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夕PART1
从补习班的正门走出来後,天色已经是一片黑暗。
更糟的是还下著倾盆大雨。
在补习班隔壁,装有数个大型灯泡的地上看板,因为开关被按下,使得霓虹灯亮了起来。
很久以前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补习班隔壁的店面,会是色色的那个特种行业呢?这不会对道德教育产生不良影响吗?
在店门口撑著伞的男子,由於霓虹灯的亮光而眯上眼睛。他用指尖轻轻地敲了一下看板边缘後,目光朝自己这里看来。少女慌张地别过视线,假装毫不在乎的模样。
有带雨伞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从呆站著的少女身旁离开。
雨声、学生们告别的招呼声、街道上路人们的踩水声,这些事物都事不关己地从眼前通过。
将自口袋里掏出的折叠式手机电源打开,液晶萤幕上显示出PM8:54的时间和代表收讯良好的图示。萤幕下方贴有和朋友一起在游乐场照的大头贴。
少女名叫海老名夕,是十四岁的国中二年级学生,下下个月即将升上三年级。因为不起眼的打扮,加上戴著呆板眼镜的加乘效果,使得自己连相貌都显得相当普通。夕记得常常被同班的干绘叨念「要不要我借你衣服穿啊?」或是「要帮你介绍一家不错的美容院吗?」
「夕,你好过分喔!不是讲好要一起回家吗?」
夕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背後。两名少女友人用一副生气的脸孔走近。
「回家的方向明明就不同,不用一起回家吧?」
夕稍微叹了口气。两名朋友则互看了几眼,说道:
「我们不是说过,为了後天的活动,今天要一起去买材料吗?」
「没错,明天才买就太晚了!」
「後天?]
听到朋友这番话,夕才回想起来。
後天是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情人节。她们似乎打算亲手作巧克力。对没有意中人的夕而言,这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活动。
「我对这种事情没有兴呜」
两位朋友逼近身旁,夕皱起眉头。
明明是同年纪,夕甚至还比她们早出生至少三个月以上,然而却硬是矮了一截。
「不不要靠得这么近啦!你们两个都往後各退一步!」
「真是的,夕还在在意身高的事情吗?没有用啦,早点放弃吧!」
「接下来才是我的成长期!等等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要把我包围起来啊。
「太神奇了!这是捕捉到外星人的景象耶!」
「我是日本国籍的地球人!」
夕被两人自腋下架起,而手脚慌乱地拚命挣扎。
「夕的自尊心之高,以及不认命的程度,真的是国宝级的呢!]
「不要一边摸别人的头,一边讲这种话!」
「对不起嘛我们帮你写明天的作业,原谅我们好吗?」
「不用了,人家自己会写。」
话才刚说完,夕就惊觉不妙。「人家自己」这种话,会令人听起来觉得很孩子气。不出所料.夕听到两个人在背後窃笑的声音。夕原本就不高兴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臭。
「啊哈哈对了,你刚刚看著手机做什么?不打算回家吗?」
「我是忘了带雨伞出门啦!」
「原来如此,所以才想要叫家里的人来接你吗?」
「恩]
夕低头瞄了手上握著的手机,哼著鼻音。
「但我又觉得没有必要叫家人专程来接我所以正在思考其它方法]
「你就没有想到要跟我们借伞,或者一起撑伞回家吗?」
「回家的方向又不一样,这样多不好意思」
[完全不依靠别人这点,也是夕的特色呢!」
「喂我们两个是不是一点也不值得夕信赖啊?」
「才才没有!」
看到急忙想要否定的夕,少女们露出奸笑。
「迅速振作也是夕的优点,本来不是还很生气吗?」
夕突然惊觉刚刚发生的事情,转身背对两人。友人们的笑声再度传开。
「抱歉抱歉我们跟你道歉就是了,别再生气了,好吗?」
「顺便借我们抄明天的作业吧!」
「结果还不是要由我来写虽然没关系啦」
「因为全班作业写得最完美的就只有夕一个人啊!现在就这么用功,是打算考哪问高中?
「就是那个东」
「咦?哪一所?」
「樱架东」
「啥?」
友人们夸张地表示惊讶。
「樱架东高中不就是那所普通中的超普通高中吗?虽然它至少是间升学高中啦」
「我记得夕的成绩比那间所要求的还要好吧?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拚命用功?」
面对两人的追问,夕的声音越变越小
「可是不念书的话,就会感到不安啊」
「夕怎么可能会考不上?」
「人家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嘛!」
夕一脸正经地回覆。
她们两人完全搞不懂。在这个时代里,要普通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不小心走错人生的方向,很轻易就会成为落败者。要是在高中升学考落榜,或是因为志愿填不好而没有学校读书的话,那该怎么办?就算隔年考上,同学年里也没有和自己同年纪的人。不只要度过三年没有朋友的生活,万一连大学考试都失败,就更没有脸见人了。
说完道别的话之後,两位少女便回家了。虽然她们临走前又补充一次「真的不用送你吗?」
却还是被夕拒绝。最後离开时,两人露出有点寂寞的神情。
「接下来嘛」
望著越下越大的雨势,夕仔细思考著.
