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在机场见过这位少妇,其时这位夫人语笑温婉,,虽自然流露着理所当然的骄傲与贵气,却因为很不起眼的小事,而屈尊等着衣衫单薄的自己,赠予一件西林军风衣,一张小卡片。三年后只是通过几次电话,然后再相见,本应该陌生的眉眼却因为那丝很令人心折的亲切感,而变得熟悉起来。
所以许乐有些感动,他一直认为逃出东林的飞船上照顾小西瓜是小事,西林钟家的当家主母彼时对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能够如此,实属不易,这种亲切的态度让他记挂至今。深色的西林军风衣早已在临海体育馆的暗杀事件中被打的千疮百孔,但那张陈旧无比的卡片却被他留了下来,最后起到了大杀器的作用。
您是说…邰夫人还不愿意放手?许乐看着油画下面的钟夫人不解问道。
大概除了林半山和李家那个小疯子之外,联邦里没有谁知道那天在林园里,老爷子和邰夫人说了些什么。
钟夫人坐到了沙发上,双手轻柔地搁在腹前,望着许乐微笑说道:但这是面子的问题,既然你能从倾城里平安出来,自然说明莫愁后山在老爷子面前做了让步。你有李老爷子的面子,你和他的安全便不会有大问题。更何况夫人也不会做这等手脚,毕竟以她的身份地位、谋略手段,再要对付你未免显得不够大气够体面。
许乐不明白既邰夫人暂时不会对付自己,为什么西林方面如此警惕,甚至玩了一招虎穴接头的小把戏。
但这件事情我们西林插,即便邰夫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冷眼旁观,可若是让她拿着证据…知道西林坏了她的安排,就等若我家那位和我欠了她一个交待,一份人情。
我们西林人想欠她这份人情。钟夫人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无奈,说道:七大家之间的人情太大能轻易欠的。
对于西林钟家来说,每年初春时会预算审核是最麻烦的事情,饱经战火的西林大区需要联邦管理委员会审核援助预算和能量配额。社会上一般的人情或交待,西林老虎和他的妻子从来不会在意,但那位隐情于山水湖色之间的邰夫人,长袖轻舞便能影响议会里很多人于钟家来说,这种人情未免太大,太头痛。
许乐听明白了这句话。禁陷入了沉默。自己只不过打了一个电话。应该说是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地西林钟家帮了自己这么大地忙。惹出了这么大地麻烦自己身处其间。即便想要补偿乎也做不到什么。
我欠您和钟司令一个天大地人情。他些不习惯用这种联邦权贵地口吻轻声说道。只是就像过往地岁月里那般只要他说出口地事情。便一定会认。这便是所谓一诺千金。
钟夫不止一次研究过许乐地档案。知道这个年轻人地真实性情。明白这句话看似寻常。实际上还是有些分量。不由笑着说道:我看这人情大概也没有什么还地机会。
许乐脸颊微热。知道钟夫人并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在说一个事实。联邦千世七大家里唯一握有兵权地家族。在首都星圈或许还有所顾忌。但在西林大区却像是土皇帝或割据地军阀。这样地家族遇着怎样地麻烦。似乎都不需要自己帮助解决。如果对方遇到了解决不了地麻烦。自己更是没有任何能力帮助什么。
我很感谢您愿意帮助我。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具体地原因。他诚恳地望着钟夫人说道。
钟夫人平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不是所有地帮助都隐藏着什么目地。虽然我很看好你在军队里地将来。但你去刺杀麦德林之前。并没有这种将来。更没有投资地必要。所以。这并不是一椿投资。
许乐安静的听着。
钟夫人微笑着轻叹一口气,亲切暖和的容颜淡发光,悠悠说道:有很多人敬畏你身后那位老爷子,虽然包括我在内,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你和那位老爷子的真正关系。但更多的人却畏惧你的手段,我想铁算利家那位小老头,肯定不敢单独面对你,因为…你表现出来的心志太过危险。
许乐自嘲地想道,自己又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不过也有很多人喜欢你,比如总统阁下。钟夫人微笑说道:包括我家那头老虎在内,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许乐想到曾经听说的那些事情,帕布尔总统决定特赦自己时,曾经遭遇过无数阻力,而西林的那位一向与帕布尔总统不怎么对路的钟司令,却站在了总统一边,旗帜鲜明地支持特赦,一念及此,家的感激之情愈发浓郁,也不知该说什么,认真地鞠躬致谢。
我和烟花现在住在栖霞州,马上是除秋节的假期,如果你有空,欢迎你去做客。钟夫人微笑说道。
