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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下)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10771 2024-07-15 15:55

  

“巴尼!”

  

贝莱蒂第一个失声开口:

  

“你要做什么!”

  

在这众人都难以置信的时刻,却见小巴尼苦笑一声,解脱也似地、认命也似地看向所有人。

  

“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小巴尼的眼神慢慢平静下来,越发不祥。

  

“我父亲,你,还有你们…”

  

小巴尼嗤笑一声,缓缓摇头。

  

“塞米尔是对的,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塞米尔苦涩地低下头。

  

“纳基也是对的,我们已经属于这里了,根本出不去。”

  

纳基冷哼一声。

  

“连萨克埃尔也是对的…有些事永远不该被提起…”

  

萨克埃尔表情复杂。

  

“在这个囚牢里,唯一错的人,唯一愚蠢的人…从来就只有我。”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小巴尼冷笑着高声道:

  

“我就该永生永世,埋葬在地底!”

  

言罢,他的手臂就动了起来!

  

泰尔斯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在所有人惊呼出声之前,一个身形就猛地扑了上去,牢牢扼住小巴尼握剑的手腕!

  

“不…”

  

在泰尔斯惊诧的目光下,前次席后勤官,奈紧紧地扒住小巴尼胸口间的手臂,在颤抖间与他角力。

  

“不,巴尼,不。”

  

奈抿着嘴唇,狠命摇头,吃力地从齿缝里咬出字来。

  

小巴尼狠狠抵着寸步不让的奈。

  

“松手,奈,我不想伤害你。”

  

贝莱蒂咬紧牙齿,趁机悄悄走向小巴尼的身后。

  

“我是卫队的后勤官,你知道的,”奈似乎想要显得幽默一些,可眼神却近乎哀求:

  

“非战斗减员…是我的责任。”

  

这话让许多人都有所反应。

  

小巴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

  

“后勤官…”

  

“怎么,你连我仅剩的这点尊严…”

  

下一秒,小巴尼脸色一变,怒喝道:

  

“都要夺走吗!”

  

泰尔斯的地狱感官里,只见小巴尼身上的终结之力一阵涌动,奈就瞬间脱手,被对手转身扔了出去!

  

巨响中,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打算趁机偷袭夺剑的贝莱蒂,吐出一口鲜血,发出痛苦的闷哼。

  

但就在小巴尼重新握上剑锋的刹那,第三个身影飞扑而来,按住他的手臂!

  

这一次,小巴尼惊疑地看着阻止他的人。

  

“没那么简单,巴尼。”

  

小巴尼的眼前,纳基冷笑着,用一个巧妙的角度擒拿住对方的右臂:

  

“在那么久的折磨之后,你也想这样就逃离?像你的懦夫父亲一样?”

  

纳基恨恨道:

  

“没门儿。”

  

小巴尼先是皱眉,继而怒意上涌:“你——”

  

但纳基打断了他的话。

  

“至少,不能在我前面。”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带着冷冷笑容的纳基,抬起小巴尼的手臂…

  

自己迎向了剑锋。

  

一声撕裂。

  

那是泰尔斯听见过无数次的,钢铁撕开血肉的声音。

  

“不!”

  

泰尔斯睚眦欲裂,惊呼出声!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

  

有此反应的不止他一人,王室卫队的众人大多惊呼着。

  

当啷。

  

长剑跌落地面。

  

扑通。

  

纳基带着久违的、慵懒的笑容,慢慢松开小巴尼的手臂。

  

他的脖颈喷涌出无尽的鲜血,映照着火光,如同火山里的熔岩。

  

把眼前呆怔住的小巴尼,浇灌得满脸猩红。

  

仿佛要爆发完这十八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懑。

  

“纳基!”与纳基同囚一室的坎农嘶吼着抢上,捞住前者的身躯。

  

库里紧接着扑上来。

  

两人惊慌失措。

  

坎农抱着颈血汹涌不断的纳基,手掌徒劳地按住那个可怖的伤口,开始惊恐地喃喃:

  

“帮我,帮我,库里!不,这是动脉…我止不住血,止不住…”

  

望着地上的纳基,小巴尼先是如同冰雕般愣在原地。

  

他旋即抬起鲜红的双手,抹上自己同样满是鲜血的脸颊,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小巴尼发起抖来。

  

纳基泛出得逞的苍白笑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当他张口,他的嘴巴里只能冒出汨汨血色,咯咯作响。

  

最终,他只是带着即将消失的生命,对着惊呆了的小巴尼缓缓摇头。

  

突然而来的意外吓坏了所有人。

  

被吓到了的快绳拉着泰尔斯后退着:

  

“草了,这就是你的计划?”