这场雨妨碍自己无法回家。如果有把伞,或是前来迎接的车子,问题就能解决。但是这两个方法都被夕否决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方法一个是在这里等到雨停,另一个是冒著大雨赶回家去。
然而前者并不理想。因为夕想要尽早回到家里,好复习今天的功课。
「好」
夕提起干劲,抱起背在肩上的书包。毕竟自己的身体擦乾後就能解决,但是参考书一旦湿掉就不妙了。
才刚冲到马路上,湿冷的雨滴便打在脸颊上。连眼镜的镜片也在瞬间被淋湿。
夕的目标是赶至下个转角处,在路口附近的那座大楼。只要能够跑到那里,至少就有屋檐可以避雨了。
回到家以後,应该会被妈妈骂吧?
夕一边跑著,一边思考。
回到家後,当妈妈看到夕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应该会很生气。她应该会说:「为什么不打通电话叫我去接你呢?」
刚刚的朋友也会笑我太傻吧?既然到头来都会变成落汤鸡,她们会笑我不该逞强,应该多依赖她们一点?还是又是露出寂寞的神情呢?
不过,反正都可以达到「回家」这个目的嘛!
其实夕刚才的心情很烦躁。因为模拟考的成绩比原本预想中的分数要来得低。而且还记错缴交补习费的日期,也白带钱在身上。接著,又正好碰上这场大雨。平常明明对事前准备超级用心,用心到会烦恼是不是准备过头的她,却频频出错。
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今天的夕,不像自己平常该有的模样。像这种日子,最好还是早点回到家里,预习明天上课的进度。
就快要跑到目标的大楼了。只要到达那里,就可以看到公车站牌。车子还没来以前,就先在那下面避雨好了。
正当夕这么想著,打算作最後冲刺的时候。
「」
「啪沙」一声,夕在水洼上停下脚步。
整个人茫然地呆站在那里。
心脏从身体内部猛烈地撞击胸膛。
自己应该会因为全力奔跑的关系使得身体缺氧,然而呼吸却在刹那间止住。连身旁往来行人的脚步声也听得格外清楚。
不对,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夕努力让自己这么认为。
但依旧没用。
越是努力不要去想,刚才在瞬间瞥到的景象就硬是从脑海中浮现。
那是位於夹在两栋高楼大厦之间的小巷子里,路灯的亮光好不容易才能够照到的暗巷之中。
就在那里,夕觉得好像看到像是人脚一般的东西。
心跳变得越来越急促。
可可是,那只不过是「像脚一般的东西」而已嘛又不能确定那东西真的就是脚。因为他完全没有动
对自己突然想到的推论,夕不由得起了一股寒颤。
前言撤回。不能因为他不会动,就断定那不是人类的脚。说不定是其它原因造成他不会动。
例如,死
好不容易有了主意,夕却又马上自己否定掉。
不行,又还没有确定那个就是人的脚万一弄错了,会给其他人添麻烦。搞不好还会被刊登在报纸上,上面写著造成虚惊一场的国中生之类的报导真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就不敢再到学校去了!
