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区仙讯台上,小少爷林涛正襟端望。正与一名青年修士激烈辩驳,几度相持难下。台后隐秘处,大长老林晚荣不知何时亲自出现在坐镇教习身边,望着台前汹涌的人头,目光有些冷。
一条黑影从外间闪现,低声向大长老汇报几句。
林晚荣神情微动,随后轻轻点头,淡淡挥手示意便不再看,盘膝坐下静静调息,似在准备什么。
天狼族仙讯台前,人声鼎沸,台上学子焦头烂额,眼看着那名女修娓娓而谈,难以再开口驳斥。后台内,大长老钟快神情焦躁,忽见黑影闪烁而来,顿时长出一口气。
各区遇到的问题大同小异,无非揪住一些本就难以解释的话题不放,引导演绎最终均落在仙人应当如何。换句话讲,因创始者有灵修背景,怎么都无法避免被利用发挥;别说那些普通学子,就算教习甚至老怪上去也一样,辩无可辩。
“怎么说?”不待来人汇报,钟快急忙问道。
来人轻声说了几句,钟快闻之有些作难,再度追问道:“确定这样做?会不会生乱子?”
来人又说了两句,抱拳施礼后自行离去,留下钟快茫然不解,喃喃自语。
“永远不要低估民意,但也不要太把它当回事儿,级“这叫什么话?”
闪灵族仙讯地,类似的一幕同样在上演,不同的是,大长老接到传讯后丝毫没有觉得意外,神色反流露出几分赞叹欣赏。
“去吧,让先生放心;除了他那里,没有哪个区比老夫这儿更稳妥。”
克钦,角蚩,蛮族,甚至灰民所在,每个仙讯台下均有事情发生,乱舞城一日内多出九大陌生元婴,分布各个地方散发论道,矛头直指学院,指向第一任院长。
比较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是刚刚结婴不久,如有大修逐个仔细查看,会发现他们的气息不太稳,结婴时间大致相当,甚至完全一样。
其体内元婴处在比较奇妙的状态,似睡非睡,似醒又未醒,难以道个明白。
一个人如此不算什么,九人个个如此,不能不让人心生莫测。总结起来,他们就像一群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元婴修士,带有某种瑕疵。
那也不得了!
假如元婴修士能够以某种方式催生,不要说什么宗门大派,便是一个国度,一个种族,乃至整个沧浪星的格局都将因其改变,足以带来天翻地覆的巨变。
土蚌族,园中园,万人寂静,只闻一人于台上宣读。
“七月十八日,临东街鹿四巷三十三号田贵儿,妄信灵妙法妖后狂性发作,毒夫杀子,称之为铸法升天。”
“七月二十四日,五牛路四十七号李东山,成狂信后不理家事,被老父训斥后持利斧削其头,悬门檐平彰示仙恩。”
“七月二十八日,衢东言氏携女同修狂信,后癫狂成魔,烹亲女食其五脏,挖其脑供奉灵妙法妖,言日其女顽劣,心不诚不能入仙道,当食之以表其忠。”
吴二爷舔舔嘴唇,手里拿着一摞厚厚卷宗,继续往下念:“八月,城玉六“够了,不用再念。”
十三郎抬手示意吴忠退下台,临别还诚恳道了声二爷辛苦,着实令吴忠惶恐不已,连称不敢。
“都听到了?”
八指先生言出必行,说扒皮就要扒皮,且是内外两层。
“这里所念,仅仅是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其中不少是你们听到过,甚至是熟人、街坊,或者亲族。”
台下一片死寂,人们的表情茫然,一些知情人窃窃私语,渐渐将一桩桩事情串联到一起。台上,十三郎懒得再理会下面如何发展,转身望着被无数禁环封印的虬髯大汉,目光厌憎且不解。
“本官不明白。”
十三郎不明白,虬髯大汉觉得自己更不明白。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那些义愤填膺的民众这般老实没用,与预料中完全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居然碰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萧八指;他更不明白八指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那些隐藏在人群内的狂信之徒都隐忍不发,仿佛遇到天敌。
蛊惑这种东西,威力很大,但要看对谁。八指先生的威名从何而来,大汉只是听人说过,根本无法体会其具体概念。雪坡鏖战,五狼定军,单骑入城平定乱舞,压土蚌镇三族,萧八指这个名字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以刀枪蘸着鲜血所写,哪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动摇。
看不到人,谁都敢吆喝吼叫几声,真正看到八指先生出现在面前,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对与错、是与非,而是三元阁门口那六百七十八颗人头!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每个人,萧大人说要杀人,没有谁能拦住他的屠刀,注定会有人头落地。八指先生一路走来,手上凝聚的鲜血足以成河填海,如认为几句话就能把这种威势抵消,未免太幼稚。
最最重要的是….看似强大的虬髯汉,看似威严的元婴修士,在八指先生手里如同孩子一样可笑,别说与之战斗,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三步败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人的心上,踩烂了他们的胆,踏破他们的心,其勇气也如骄阳下的寒雪一样融化成水汽,化烟而去了。
“不,不明白什么?”大汉脸上不停流汗,脸上没有了适才的骄傲与神圣,目光散乱,似还隐藏着一丝疯狂。
十三郎诚恳回答道:“本官不明白,你的主子明知道此时的我是最强的萧八指,为何非要撞上来触霉头。本官可以告诉你,假如我真的力有不遂,不说四族长老,连三王都不能不替我出手。灵妙法尊绝对不是蠢蛋,为何要干这么蠢的事?难道他真的狂妄到认为可以横扫乱舞?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又何必躲躲藏藏,尽做些小人卑劣勾当?”