许乐微微一怔,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个沐浴在星光中穿着白裙抱着娃娃的小女孩儿形象,三年不见,不知道那个不爱吃饭,喜欢翘家的小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黑色汽车像幽灵一样平稳而无声无息地驶离流风坡会所,这是邰家特制的汽车,会所负责安全的人员早已清楚,这个牌照的黑车被自家的太子爷赠给了某位友人,所以检查的并不仔细。
后方有两辆墨绿色的军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许乐眯着眼睛,透过后视光幕看了一眼,心情有些怪异,却没有发出指令让他们离开,毕竟他不清楚邰夫人是不是愿意就此罢手,有这些悍勇善战的专家们跟着,自己两个人的安全比较有保障。
名义上是全员假,但从离开受训基地后,白水公司第七战斗小组并没有解散,而是分成了两班,寸步不离地跟着许乐,就像是特勤局用来保护要人的特工一般。许乐很不适应这种安排,心想七组马上就要去做简水儿的保镖,怎么这些人却要来保护我?但他明白这应该是来自国防部,甚至是费城那位老爷子的亲自命令,自己就算想摆脱这些人,都很困难。
再加上在作训基地和演中,他与七组的十几条汉子相处渐渐融洽,所有人都刻意回避了他在婚礼上刺白玉兰的那一刀,彼此竟有些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黑车驶过了大道,绕向了出城的二号高速公路,小组通信装备里传来后方军车里兰晓龙的回报声:一切正常,没有跟踪。
许乐微微眯眼,看来莫愁后山终是承认了当前的局面,此时也不用担心邰夫人会抓到西林钟家参与此事的证明,想到此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丝绝对真正的开心愉悦浮上了脸庞,说道:我就说,谁会在乎我们这种小人物,维哥你的胆子现在变得也太小了些。
军车上那些人都是你手下,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军人,你现在可不是小人物。
伴随着一道情绪异常复杂的声音,一色苍白瘦削的年轻人,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他神情有些不安地看着前方的车载雷达系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车内的装设,摇了摇头叹道:三年不见,看样子你在首都星圈混的不错,刚才那位夫人带我进的会所,我在东林混的最好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过这么生猛的地方。
许乐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位少年时期最好的朋友,因为一年的监狱生活,和后来惶惶不安的岁月,变得比当初沉稳了不少,唯有那脸上不合年龄的憔悴疲惫一如既往。
三年前,李维是东林大区河西州钟楼街孤儿帮的首领,夜夜拿着许乐做的电击棍与同样的可怜人争抢着地盘,比较着声音的高低,向往着那些光彩艳丽的夜总会姑娘。
三年前许乐只是一个修理铺里的学徒工,用大叔教自己的手艺渡着乏善可陈的日子,替李维制造合手的武器,同时不厌其烦地劝说他要小心谨慎,与人为善,少下死手。
三年后两个人再次相见时,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黑车停在了望都区一家年糕摊的旁边,许乐和李维下车后走到摊边要了些小吃食,便在人行道的小桌子旁坐了下来。两辆墨绿色的军车停在不远处,七组的汉子们没有下车,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
很久不见的两位朋友再次见面,竟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题打破沉默。毕竟两个人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许乐,李维目光复杂感慨地看着他那张平凡普通的脸,看着他身后那两辆军车,虽然不知道许乐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但也能感觉到,许乐所处的位置已经和自己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小时候那个下雨的晚上,我和强子看见你用一根废弃的液压管尖捅死那两个人时,我就知道你将来肯定会变得很牛逼。沉默片刻,已经很久不做孤儿首领的李维开口说道: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像我们这种东林区遍地可见的孤儿,居然可以牛逼到这种程度,牛逼到我们小时候想都想不到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