夕以外的路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脑中浮现出把某个人叫住後,请他去确认的选项。但是夕仍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不定真的是看错了。自己像个笨蛋似的举棋不定如此一想,就更不想考虑去找人来帮忙。
那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不是。
在夕的心里,充满著不好的感觉。
这是夕最讨厌的感觉不安。一旦进入这种情况,她就会坐立难安,更想要早点从这种不安的状况下解脱,回到令人放心的状态。
「不是人,不是人。恩,那个才不是人」
夕所结论出的答案是「让自己认为刚刚看错了」。
可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人的话
而且万一那是因为生病或受伤,急需要帮助的人呢?他(她?)可能因为如此而真的死掉也说不定。即使就这样回家去,也不能消除不安。不只如此,不安可能还会越演越烈。
对夕而言,为了消除不安,所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
夕回过身子,走进昏暗的小径。
为了实行最终手段「亲眼确认]
「不是人,不是人」
她低著头仔细确认路面,一步一步走在昏暗的小道上。视线所见的,只有紧抱著书包的自己的双脚,和一公尺前方的碎石道路。
路灯的亮光和行人的脚步声正逐渐远离。
因因为只有稍微瞥见而已,真的只瞥见一瞬间嘛!那样子哪能知道是不是人类的脚?应该只是布或是其它的东西,然後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对了,回到家後要寄信给干绘。再来是做预习和复习的功课,将明天要交的作业
夕停下脚步。
直到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心跳声变得沉静。只听到半张开的嘴里,好像说了什么话。
在夕双脚的前方,出现两只摊在地面上的脚。
身体突然开始发抖。眼睛违背不想要看的意志,目光笔直地朝著脚的主人的方向游动。
一位陌生的少年倒在眼前。背部摊在仅五个阶梯高的石阶上,苍白的脸孔暴露在大雨之中。
对方眼睛微张,完全没有动静。以白布缝合而成的单薄衣服,像医院的住院患者穿著的服装。
夕以为这名少年已经死了。不由得正要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却被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打断。
在赤脚的少年脚边,掉出一片像是板子的东西。是和夕的手掌差不多大的透明薄盒,里头装著一片圆形光碟。
「吓!」
夕发出小声的悲鸣。
她发现有只小娱蚣爬到少年的腹部上。娱蚣流出绿色的血液,痛苦地扭曲著,看来是受伤了吧?但是娱蚣的身形却在夕的面前变得模糊,然後
「消消失了!」
娱蚣像是溶入空气一般烟消云散。夕这时候才注意到,刚才的娱蚣有些奇妙的地方脚好像特别长,嘴巴也张得特别大
少年突然开口说话:
「瓢虫」
「!」
夕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本以为对方死了,然而并非如此。少年微微张开的眼睛眨了一次,胸部也规律地上下起伏。
不过虽然没有死,却也不是在睡觉。只是眼睛如人工物一般毫无生气,一动也不动,脸庞则如蜡像一样惨白。
夕害怕的吓出一身冷汗。
「警警察不对,叫救护车」
夕回过神来,打算取出手机打电话。
此时少年手中发出激烈的杂音。
摊在地上的少年手上,握著一个白色物体.
物体看似眼镜,但比一般眼镜又大上许多,应该称之为防风眼镜吗?
厚重的镜片成为像液晶萤幕般的东西。表面浮现出像是细小文字的光点。侧面有著按钮和转盘,戴上去後应该会连耳朵都遮住吧?即使是大致看一下,也能够知道它有相当程度的重量。噪音似乎是从防风眼镜里传来的。
夕被声音惊吓到,手机掉落地面,滚至闪烁著的防风眼镜旁边。
「呜]
她虽然想要马上捡起来,而将手笔直伸去。却因为身体反抗,不愿接近少年.於是只有手往前伸,上半身则保持远离的姿态。
[超出录音容量限制停止录音的时间超出]
人的声音交杂在噪音之中。
好像是在反覆诉说什么事情。夕将脸转向手机的方向,把手伸过去。
『今天怎么这么倒楣啊!」
在手指前端确认到金属的触感後,她迅速将其抓回身边。
『确认播放]
[!]
她发现手上握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那个白色防风眼镜。冰冷的触感和饱满的重量感,令人直觉地想将它丢掉。
[瓢虫』
夕的手止住动作。耳朵听到的是刚刚才听过的声音倒在地上的少年的声音。
『想和你一起战斗』
夕凝视著防风眼镜。
那是道沉重、坚强,但是悲伤的声音。
[]
夕变得全身动弹不得。
少年简短的一句话,深深打动夕的内心。少年的声音比起自己至今听过的任何声音,比电影与电视剧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更令她觉得感动.
『你现在在做什么?不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你一定依旧战斗著。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能是边跑边说话的关系,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起伏不定,另外还能听到些许的踏水声。
『瓢虫。]
夕皱起脸庞。
并感受到莫可奈何的不安.
这个感觉,是至今以来所感受过的情绪当中最强烈的,莫名的不安感.
『你总是持续战斗隐藏自己的痛楚,包容他人的痛苦,所以我们把一切全都托付给你。虽然我不晓得士兵远赴战场的心情是什么感觉,不过一定跟我们差不多吧?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当打倒一个敌人时,我们之中也同样会有某个人倒下。不过不过,每当我们一回头,你就在那里。你总是在那里只要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能够为你出生入死。多么想再一次和你并肩作战,瓢虫]
脚步声停下来了。讲话声也变得越来越细微。
别再说了!
夕领悟到一件事。
这名少年正以生命力保持说话的力气,现在也随时会倒下。和夕素未谋面的这位少年,正处於生命的危机当中。
而现在,夕正全神倾听少年的声音。
和夕本身的意志没有关系,她突然浮现某种预感。
如果继续听这个声音的话,自己一定会——
『我的(虫)已经不行了我马上就会再次变成缺陷者吧这个防风眼镜虽然是从敌人身上抢来的,不过好像有录音功能,但愿是由(虫羽)的人捡到。至於我留下的光碟,希望只有(瓢虫)你看到里面的内容,其他人都不可以看。瓢虫,只有你』
痛苦喘息的声音之中,突然混杂著笑意。
『呵不,除了你以外,我还希望有个家伙能看到。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郭公)给那家伙看这玩意儿的内容,应该会很有趣吧?当他看到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呢?当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
夕清楚听见少年的叹息声要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么沉重的叹息呢?