大汉眼神有些迷茫,似已被某种异物迷乱心神,低吼道:“你说的这些,与我无关!”
十三郎看到了,也留意到了那丝异状,微讽说道:“没有用,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的主子安排了什么后手,此时此地都没有用。”
虬髯大汉说道:“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十三郎冷冷望着他,目光仿佛能够刺到其心里,穿破他的灵魂。虬髯大汉表情扭曲,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挣扎叫喊道:“我只是一名散修,路过此地参加仙讯,你不能我十三郎摆手阻止他讲下去,说道:“不能怎样?不能扒你的皮?”
“你我,大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眼里的疯狂意味愈发浓厚,身体周围禁环之光不断跳跃,似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果然是个傀儡。”十三郎轻蔑说道:“若不是你主子埋在体内的那根牵引,凭你的本事,也想破开本官封印。”
弹指补上数百道禁环,十三郎拿出一把锤子,交给侍立一旁的土蚌长老说道:“麻烦长老,不要让他自爆。”
锤子是土蚌大长老的法器,守护至宝;十三郎忙了十年仍未来得及将它炼化,只有借助功法一脉的土蚌长老激发。威力肯定达不到最大,但比他自己使用要强。
“撼牢~~~唉!”
土蚌长老接过锤子,神情好不感慨;不敢推诿草草施法,锤子高高悬在虬髯大汉的头顶,土黄色光幕披头盖下,将他身上的“防护”再加一层。有这把锤子,加上数千道禁环,周围有十三郎与长老亲自守护,大汉如宝贝一样被“贡”在台上,想死死不得,外人便是想杀,也杀不了。
“你会死,但现在不能死。”
十三郎淡淡说道:“回答我的话,你可是妙音门的人。”
这句话讲出来,全场顿时为之哗然。不光光修士,连那些普通百姓也对妙音门知之甚详,深知其雄,深感其德,深明其厚重无双。
惩戒狂信也就罢了,八指先生为何突然将战火烧开,引往妙音们的身上?
土蚌长老神情大变,低呼道:“先生慎言,此时此事我他是好意,绝对是好意。久居乱舞,长老对妙音门知道的比十三郎多得多,也深得多;别的不谈,以往可凭一门对抗七宗的存在,焉能随便牵连?今日之事九区同变,谁都不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暗手;可以想到的是,那位法尊能够一次拿出九名元婴,其底蕴一定深厚到无法形容。这个时候,就算明知道妙音门参与其中,也应该避免把事情挑明,减少对手才是。
“没事的,长老不用担心。”
十三郎指指被困的大汉,目光不见怜悯,但有些可怜,是觉得对方可怜。
“贼永远是贼,开始不敢露面,便注定了终身都要活在阴暗里。贼性怯弱但又忍不住不伸脏手,他,还有他那八位同伴,通通都是弃子。”
九大元婴作为弃子?土蚌长老无法相信,只觉得十三郎一定是疯了;灵妙法尊多厉害不知道,但他相信,魔王宫也难有这么大的手笔。
十三郎淡淡解释道:“他们都是废品,本来就活不长的;你们看不到,我可以。”
土蚌长老用力看着大汉,仿佛要把他的心挖出来仔细研究一番。
听了这句话,虬髯大汉无法再保持心境,狂吼道:“本座拥有仙尊庇护,永生不级”
“蠢东西。”
十三郎懒得看他,望空断喝,再宣一道霹雳撼雷。
“蓝姑娘,你若再不现身,休怪本官刀下无情,今日就要将妙音门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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