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业站住脚步,乜着杨帆道:“怎么?”
杨帆向他一指,沉声喝道:“把他拿下!”
刘光业惊怒道:“你敢!你我同为钦差,你凭什么拿我?”
“就凭这个!”
杨帆也不动怒,只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卷圣旨,这些重要的东西他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方才匆忙之间也没忘记。..
杨帆把圣旨高高擎在手中,大声道:“圣上有密旨一道,授予杨某特权:监察诸道御史,发现作jiān犯科、民怨深重者,可先斩后奏!”
马桥虽然惊奇于杨帆的提前发作,却是毫不怠慢,把手一挥,两个心腹校尉便冲上前去,一把摁住了刘光业。
刘光业又气又急,大骂道:“本官怎不知有这道密旨?杨帆!你假造圣旨,罪在欺君!”
转眼看到牛一郎二人呆若木鸡,刘光业又骂:“你们两个蠢货,还待着干吗,快来救我!”
杨帆道:“这两个人,一并拿下!”
马桥又把手一挥,四个校尉冲上去,不由分说将牛一郎二人也扭住了手臂。
宋家老祖宗见此情景,惊骇不已,连忙道:“两位钦差,两位钦差,不可伤了和气,不可伤了和气。你们两位…”..
杨帆走上前去,对他和气地道:“老人家,你们宋氏世代居住于此,乡里乡亲,如同一家,相信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乡被一个酷吏贪官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晚辈来时路上,就听说因为刘光业的暴行,使得蛮州百姓民怨沸腾,今烽烟已起,若是有人攻城,恐怕刘光业脱不了干系。晚辈这么做,是为了平息蛮州民愤,于宋家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老人家的话,晚辈本不该不听。只是此事干系国法。还请老人家不要过问,晚辈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这…这…”
人老成精,宋家这位老祖宗别看年纪大了,心眼动的却一点也不慢,他可不相信同为朝廷官员,杨帆敢假冒圣旨来擒拿另一位钦差,纸包不住火。这么做早晚露馅。
如果这圣旨是真的,那他就用不着管了。再说,刘光业在蛮州的所作所为,宋家人真的毫无怨愤?他方才作势劝解,只是摆明宋家的态度,这样的话。将来不管是杨帆一派得势,还是刘光业一派得势,都和他宋家没有关系。
如今漂亮话已经说完了,老人家便连连叹息,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由他的子孙们扶着,上了他的华盖轻车,径直离开了。
宋家这些人一走。现场便只剩下杨帆的人。只是胡元礼虽是杨帆一伙,却不可能参与杨帆的机密。马桥虽然满腹疑窦,现在还是不能发问。
草坡上的土兵见他们倚为凭仗的刘钦差叫人捉了去,又见三百禁军军容严整,一见就叫人心神摧折,哪有勇气作战,便打了退堂鼓,两个头领核计了一下,就想领着人撤退,杨帆一见他们阵容移动,马上命令道:“圈住他们,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马桥讶然看了杨帆一眼,杨帆重重一点头。
两人做了多年兄弟,彼此知心会意,杨帆只是点了一下头,马桥就已明了他的决心,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他还是马上做了决定。
马桥把命令一下,手下令旗挥动,三百铁骑一磕马腹,缰绳轻抖,肃立如山的军阵突然动了,虽只三百人,徐动如林,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片刻功夫,三百骑就由徐动变成疾驰,一人负责三丈方圆的距离,整个儿散开来,把那一片山坡团团包围,一个个骁勇的禁军骑士高擎长矛缨枪、或者刀盾互击,敲击节奏,杀气凛然。
那些土兵惶惑地站住,阵形散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宋万游带着几名亲兵远远驰来,一见连刘光业都被擒下了,不禁大为惊讶。
杨帆不容他问,抢先问道:“明公,城头燃起烽烟,究系何故?”
宋万游道:“两峒三溪共十九寨谢蛮丁勇反了,现在正在攻城。他们说…说…”
杨帆眉头一皱,道:“说什么?明公何必吞吞吐吐?”
宋万游也是真的恼恨刘光业给他家族带来莫大麻烦,反正此事与他无关,看模样刘光业又做了杨帆的阶下囚,便把心一横,道:“他们说,他们反,不为反朝廷,只为反钦差。还喊什么‘不杀狗钦差,便屠巴江城!’”
杨帆眉头一皱,明知故问地道:“本钦差刚到巴江,自问不曾在本地做过任何一点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们为何反我?”
宋万游尴尬地道:“这个…,钦差说笑了,巴江城里,现在又不止…不止一位钦差。”
“哦…”
杨帆一笑,说道:“既然这狗钦差指的不是我,那就是指他了!”