『瓢虫瓢虫』
声音之中,满怀著少年的思念。
『好想再一次和你共同战斗以日日野一房,不,以守护你的军队的其中一人,以身为(百足)的身分』
少年的声音结束。接续下去的只剩沉默.
[』
夕低头呆望自己紧握在手中的防风眼镜,并发现有水滴落下。
原以为是雨水,然而并非如此。
「啊?」
她总算注意到自己正流著眼泪。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落泪?
真不应该听的
脑中冷静的部分,确信自己的预感成真.
我听到这个人的「遗言」了
夕望向少年。
仰望天空的少年一动也不动。他再也不会用自己的意志动作了吧?夕如此相信著。
他是谁,夕并不知道。
他那番话是对著谁讲的,夕也不知道。
但是,夕清楚感受到他强烈的思念。
他是为了某人为了叫做瓢虫的人而奋战。虽然不晓得是和什么作战,但能肯定的是他战斗过了。只为了一位人物,为了瓢虫。他所有的思念,满载於录音下来的这段话里。
夕捡起遗落於倒在地上的少年(百足)脚边的光碟。这就是他所说的「光碟」吧?
[交交给警察」
夕转身面向补习班的街道。
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夕实在难以理解。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甚至可能是某起事件。
突然间,从防风眼镜里传来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
[(百足)你这该死的家伙!]
夕吓得将防风眼镜掉落到地上。
[你这个(虫羽)的幸存者!以为把防风眼镜偷走,就能够比我(霞王)大人抢先一步吗?你的所在位置已经被我查出来了,我马上就过去宰掉你!』
即使眼镜掉到地上,怒吼的声音还是听得格外清楚。虽然遣词用字像男生,不过音调很高。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位女性。
『我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跑去找警察也没有用啦!我会先通知他们你是附虫者,本部长已经下了命令,一旦发现持有光碟的家伙,就算当场射杀也没有关系!』
夕目瞪口呆。
「附附虫者?」
她看著倒下的少年至少就外观上像个普通少年。
大概是从十年前左右,开始谣传有这种物体存在。
据说它会寄生在少年、少女的身上,靠吞食宿主的梦想与希望成长。虽然大小与特徵各异。不过由於共通点是外貌状似昆虫,因此被称之为(虫)。被(虫)寄生的人类称为(附虫者),且没有办法从(虫)的束缚里解脱。而自由使用(虫)之力量的代价就是献出自己的「梦想]。然後当附虫者的梦想被吃光的时候,就只有死
(虫)的存在并没有被正式承认过,但是随时可以听到人们目击到的消息。现在(虫)和附虫者已经成为恐怖的代名词,而遭受到差别待遇。
夕突然惊觉。
「倒倒是刚刚那个女的提到射杀」
持有光碟的家伙,那不就是指现在的夕吗?
心脏再次剧烈鼓动。
逃走吧
人生当中最强等级的不安感正紧追著夕.
把光碟丢掉,逃走吧!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
夕倒吸一口气。
倒下的少年(百足)正凝视著她。
1.01诗歌Part1
诗歌伫立在杂乱的脚步声之中。
繁忙的人们从低著头的诗歌身旁穿梭而过。
一位女性走近诗歌身旁,看来是想要递面纸给诗歌。
「」
诗歌并没有抬起头来。诗歌的脸上带有些许惨白。
大概是放弃了吧?递面纸的女性在看了诗歌一会儿後离去。
才刚放心不久,数名少年又将诗歌团团包围。俯看著个子娇小的诗歌,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中一名少年弯下身子,窥视低头的诗歌的脸。
「!」
诗歌的肩膀抖了一下,整个人更是缩在一起。
把脸贴近诗歌的少年的眼眸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不只是眼前的诗歌身形,就连光线也没有反射出来。少年们的声音,从诗歌头顶上传来。
诗歌紧抿双唇,静待少年们能够早点离去。
路过的行人们,没有一个会回头关切诗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生气.像机械一般走过。虽然眼前看到谈天说笑的中年妇女,声音却依旧是从头顶上方传来。
在视线的范围内,街道一直线延伸开来。
然而在这其中真的有生命的,只有诗歌一个人。这里是失去情感的街道,令诗歌回想起过去收容她的隔离设施「CARDEN」。
缺陷者的街道「CARDEN」。
附虫者本身的(虫)遭杀害之时,会变成丧失所有情感的「缺陷者]成为失去自我意志,只会接受外在命令的空壳。附虫者既畏惧自己的梦想被(虫)吞尽,也害怕(虫)被杀掉而变成缺陷者。陷入缺陷者的状态後,附虫者便不再能回复到原本的样子过去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在数个月前,首次出现复苏者。
[不可以!]
