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这样说,天启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其实天启还真没多想。
他这时候年龄还小,对杨信也是当做唯一可靠的依赖,还没到猜疑的地步。
反正那些人就是劳工,赏给杨信的垦荒劳工,这一点他很清楚,他爷爷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杨信带着这些人挖河垦荒,开垦出来地就算给杨信赏赐。那些芦地本来就没什么用处,每年给朝廷带来的税收加起来未必够扬州盐商摆桌子宴席的,杨信想要当然爽快给他。但杨信也不可能招募足够的人力开垦,正好有这些事实上的战俘罪犯们当免费劳工。
说白了就是他爷爷吝啬。
既要赏赐杨信的战功,又不想自己往外掏银子,正好杨信愿意这样,那也就顺水推舟了。
后来还良心发现,又给杨信赏赐了一笔银子。
这样事情就确定了。
杨信以锦衣卫指挥同知提督荡寇军兼管葛沽海防营.
那里编制本来就有一千多水军,这些年战船盗卖也差不多快没了,由杨信就地建船场建造新船。而大明本身军工采购其实也有民间的,那么他再自己办一家兵工厂铸炮造枪就只是一个许可而已,这个许可由天启以圣旨给他。另外因为荡寇军是皇帝管的,所以不用经兵部直接由天启出十万内孥作为杨信整顿海防营的费用。
至于杨信原本拥有的那些商业权力…
这个是万历给的,天启当然要继续承认了。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因为准许杨信进行海外贸易,所以天启决定设立天津海关。
但驻葛沽。
不过不是由朝廷派官员管理,而是直接承包给了杨信,由他负责收税,第一年的承包费暂定一万两,不过这是交给户部的,从明年开始正式施行,但后年看情况再确定长期的承包合同。至于怎么收由他自己负责,海上缉私什么的同样也是他自己负责,反正他管着海防营,这种说不清是官还是民的方式,算是试行之前杨信提出的海关包税制。
甚至税率税种都由他定。
总之杨信做试验。
以后看结果。
如果可行就向全国推行。
这可是一桩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情。
因为天津海商之前都是走私,这里又没有海关,不存在关税一说。
理论上天津也没有出口进口,因为那里理论上并不进行海外贸易,海外贸易只有广州和月港,另外福州是和琉球的朝贡贸易,大明只有浙闽粤三省进行合法海外贸易。不过之前泰昌撤了浙江和福建的税监,天启还没重新恢复,剩下只有广州和福建在文官控制下的。
另外还有登州与朝鲜的贸易。
原本这条合法贸易线并不存在,明朝与朝鲜贸易都是走辽东,直到前年才开始海上联系,但主要是朝鲜买粮食,实际上也不存在关税。
而天津海上来的只有江南或者山东的民船。
这是国内贸易。
交税最多也就是交在天津的商税。
但出海后谁知道他们是去登州还是长崎?
大明目前和倭国没有合法贸易,所有大明商船去倭国都是非法,但只要到倭国就是贵宾,因为德川政府无法获得大明的合法贸易许可,只能竭尽所能地引诱大明商人走私。甚至德川老乌龟都亲自接见大明商人,发给他只有倭国商船才能获得的朱印状,在他们那边欢迎下,每年都有上百艘大明商船到九州岛各大港口。
这全是走私的。
天津那些海商肯定有去的。
因为他们主要就是去登州,而从登州转过半岛南下,有沿岸流推动可以轻松直达长江口外,剩下就是和浙江商船一条航线了,甚至还可以去朝鲜,在对马进行贸易。
倭国人可有的是银子,有足够的利润海上艰险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杨信在那里设立海关,就意味着这些家伙以后都得交税。
他们肯定是要反抗。
这些家伙可都是兼职海盗的,比如上次的姜家那种,最后的解决方式还是要以武力。
好在武力一向是杨信长处。
就这样杨信和天启谈妥,不过这些还得找方从哲,因为必须得方从哲拟旨才行。
方从哲拟旨给九千岁那边去盖章,再由司礼监派人送到六科,那些给事中做审核,如果给事中们认为没什么问题就送通政司,由通政司负责发给杨信,这就是大明朝一道圣旨从诞生到传达的整个流程。
而这期间京城各衙门会派人在六科廊房等着,六科认为可以公开的就由他们自己抄回去给各衙门看,所以六科某种程度上也是大明最早的新闻审查机构。
当然,也有民间的在抄录。
无非就是收买抄录的人,后者多抄一份给外面那些做小报的,这些人再拿回去就成了杨信当初订阅的那种。
内阁值房。
“你到底想做甚?”