  

“把他们都变成危险的疯子?”

  

泰尔斯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场中。

  

盯着地上慢慢蔓延的血色。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废屋里的时候。

  

奎德的颈血,也是这样,鲜红,汹涌,丝毫没有真实感。

  

就如鲜艳的颜料。

  

洒满他的头脸。

  

“或者,或者他们早就疯了,你只是把他们的疯性给挖了出来…这…”快绳难以置信地望着一心求死的纳基。

  

泰尔斯颤抖着。

  

这不是我想要的。

  

但是…

  

他们要…

  

自杀?

  

泰尔斯呆呆地想道。

  

可能,我是说可能,吴先生…她那天载着您一起去兜风…

  

可能是去…

  

是去…

  

那一刻,可怕的鲜红色血液仿佛超越了地面,如潮水般汹汹而起,向他涌来。

  

将他吞没。

  

昏暗的地牢里,塞米尔,塔尔丁,就连萨克埃尔也震住了,他们呆呆地停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另一声惊恐不定的呼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奈!”

  

“奈,你,你怎么了!”

  

贝莱蒂惊恐地大叫着。

  

众人转过视线。

  

只见先前被小巴尼掀翻的奈正躺在贝莱蒂的怀里,痛苦地咳嗽着。

  

他的胸前满是鲜红,颜色随着一口一口咳出来的鲜血而持续加深。

  

“咳咳…不是他,”奈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

  

“只是,刚刚跟那帮雇佣兵…受了点小伤…”

  

贝莱蒂紧紧抱着他,悲苦地看着奈嘴里的鲜血越流越深,越流越少。

  

“这是……这…不…”贝莱蒂的神情慢慢变得绝望。

  

“别烦心了,是重击后的体内出血…”奈苦涩地摇头:

  

“有个家伙用的是大锤,我没能躲开…那个时候就感觉不对了…”

  

塔尔丁难以置信地走上前来,在奈身边跪倒。

  

泰尔斯的大脑空白一片,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即将消逝的两个生命。

  

“不,奈,纳基…为什么…”小巴尼看了看另一边血泊里的纳基,又看了看奈。

  

他扭曲着脸庞,不住后退,话语里满是哭腔:

  

“为什么…”

  

但奈苦笑了一下,再次咳出一口血:

  

“你知道,毕竟我们都…”

  

“不复从前了嘛。”

  

不复从前。

  

从前。

  

小巴尼痛苦地嗫嚅着,弯下腰去,双手抱头。

  

“哈哈…现在…”另一边,生机不断流逝的纳基竭力开口,带着慵懒笑容的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我们…扯平了…”

  

小巴尼哆嗦着跪倒在地上。

  

“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

  

在所有卫队成员或悲哀,或惊恐的目光下,小巴尼嘶吼着,再次抓起地上的长剑!

  

“你们不能!”

  

然而下一秒,小巴尼就一个趔趄!

  

他竭力站稳,想要找到刚刚影响自己平衡的东西。

  

但小巴尼没反应过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长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怎么…

  

剑呢?

  

我解脱的工具呢?

  

当啷!

  

一声金属撞击的钝响。

  

长剑蹊跷地落在地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另一边,泰尔斯喘息不止,面色发白地收回了右手——他的体内,那股剧痛再次蔓延而来。

  

绝不。

  

绝不!

  

他身躯一软,被快绳紧紧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但在下一刻,在众人觉察出蹊跷之前,一个久未动弹的身影就冲了上来!

  

爆裂的巨响!

  

进攻的身影一个右勾拳,狠狠擂中小巴尼的侧脸!

  

他紧跟着一个膝绊,将小巴尼绊倒在地。

  

身影猛地跪了下来,双臂按住小巴尼的双肩,把他死死压制在地上!

  

“不,不…”进攻者嘶声道。

  

看清了眼前的人,小巴尼瞳孔缩紧,带着不忿大吼道:

  

“萨克埃尔!”

  

小巴尼怒吼着挣脱双肩的钳制,死命挺起上身,捞住萨克埃尔的后颈,接着就是一记凶猛的肘击!

  

但刑罚骑士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左臂,硬生生地受了这不顾一切的一肘!

  

清脆的骨裂声从萨克埃尔的左臂里响起。

  

刑罚骑士微微一颤。

  

下一秒,痛得毫无血色的萨克埃尔顺势拉住小巴尼的右臂,双手用力!