从诗歌的衣服上,宛如住院患者身穿的白色薄裳中冒出一只昆虫。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萤火虫。但是和一般的萤火虫不同,它的身体散发蓝白色亮光。
萤火虫张开双翅,准备起飞,却被诗歌用手制止。
我已经没事了
诗歌在内心拚命对自己呼喊。萤火虫则在静视诗歌的脸庞後,将翅膀收回去。
杏本诗歌,她是第一位从缺陷者状态中重新振作起来的附虫者。
数个月前,为了争夺从缺陷者复苏的诗歌,引发多次的激烈战斗。对於附虫者而言,诗歌是唯一的一丝希望,附虫者们自然无不希望能够夺取诗歌。
有两个组织参与这场争夺战。一个是表面伪装成调查机关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另一个是由附虫者集结而成的反抗组织(虫羽).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是派遣附虫者,对附虫者进行捕获、隔离,然後让附虫者变成如同官方对外发表「没有这种存在」的政府机关。
战斗的结果是由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获得胜利。一位附虫者(郭公),将(虫羽)的领导者,代号瓢虫的少女打倒,并捕抓到杏本诗歌。失去领导者的(虫羽)内部分裂,诗歌则被安置於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监视之下。
这是大约两个月前左右发生的事情。
诗歌曾经夺走众多附虫者的梦想。诗歌的力量过於强大,能力只要稍微失控,眼前就会变成一片荒野。
「我不会再害怕了」
诗歌抬起头,凝望这条没有情感的街道。
不可以再逃避。
逃走的话,就无法达成和他的约定。
大助
诗歌在心里呼唤著不知在何方的少年。
[!]
突然一阵闪光,覆盖诗歌的视线。
在诗歌眯眼凝视的前方,本来存在的街道消失了。彷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是梦境,建筑物和人群也消失於无形中。
诗歌所在的地方是个巨蛋形状般的广阔空间。
天花板的高度足足有数十公尺高。外露的铁架上悬挂著照明设备和许多扩音器。之前街上的脚步声与人们的谈话声,大概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在约莫一个棒球场大的面积上,除了诗歌以外,见不到任何活动的物体。空间里随处置有复杂的机械设备,全部都连接著缆线。头上传来空调运转的声音。
将诗歌带来这里的白衣人士称这里为「隔离所」。和东中央分部的设施相同,这里也是深入地下的空间。
如同地震般的震动,自诗歌脚底传来。
能够出入隔离所唯一的一道门缓缓开启。看起来不像是能够靠人力推动的门。
白色大衣人们又要来迎接自己了吧?这景象打从诗歌由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本部移送至此,便不断重复上演将近一个月。
然而诗歌的预想落空。
踏入隔离所的,是一位穿著白色西装的女性。是诗歌不曾见过的人。
不只这位女性走进来,穿著西装的微胖男子和平常看到的白色大衣人们也尾随在後。
另外在她们的後方站著数名一身白色的人。脸上罩著白色的金属制防风眼镜,穿著异样的长大衣。套著比起机能性更注重防御性的厚重大衣,随处可见大型皮带系在上面。
「终於见到你了,(冬萤)]
前头的女性露出微笑,将脸靠近诗歌。
「对不起,我的近视很深。偏偏我又讨厌戴眼镜,所以不靠这么近会看不清楚呢来,让我更仔细看看你的脸吧!」
面带笑容的女性将脸移得更近。
[?]
诗歌皱起眉头。
逼近的这位女性相貌平和,令人很有安心感。丝线般细小的眼睛和眼角边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女性不但不害怕诗歌,还亲切地主动接近她。
反观在女性背後的人物们,态度和女性回然不同。他们以畏惧的眼神眺望诗歌,并且和前头的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
因为女性将脸接近到几乎可以听见呼吸声的距离,使诗歌不由得向後退。
笑容从女性脸上消失。
「啊」
诗歌的背部,掠过一阵恶寒.