杨帆指了指被两名士兵押着,腰都直不起来的刘光业,神色突然一正,说道:“本官刚刚看过胡御史的讯问笔录,所书罪行虽只冰山一角,可是刘光业在蛮州的所作所为,已可见一斑了!”
杨帆道:“胡御史!”
胡元礼拱手道:“下官在!”
杨帆道:“情况紧急,若不及时制止,恐黔中道诸蛮之反,便成燎原之势。你马上和宋县尊上城楼安抚城下百姓,告诉他们,刘光业在蛮州所犯的罪行,他们所受的委屈,皇上圣明,已然知晓,特派钦差大臣前来处理。叫他们停止攻城,一时三刻之内,我们一定给他们一个交待!”
胡元礼怔了怔,应道:“是!”旋即又压低声音,道:“杨郎中,虽有圣旨,谨慎从事!”
杨帆启齿一笑,也低声应道“胡兄放心,杨某省得,先安抚了城外的乱民再说,否则真要生起大乱,你我难辞其咎!”
胡元礼深以为然,点头道:“是!我这就与宋县尊同去!”
宋万游犹犹豫豫还拿不定主意,已被胡元礼扯着。骑马离开了。
这时。马桥才凑近杨帆,低声道:“你怎又改了主意!”
杨帆沉着脸道:“因为,我原想杀的,只是刘光业一人!”
马桥一惊,道:“那现在?”
杨帆缓缓扬眸,向山坡上聚成一团的土兵们冷肃地一扫。
马桥倒抽一口冷气!
孙宇轩把那些童子和少女带离原处,避到一片草坡下。像只护雏的老母鸡般独自守在外侧,不安地走来走去。
胡菲姑娘走过来,担心地道:“那个狗钦差气势汹汹的,是去杀杨钦差的么,他…他要是杀了杨钦差,会不会调转头来就杀我们灭口?”
孙宇轩“嗤”了一声道:“就他?他能杀得了瘟郎中才怪。杨帆那小子岂是善茬儿。只要杨帆不死,又岂会坐视他来杀你们。”
胡菲“喔”了一声,道:“这个杨钦差,很厉害么?”
孙宇轩脱口道:“那当然,在我们刑部他是蝎子拉屎独一…,咳咳!当然啦,他虽然厉害,我也不差。只不过这次出京。他是正使。规矩摆在那儿,我不便擅自出头作主罢了。”
胡菲听了两眼发亮。兴奋地道:“那…狗钦差去找他的麻烦,他会不会一刀把狗钦差宰了?我看他脾气大的很呢。”
孙宇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可能,你想的太简单了。刘光业好歹也是一位御史,怎能说杀就杀。杨帆打他一顿可以,想杀人,他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的。不过你不用担心,那刘光业犯下如此恶行,我回京后,一定会替你们上奏皇帝,弹劾于他的!”
孙宇轩舔舔嘴唇,忍不住又问:“那啥…刚才的询问被打断了,我的问题还没问完。你…咳咳,有心上人了么?”
胡菲听了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念念不忘这个问题?不过转念想想,她不过是山寨一蛮女,这个从大周京城里来的汉人大官居然对她如此痴迷,不觉又有些得意与感动。
一句话儿冲到嘴边,忽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向孙宇轩调皮地一笑,妩媚地道:“心上人呀…,你猜!”
孙宇轩酸溜溜地道:“姑娘冰肌雪肤,玉软云娇,天姿灵秀,仙材卓荦,岂能没有倾慕者,想必…早就有了心上人了吧?”
听了他这么多的溢美之辞,胡菲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羞羞答答地低下头,轻声道:“人家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孙宇轩急了:“那你究竟有没有心上人呐?”
“孙郎中,孙郎中!”
被他派去探讯儿的一个书吏提着袍袂,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孙郎中,我…我找到杨郎中了。”
孙宇轩一喜,看看那人身后,并无一兵一卒随来,不由怒道:“不是叫你禀明杨郎中,派些兵丁保护人证么?”
那人站定了身子,喘息着道:“不…不用派人来了,那百余名土兵被…被砍死好几十个,剩下的不敢反抗,全…全被捆了,连…连刘钦差都被五花大绑地押走了,说是…说是要公开处斩,以息民愤!”
“啊?”
孙宇轩听的直起了眼睛,失声道:“杀头?”
胡菲瞟了他一眼,小声道:“我看这位杨钦差比你说的要厉害许多呀!”
孙宇轩马上挺起胸膛,正色道:“姑娘有所不知,孙某身为副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矣。若我是正使,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砍了刘光业的狗头!”
一句话说完,他便攥住那书吏的手腕,把他拖出老远,紧张地问道:“杨郎中真要杀刘光业,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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