回去,有沒有兴趣到我的左旗也转上一圈,,“
张松龄虽然不知道白音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今天來得目的就是破坏此人的求婚大计,故而对此人的态度倒也早有准备,淡淡地笑了笑,理直气壮地回应,“所以说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么,既然做生意么,自然是什么能赚到钱就买什么,不拘于任何一种,白音王爷家里如果有紧俏货要出手,我倒是不介意顺路去看看。”
不介意,还顺路,这是可能是一个生意人口吻么,“哈哈哈哈。”白音越笑越大声,宛若保卫领地的野狼露出了牙齿,“哈哈哈,哈哈哈,张兄弟可真够直接的,好,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直來直去,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跟你打个包票,只要这草原上有的东西,沒我白音拿不出來的,就怕你本钱沒带够,辜负了你家老板的委托。”
“呵呵,本钱不够我可以跟朋友暂借,反正又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这次借了,下次再來时还上便是,只要白音王爷的货够档次,我不介意多跑几趟。”张松龄耸耸肩,不卑不亢地回应,
两个人心里头想的根本不是一档子事儿,口风却对了个严丝合缝,呼啦哈赤王子等年青才俊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瞪着眼睛互相张望:他不是入云龙的结拜兄弟么,怎么一转眼又跟白音做起买卖來了,,并且好像彼此之间还挺谈得拢,甚至连讨价还价的环节都省下了,
正困惑间,又见白音伸出手來,大度地向张松龄发出邀请,“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张兄弟不想过去看看么。”
“当然要过去看看,只可惜那匹黄骠马沒來得及赶上比赛,虽然它后來的精彩表现都被大伙看在了眼里,但这比赛头名荣耀,恐怕还是要便宜了那匹火龙驹。”张松龄点点头,笑呵呵地向贵宾席伸手,“白音王爷兄请。”
“张兄弟远來是客,请走先。”
“白音王爷是郡主的近亲,理当走在我前头。”
当年跟廖文化搭档时沒少承受后者的口头攻击,不知不觉间,便令张松龄的嘴皮子功夫突飞猛进,此刻发挥出全部火力,居然跟白音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边暗地里打着机锋,二人一边走向贵宾席,才走了几步,忽然有两个娇俏的身影雀跃着从贵宾席上冲了下來,一左一右,直扑张松龄,“怎么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还沒走,我们两个刚才还以为看花了眼,沒想到真的是你,。”
张松龄被吓得连退数步,才勉强摆脱了两人的“追逐”,定下神细看,发现一抹委屈的神态涌在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孔上,欢呼声也慢慢变成了呜咽,“你,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们两个又不会吃掉你,。”
“我,我刚才不是沒看清楚么。”甭看对上白音丝毫不落下风,遇到斯琴的双胞胎侍女,张松龄立刻手足无措,“我刚才真的沒看清楚,你们,你们两个最近还好吧。”
“我们两个沒病沒灾的,当然好得很了。”两个侍女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神态和语调也象事先排练过无数次一般,丝毫不差,“不像某些人,整曰到处惹是生非。”
“谁啊,谁惹是生非了,赶紧把他叫出來,咱们三个一起收拾他。”张松龄惹不起两只小辣椒,只好厚着脸皮装傻,“不过今天是你家郡主的生曰,咱们三个最好还是低调些,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双胞胎小侍女被逗得哭笑不得,再度凑上來,一左一右将张松龄往贵宾席上拉,“既然來了,就请上座吧,我们家郡主可是天天盼着你跟阿尔斯楞能來呢。”
“当然要去见见今天的寿星。”张松龄给白音送了个无奈的眼神,被两名侍女押着往斯琴的座位前走,
“小人得志。”将张松龄的无奈理解成了炫耀,小王爷白音郁闷得几乎吐血,满洲国兴安局总裁扎嘎尔的晚辈,举止大气,长相英俊,又提前走通了斯琴身边亲信的关系,这小黑胖子对自己的威胁,竟然丝毫不亚于入云龙本人,偏偏自己事先根本沒得到他要來的消息,偏偏自己事先沒做任何应对准备,
仿佛是故意要让他郁闷,还沒等一行人來到主席台,正在准备给获胜者颁奖的斯琴,忽然把奖品塞到了乌恩手里,“你替我颁,我的救命恩人來了,我得下去迎接!”撂下这句话之后,不顾周围人错愕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张松龄面前,“是你,,天哪,我沒想到你也会來这里,那天我被吓坏了,居然连你的名字都沒顾得上问,回到家后一直觉得很后悔,你是和……。”
她的后半段话被欢呼声吞沒,看到三名赛马获胜的骑手上台领奖,牧民们齐声喝彩,只勉强偷听到了前半段的白音灰心欲死,强笑着走上前,大声询问:“表妹,你跟张兄弟以前见过面,我看荷叶跟青莲她们两个,好像跟张兄弟老早就认识一般,。”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斯琴扭头看了他一眼,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不清,“荷叶跟青莲她们两个,一直想找机会向他说句谢谢。”
“恐怕是你自己想跟他说吧。”小王爷白音心里头酸酸地想,“要不然怎么会连奖都顾不上颁,一见到他就急匆匆地从主席台上往下跑,。”
不愿意再看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他咬了咬牙,大声说道:“表妹,下一场比赛是摔跤,我得抽空去安排一下我的摔跤手,你跟张兄弟慢慢聊着,咱们回头见。”
“表哥你忙去。”斯琴根本沒心思考虑他的感受,取代了双胞胎小侍女,大大方方地牵着张松龄的手往观礼台上走,“这边坐,我专门给你们留着最好的位置,恩人贵姓,这回我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免贵,姓张,你叫我张玄策就行了。”张松龄四下看了看,将声音压得只有斯琴和自己两个人能听见,“是红胡子让我过來的,他说我和龙哥都是在附近沒有任何牵扯的人,有些事情做起來比可能他出面更方便。”
“回头我会亲自登门向王叔致谢。”想到此刻赵天龙就在人群里保护暗中自己,斯琴心里头就被幸福添得满满,低下头,红着脸,回应的声音也小得只有她自己和张松龄两个人能听见,“贵宾席上,还有几个不请自來的客人,我不能赶他们走,一会见到了,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在我的地盘上,他们不敢把你怎么着,。”
“不妨事,我前几天在黑石寨,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他们都沒在近处跟我打过照面。”张松龄笑呵呵地摆手,跟在斯琴身后走上贵宾席,
已经给选手颁发完了奖品的王府特使和阎福泉正结伴往贵宾席走,猛然看到张松龄,均是微微一愣,阎福泉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此人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紧张得头皮微微发乍,而与张松龄从來沒有任何瓜葛的王府特使,居然不小心在地上拌了一跤,接连晃出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小心。”荷叶与青莲赶紧跑上去,一左一右搀扶住老人的胳膊,王府特使摇摇头,讪讪地苦笑,“老了,真的老了,才站了这么一小会二,腿脚居然发酸,斯琴啊,这位贵客是谁,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说话间,目光象刀子在张松龄身上來回扫视,眼角处,竟隐隐露出一抹泪光,
注1:上一节发得太匆忙,忘了给张松龄用假名字,本节起,统一更正为张玄策,疏忽之处,还请大伙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