两人的距离只稍微拉开一点点,女性的双眼凝视著诗歌。诗歌暂停呼吸,身体被不知名的恐惧感侵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锁链从脚边攀爬而上。
至今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交关时刻的诗歌,由警戒心发出了最大等级的警报声。
这个人非常危险
「看来是勉强了点毕竟我们才刚见面而已。」
女性将腰回复到笔挺的姿态,再次展露笑容。
「但你只是还不晓得而已不晓得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副副本部长,已经够了吧?接下来就在监视萤幕前进行观察吧!」
女性身旁的男子,似乎是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般说道.从男子看著诗歌的眼神里,明显可以感觉出其胆怯的心态。
「就算外表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但『这个』无庸置疑是秘种一号的附虫者!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个隔离所不晓得能不能撑得住啊」
「万一?那是不可能的,猪濑管理官。」
「咦?」
「因为从今以後,她也会深爱著我。」
女性轻柔地抱住诗歌。
[请原谅我们如此对待你.不过大家都是为了你喔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你自可怕的(虫)之束缚中解放出来.」
女性温柔的声音围绕在诗歌耳旁。诗歌的警戒心竟然无意识地解除了。
[副副本部长对方是附虫者」
「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猪濑管理官?」
女性回过头去,毫不犹豫地笑道:
「你怀疑我们两个人的爱吗?」
沉默的空气瞬间包覆整间隔离所。
「不没有」
猪濑低下头,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滴答]一声,他他的汗珠滴落到地板上。
「我们离开这里吧,(冬萤).」
女性如此说道.猪濑惊惶地紧接著回应:
「不不可以,副本部长!]
「为什么?」
「虽然(冬萤)是收容在本部之下,但她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共同拥有的素体!如果要进行等级乙以上的实验,若没有得到全分部的同意,是不能向局长申请许可的。至少也需要向在国外出差的本部长徵询意见]
「那一位不在的时候,正是考验身为部下的我们的能力之时,不是吗?」
[可可是——]
「你也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吧?」
职位是副本部长的女性向诗歌询问。诗歌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看吧,她也说待在这里太无趣了。」
女性再次露出微笑。
「可可是,这个」
「关於实验的进度呢?」
「将实验体送人由立体影像形成的拟似生活空间,藉此搜集统计各项资料。现阶段而言实在还不能够让她身处於真实的街道上当确认过她和普通的附虫者之间的差异之处後,将转移至下个实验阶段」
[请马上为(冬萤)做好移转的准备。没问题吧,实验班班长?」
「是是的!呃,可是那个还没有取得充足的实验数据」
「我该走了。保重了,我可爱的孩子。」
女性放开抱住诗歌的手腕,以双手捧著诗歌的脸庞。
「我叫魅车八重子,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副本部长,要记住喔!]
八重子在诗歌的鼻子前方,慢慢地张阖双唇:
「是魅、车、八、重,子喔!」
八重子依然面带笑容,并轻轻地亲吻诗歌额头。
「我们走吧,猪濑管理官。」
「是是的。」
八重子转身说道:「接下来去巡视另一位一号指定者的状况吧睡美人的状况如何?」「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诗歌听见八重子和猪濑之间的对话。
「将(冬萤)转移到F栋去。]
被称作班长的人物说完这句话之後,迅速离开隔离所。
留下来的是五名身穿白色大衣的人。诗歌知道他们和东中央分部的(郭公)一样,是中央本部的菁英也就是附虫者。
诗歌紧抿双唇,依从指示向前迈出。
没问题的,我可以忍耐
不论被带到哪里,即使遭遇任何困境,自己都可以承受.
因为有一位等待著诗歌的人,有可以令诗歌如此相信的人存在。
和利菜你一直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这种事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吧?
诗歌在自己的心里,向过往的朋友倾诉。
立花利菜瓢虫,是身为(虫羽)的领导者,在与「GAEDEN」的决战当中殒落的少女。
她持续战斗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就是为了替附虫者创造一个容身之处,即使自己的梦想被吞噬殆尽也在所不惜。只有在诗歌胸怀里才会落泪的这名少女,到底忍受过多大的痛苦?
诗歌回想起和利菜最後一次相见时的事情。
利菜离去,诗歌的(虫)失去控制的那个场所。诗歌在那里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本来以为被自己的失控而卷入崩坏之中,变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但也可能只是自己下意识地这么认为,那东西说不定还留在那里。
在接近隔离所出口的地方,诗歌停下脚步。
白色大衣人们吓得赶紧远离诗歌身边。
「你你要做什么!要是敢反抗的话」
「我我没有打算反抗。只是,那个」
看到白色大衣人们胆怯的样子,诗歌再次明了自己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我有个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不论会被带到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反抗所以拜托你们」
白色大衣人们似乎对诗歌的请求感到相当困惑,轻声细语地交头接耳谈论著。诗歌听到他们的对话里说道:「应该要联络副本部长吗?」「所以我才说不想来的!副本部长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霞王)和上位局员都不在的时候来到这里!」
「小(霞王)现在不在本部吗?」
突然,冒出一道与现场气氛不搭调的甜美声音。
声音主人是站在白色大衣人们之中最後方的人物。和像是小孩的语调相反,个子颇高。除了防风眼镜以外,头上还以头巾包覆著。
「闭上你的嘴,(鸦)!这不是你可以插嘴的问题!」
「哼喔原来是这样啊」
身材修长的女子一点也不介意同伴的责骂。她将手托在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在连续点了好几次头後,突然望向诗歌。
「我说啊你的要求是不可能办到的喔,小(冬萤)。」
「咦?」
「虽然不晓得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过这里是不能从外面带进来任何东西的唷!尤其是F栋的警备体制更是森严,被带到那里的附虫者只是普通的道具而已。不只是点滴,就连衣服或是餐点都不晓得会不会给唷!]