  

喀嚓!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小巴尼带着被打折的右臂,痛呼着重新躺在了地上。

  

小巴尼抱着失去功能的右臂,痛苦嘶声,再也拿不起剑。

  

萨克埃尔捂着同样重伤的左手,摇晃了一下,面色苍白地向后坐倒。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不过短短几秒的交手,战斗就结束了。

  

就连第一时间拿起武器的塞米尔,也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

  

“为什么,”小巴尼在剧疼中,用后脑狠狠捶打着地面,痛苦地质问道: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小巴尼悲痛的嘶嚎中,生命无多的纳基躺在地上,咧嘴露出招牌的慵懒笑容,不断咳血的奈痛苦地呼吸着,想要理顺呛到肺里的血液。

  

就在此时。

  

一记清脆的耳光。

  

将小巴尼的哀嚎封死在嘴里。

  

也将众人惊惶、痛苦、难过、不知所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小巴尼颤抖着牙齿,仿佛将死的病人般抬起头。

  

“十一次…”

  

“不要…”

  

他带着满身的伤痕,趴倒在小巴尼的身旁,紧咬牙齿,从齿缝里露出几个词:

  

“十一次…”

  

“不要再有了…”

  

话语颤抖,语气凄伤。

  

小巴尼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茫然地看着一抽一抽的“什么…十一次?”

  

萨克埃尔艰难地吸入一口气,又更加艰难地吐出,然后缓缓抬起头。

  

将脸庞暴露在火光中。

  

滴答。

  

一滴眼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眶旁滑落。

  

仿佛悄无声息,又不可忽视。

  

只见萨克埃尔跪在地上,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满面泪痕,

  

“够了。”

  

他痴痴地道。

  

那个瞬间,被魔能的后遗症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泰尔斯愣住了。

  

刑罚骑士。

  

强壮。

  

沉稳。

  

坚毅。

  

冷酷。

  

无可匹敌。

  

不可抵挡。

  

永不动摇。

  

这就是他对萨克埃尔的印象。

  

但是现在…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哭泣的刑罚骑士。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卫队守望人。

  

“十一次。”

  

萨克埃尔啜泣着,嗫嚅着,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悔恨而痛苦,一抽一抽地开口:

  

“终结历86年,约翰一世薨逝征途,膝下三星争位,内斗经年…”

  

他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虚空。

  

“从那开始,王室卫队各为其主,同僚战友刀兵相见…”

  

纳基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奈的咳嗽声越来越小。

  

“没人知道,在守望人的记录里,六百多年的星辰王室卫队,已然经历了十一次的分裂和内讧…”

  

萨克埃尔再一次痛苦地闭上眼睛,举在空中的双手仿佛捧着万钧巨石,又仿佛空无一物,不住地颤抖。

  

“王室卫队…”

  

“足足十一次的…”

  

“手足相残。”

  

泰尔斯的目光凝固住了。

  

“求求你们,够了…”

  

萨克埃尔转过头,带着哭腔,像一个崩溃的病人一样,哀求着每一个眼前的人:

  

“不要再有…”

  

“流血了。”

  

地牢越来越昏暗了,只剩下仅有的一支火把,还在继续着时日无多的燃烧。

  

等待着终将到来的黑暗。

  

塞米尔呆怔地看着他,贝莱蒂惊愕地看着他,塔尔丁难过地看着他,库里悲哀地看着他。

  

小巴尼,则无比矛盾地看着他。

  

泰尔斯吃力地着扶着快绳,用尽全力站起身来。

  

“比起历代的先辈们,我是王室卫队有史以来最糟糕、最懦弱、最无能、最差劲、最不堪的守望人!”

  

萨克埃尔自白还在继续,他语气带着似乎一生也化解不开的悔恨和自责:

  

“我无法保护你们,无力带领你们,无能庇佑你们,我甚至连自己的选择都做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他带着泪水,恍惚地扫过身边遍体鳞伤的队友们,最后停留在虚空里,看着不存在的人。

  

“对不起,陛下。”

  

“对不起,队长。”

  

“对不起,大家!”

  

孤独而寂寥的刑罚骑士微微一晃,本就伤势不轻的他似乎连支撑膝盖跪着的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我什么都做不到。”

  

萨克埃尔噙着泪水的目光凝固在泰尔斯的身上,仿佛看着另一个人,悲哀而绝望:

  

“什么都…”

  

“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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