方从哲很直接地问杨信。
“方阁老,您这是何意?”
杨信说道。
“老夫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试图改变什么,一切都自有存在的道理,不要以为你如今可以操纵上意,就能够为所欲为了,真要出了乱子不是你们几个人能对付的。你们想要李家的银子,这个没什么,李三才的那些银子如何来的谁都明白,换哪个新君都少不了惦记一下,陛下真想要也可以,吓唬他一下然后让他交出一些就行。
一百万两如何?
老夫亲自去诏狱劝说他!
但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非要把李家抄家灭门?
他骂过神宗,他跟神宗赌气过,他也骂过老夫,当着老夫面直斥,但老夫和神宗皇帝都能忍他,不就是怕闹出事情?
他背后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是整个南直隶士绅,他身后是势力遍及全国的东林党,他不是杨涟和左光斗,这两人就是冲锋陷阵的小卒,汪文言就是一条狗,他才是前锋大将,东林党在北方的统军,动他就是向整个东林党宣战。
老夫苦心经营这些年,忍着各种骂名,不就是在拼命维持,让各方能够保持休战,不至于生出内乱?老夫和神宗皇帝维持这些年,被你们一上台就毁掉,你们能比我们更清楚这种休战被毁掉后的结果?朝廷的衣食都在他们那里,没有他们那里的财赋,连这京城的百万军户都吃不上饭,你们想要些银子可以,可你们不能这样,这样会出大乱子的。”
方从哲说道。
“乱则斩!”
杨信很干脆地说。
方从哲愕然。
“谁敢乱就斩谁,东林党敢乱就夷平东林书院!
这大明是皇上的,而不是东林党的,他们必须得接受一个新君,哪怕一个和神宗皇帝,和大行皇帝不一样的新君,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这天下是皇上说了算的,而不是他们,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如果他们敢因此而对抗甚至于胆敢造反,那么后果自负,对于造反的只有抄家灭门。
事情就这么简单。
但东林党敢吗?
不是杨某笑话他们,自古岂有造反的士绅?
士兵敢造反,农民敢造反,但没有士绅敢造反,虽然承平之时闹事最多的就是他们,可他们只敢闹事不敢造反,刀子临头时候退缩最快的也是他们,如果东林党敢因此闹事,那么杨某就敢为陛下去杀个人头滚滚。一群锦衣玉食偎红倚翠的家伙,早就已经在酒色中泡软硬不起来了,他们要是还有这样的硬骨头,那杨某倒是真的对他们刮目相看,可惜事实是我只需要砍不超过一百颗人头,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
不能再多了。
再多他们就真的让杨某敬佩了!”
杨信一脸嘲讽的说道。
方从哲愕然地看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今天晚上还得去喂他侄女的杨信,倒是很给面子地尊重他的权威,紧接着把天启的手谕留下走了。
他还得去弄李三才的认罪…
这个很好解决,这种老家伙的确难对付,可杨同知最善于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说像对他儿子一样,只是控制点,然后让他处于一种精神恍惚忘乎所以的状态。然后把造好的口供放他面前,再或者刺激,或者哄骗,总之用各种方法让他签名,这年头只要签名就完事,只要签名就认罪,哪怕他清醒过来翻供也没用。
科学,我们要相信科学。
他刚走韩爌就从内室出来了。
“老朽无能为力了,老朽能做的就这些了,你还是跟他们说,咱们这位新君和之前不同,他们也别再闹了,他们就算闹又能怎样?大明的天下终究还是陛下的!他们过去天天骂神宗皇帝怠政,如今好了,他们如愿以偿了,一个不会怠政的皇帝来了,可他们却又受不了了。”
方从哲缓缓说道。
“这是要做甚?”
韩爌拿起那份手谕说道。
“还能作甚?大行皇帝撤了天下税监,新君当然要想个别的法子收钱,总不能刚继位就改大行皇帝旨意吧?那梓宫还在乾清宫呢!”
方从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