诗歌感到背部掠过一阵凉意.
没有问题的,我
才刚立下的决心,被女子的一番话动摇。
「毕竟那里本来就是缺陷者会被带去的地方嘛,比起来,小(冬萤)可是——]
「不是叫你闭嘴了吗?不要刺激(冬萤)!」
其他同伴走向前,打算抓住身材修长的女子。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色影子停在女子肩上。身形虽然有点像蜻蜓,却不太一样,是个拥有两对翅膀和八只脚的异形生物。从翅膀根部伸出的两只触手摇晃著,位在头部大大的复眼正看著诗歌。长著角的口器,对著惊吓的诗歌不安分地蠢动。
「小(冬萤)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个吗?」
女子的一番话,让诗歌回神过来。
「想要。」
她点头。
虽然不晓得今後还会遇到什么事。老实说,现在心里害怕得受不了。
不过要是有好友所留下的那幅画若能将当初立下约定的那个人的身影放在身边的话诗歌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无论如何就算要求你拿某个东西来交换也愿意吗?」
诗歌再一次用力点头。
「了解。那么我的命运就交给小(冬萤)了唷
「咦?]
女子肩膀上的黑色昆虫开始变形。
蜻蜒翅膀化为触手,瞬间缠绕在女子身上。触手与白色防风眼镜、斗蓬融为一体,逐渐转为黑色。防风眼镜变形之後,脱胎换骨成状似昆虫复眼的晶状体。大衣分裂成为四肢,在女子的背上生长出两对细长的翅膀.
「你!」
同伴们个个面色铁青,而女子比他们更早一步行动。从背上翅膀的根部伸出两只触手,绊住同伴们的脚。
「呜啊!」
其中两个人因此夸张地跌倒,还牵连到另外两个人。
下个瞬间,身材修长的女子出现在诗歌面前。
原来是女子振动翅膀,做了短距离飞行。女子以手腕将诗歌紧紧抱起.
[呀!]
在身体感到一阵压迫感後,诗歌发现自己已经在瞬间远离白色大衣人们。
不对,是因为抱著诗歌的女子舞动翅膀以低空飞行,让她们很快就飞到隔离所的中央。
[(鸦),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四名附虫者阻挡在隔离所的出口处。警报声大作,大门逐渐关起。
因为飞行加速度的压迫感,诗歌皱起脸颊,往女子的(虫)看去。
[这只(虫)和(郭公)的一样!」
「没错唷是超稀有的同化型。不过我跟他的不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们?对手不过是无指定的小兵而已!万一让(冬萤)失控,一切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头顶上方的扩音器传来一阵大发雷霆的声音。
「没错。我这只超弱的啦!所以现在要逃跑罗!你要抓紧唷!]
「逃?」
诗歌的话语,被急促的气压盖过。
叫做(鸦)的女性瞬间飞到高空上。
刚刚还被沉静所包覆的隔离所,现在则被警报声和怒吼淹没。无庸置疑地,诗歌和女性两人就是这场混乱的中心人物。
「就算从大门逃出去,也会马上被抓。我们从上面离开吧!」
诗歌的视线被(鸦)柔软的胸部遮掩住一半,她看著前方一座一座的铁架急速消逝而过。
「!」
这次是重力自反方向往诗歌身上侵袭。原来是(鸦)在空中骤然停住,诗歌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晕过去。
「来吧,小(冬萤),把那个打坏。那里应该可以连接到地上唷!」
诗歌抬头向上探去,在金属包覆著的外壁中间有一个洞,大小恰好可以让一个人通过。在金属网的外侧可以看见旋转的风扇,原来那个洞是空调用的通风口。
「把那个打坏,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不行。」
诗歌总算做出回应。
「咦?你使不出力量吗?」
「我不想使用。」
「我说啊小(冬萤).这种时候还说任性的话,是要打屁屁的唷!你希望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被抓到吗?]
诗歌紧抿双唇,左右摆动头部。
一旦使用(虫)的力量,诗歌不晓得自己是否能够控制住(虫).
