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清幽雅致,只是门前的几样物件,都能看出房间里面的摆设极其用心。
屋内设有暖炉,也隔开了外界的寒意。
巨幅的水墨山水画横隔门前不远,内里只有幽香传来,不见人影。
饶是孙恒久经大战,此时也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迈步走入这雅致的房间。
房门自有外面的女侍关闭。
绕过山水画,房间里并没有出现孙恒想象中的画面。
摆设温馨的房间里,只有寥寥四人。
其中还包括两位侍奉丫鬟。
这倒是让孙恒心头一松,至少不用面对一群人观赏似的围观了。
他目光转动,在左侧那位端坐不动的女子身上微微一顿,这才朝着主位的沈蝶兰肃声拱手。
“属下见过夫人!”
“嗯。”
沈蝶兰一脸随意的摆手:“坐吧。”
“谢夫人!”
孙恒拱手道谢,一丝不苟的在右侧坐下,与左侧那位女子面对面。
“孙恒,你也忙了一天了,可曾见到几位人才?”
沈蝶兰玉手捻起一枚表皮青青的瓜果,在五指之中轻轻转动:“咱们三河帮如今正是紧缺人手的时候,如果能借机招揽一些人来,那是最好。”
“倒是有一些。”
孙恒微微沉思,道:“有一位名叫葛辛的年轻人,内力精纯,拳法高明,实属难得。他朋友千手书生罗毅妙手空空,也是一位人才。此外还有三位,都是不俗的俊杰。”
“其中一位绰号端方公子,年约三十出头…”
“立地分金周尔英,比传闻中身手要好上许多…”
“柔情手虽是女子,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当下,孙恒就把今日遇到的高手一一说来,语气平稳无波,不骄不躁。
但他不知,因为自身的强悍底蕴,让他面对今日这些所谓的高手,实则打不起什么精神。
如今点评起来,也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沈蝶兰听着孙恒的点评,也是感觉有些古怪,但古怪在哪里,却想不出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
待孙恒说完,沈蝶兰才一手轻按案几,柔声道:“那以你之见,这些人谁更容易招揽进帮中?”
“这…”
孙恒面带迟疑,轻轻摇头,道:“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但我却知道。”
沈蝶兰自得一笑:“他们之中,只要成了家的,我们都有很大把握拿下!”
“夫人言之有理!”
孙恒点头。
一个人,没有成家,心思就不会定。
而成家立业的人,往往会想过上稳定的日子,也更容易被大势力招揽。
“人啊!总是要成家立业的。”
沈蝶兰一手托着香腮,看向孙恒:“孙恒,你年岁也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遇到过意中人?”
来了!
孙恒心头一跳,当即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道:“属下这些年一直醉心武艺,未曾想过儿女私情,目前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推脱之词,但对其他人好用,对沈蝶兰却不好使。
“成家立业乃是人伦大道,怎能说是儿女私情?”
沈蝶兰柔眉轻皱,随后又是展颜一笑:“如此说来,孙恒你是没有遇到过心上人了?”
她微微转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孟秋水,心中忍不住暗自好笑。
她发觉,自己最是喜欢看年轻人心里激动,但面上却不露分毫的样子了。
“对了!”
沈蝶兰直起腰肢,面上终于带出些郑重之色。
她素手轻摆,朝着孟秋水两人示意:“说了那么久,都忘了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了。”
“这位是…”
“这位我认识!”
孙恒拦下沈蝶兰的话头:“南陵商会的孟秋水孟小姐,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们认识?”
沈蝶兰一呆。
“你认识我?”
孟秋水也是眼眉一挑。
“当然!”
孙恒朝着孟秋水遥遥拱手,道:“在下本是青阳镇人士,曾在药铺做过一段时间杂役,当初孟小姐前去检查狼毒鞭,在下还曾做了试鞭小童。”
“当初之事,在下记忆深刻,怎敢忘怀?”
当日之事早就过去了许多年,孟秋水怕是早就忘记了这档子事。
但试鞭小童是做什么的,她与沈蝶兰却都是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都收回自己的目光。
“啪!”
花瓶落地,碎成无数碎片。
碎片反射烛光,美轮美奂,也把那个俏丽倩影分割成无数狰狞怒容。
客栈里,孟秋水一脸怒气的挥手击碎一个花瓶,犹不解气,更是发狂似的大吼大叫,扔的满屋子狼藉,才发丝披散、气喘吁吁的坐回床头。
“你说,沈蝶兰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就是故意让我难堪的?”
孟秋水猛然抬头,拿微红的双眼的瞪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熏香。
“小姐,应该不会的吧!”
熏香小心翼翼的开口:“当时,余夫人也是一脸的尴尬,应该不至于。”
孟秋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如此问,不过是发泄心头的怒火罢了。
“孙恒!”
“孙恒!”
从床头站起身,孟秋水闭上双眸,酥胸来回起伏,最后咬牙道:“你去,把洪文给我叫来!”
“是!”
熏香巴不得离开,当下急急退出,片刻就把呆在后院的马夫洪文叫了过来。
“洪文拜见小姐!”
马夫洪文驼背、满头白发,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却是一位三流顶尖的好手。
尤其擅长鞭法!
“起来吧!”
孟秋水端坐床头,冷冰冰的摆了摆手:“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马夫当即躬身,道:“小姐请问,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来那么多废话!”
孟秋水今日却没有那么好的精神,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多年前曾去过一趟青阳镇?采购一种…一种狼毒鞭?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阳镇?狼毒鞭?”
马夫低垂头颅,思索半响,才略显迟疑的开口:“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那应该是九年前、十年前了吧?”
“没错!我也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
孟秋水从床上直起身来,在满是狼藉的屋子里来回踱步:“那当初你记不记得当初有一个试鞭的小童?”
“这…”
马夫一脸难看,那么久的事,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他怎么可能想的起来。
“你不记得了?”
孟秋水嘴角翘起,轻轻一哼:“但我却想起来!那个被人一鞭打成重伤,但却一直一声不吭的硬骨头!”
“原来是他!好得很啊!他当初非但没死,竟然…竟然还跟我…跟我…”
“彭!”
又是一件摆设被狠狠摔在地上。
马夫悄悄侧首,一旁的熏香看了眼自家小姐,当即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小姐!”
马夫洪文听完之后,脸色一正,当即拱手道:“主辱臣死,老奴这就去找他算账!”
“算了!”
孟秋水却仿佛突然想通了一般,大袖一挥,制止了马夫的动作:“再说,就算你去,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是自讨其辱罢了。”
她随手在拉过一个长椅,眯着眼坐下。
“十年,甚至有可能没有十年。”
孟秋水喃喃自语:“当初的一个杂役,如今竟然已经成了三河帮炙手可热的人物。这等天赋…”
“小姐?”
丫鬟熏香仿佛是孟秋水肚子里的蛔虫,闻言当即上前一步:“要不然奴婢给那位孙公子送一张请帖?”
“嗯。”
孟秋水声音似有似无。
良久,她才轻抬眼眸:“你去吧,告诉他,三日后英雄宴结束,我在迎宾楼宴请他。”
“是!”
熏香轻轻一笑,缓步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脸色僵硬的丫鬟再次出现在这间刚刚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你说什么?”
孟秋水身躯颤抖,哆哆嗦嗦的道:“他不答应?”
“这…,孙公子说,他那天有约在身,小姐要是想找他,需要再定时间。”
“咣当…”
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被摔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