诗歌之所以没有从这间设施脱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的力量曾经摧毁数不尽的梦想
四年前,以及在数个月前的失控中,诗歌使得数百人以上的附虫者变成缺陷者。她们和诗歌最要好的朋友同样是附虫者的利菜一样,也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各自的梦想。
她再也不想见到一群附虫者在自己面前流下生命中最後的眼泪。这令她痛苦难耐。
虽然同样是怀抱梦想、持续战斗的附虫者。诗歌却和立花利菜与(郭公)不同,选择了绝对「不战斗」的路。
「嗯这下麻烦了,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搞定吗?」
两只触手从(鸦)的背後进出。触手缠绕住金属网,并强行将网子拨开。
触手接著来到风扇的位置。高速回转的叶片,很轻易地将触手的前端切断。
「啊呜!」
(鸦)的脸色因为痛楚而扭曲。
当(虫)受到创伤时,会将伤害照实反弹回宿主的精神上。以亲身经历熟知这件事情的诗歌再次眉头深锁。
在两人下方,可以看见白色大衣人们正抓著飞翔的(虫)逐步接近。
(鸦)自嘲道:
「连这玩意儿都破坏不了哈哈,真受不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弱?」
[(鸦)」
「我不喜欢别人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就叫我初季吧!」
触手再次向风扇挑战。
「恩恩恩!」
即使被风扇一次又一次斩断,触手仍然向前迈进。
「你这个只会飞的无指定者!别想逃掉!」
正急速逼近的(虫)伸出爪子,向初季挥舞而来。
初季的触手抓住风扇,在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後,叶片停下来了。
「啊啊啊!」
初季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风扇连根拔起。触手挥舞数圈之後,将风扇砸向袭来的(虫).
「嘎啊!」
「呼哈!要走罗,小(冬萤)!」
不等诗歌做出回应,初季迅速加速飞离,千钧一发地闪过对手。余下三只(虫)的下颚,只咬到诗歌两人刚刚待著的空间。
「!」
诗歌和初季两人冲入灯光照射不到的排气孔。
风压强烈地煽动诗歌的头发。诗歌不晓得初季是如何找出通道的,在这么昏暗的通风孔内,初季仍能以惊人的速度一路往前飞。这个通风孔会通到哪里呢?诗歌偶而会见到亮光急速由左至右消逝。
「首先得要离开赤牧市才行啊!」
诗歌似乎听到初季说话的声音。
1.02夕PART2
日日野一房浑浊的眼神,向上仰望著夕。
夕咽下呼吸,紧握住手上的光碟。
在少年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的眼神里,想要对夕诉说什么?
夕理解了少年的希望。
「不不可能的」
夕摇摇头,身体向後退缩。
「我又不认识那个叫做瓢虫的人而且竟然还跟附虫者扯上关系]
少年为了将光碟交给名为瓢虫的人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现在,称做(霞王)的人物正觊觎这张光碟。似乎连警察都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瓢虫以外都不可以看』
从被雨水拍打的防风眼镜里,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
这无庸置疑是(百足)的「遗言」。
夕将头撇向一边。
这种作法太卑鄙了
夕在心里咒骂眼前的少年。
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安和恐惧感这一类的情绪。她只是个普通的国中生而已下下个月即将升上国三,然後会为了课业更加用功。更要顺利地考上(友人曰:普通的)樱架东高中,度过平静的三年高中生活。面临之後的大学考试时,也会全力以赴、用功准备。当然第一志愿的目标是再怎么样都会及格的平庸大学
『不回嘴是表示认命了吗?(百足)!(霞王)大人我马上就送你上西天去喂,去告诉「C」!将本大人的备用防风眼镜弄上这家伙的』
(霞王)大声地怒吼。後半段的台词,好像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我要把你给碎尸万段,(百足)!』
『和瓢虫再一次战』
从防风眼镜里传出的两道声音,在夕的脑中互相争斗
『瓢虫』——
在夕心里,有某条弦线断掉了。
「啊啊啊啊!」
踏过地面的水洼,捡拾起防风眼镜。夕将光碟和防风眼镜抱在怀里,跑离现场。
即使全身被骤大的雨势激烈拍打,夕仍然以全力在小巷内奔走。然後在快要冲到大马路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
不可以到显眼的地方去,(霞王)说过警察也是敌人。
夕忍住惊吓的眼泪,转换方向,踏入狭窄的暗巷中。明明脑中一片混乱,为什么还能这样分析利害呢?在夕脑海中的某个地方,仍然如此冷静思考著。
该往哪里走?(霞王)是谁?瓢虫这个人又在哪里?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自己现在为什么奔跑著呢?
一直以来,夕总是会避开觉得危险的事情,上体育课也绝对不会做出可能会受伤的动作。即使突然发现想要的东西,还是会留下上个月份的零用钱,不敢花完。冒险是人类的天敌,一时的鬼迷心窍更是万万不可。
搞不懂,我一点也搞不懂!
夕的心脏强烈鼓动著。明明感受到如遭人追杀般的恐惧感,即使如此,仍然在脑海里浮现出已经住习惯的赤牧市地图。
总之要先保持冷静才行!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地方是
她脑中想起的,是从补习班通往国道的捷径上的公园。白天或许有可能经过,但对夕而言,平常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带靠近那里的。但是现在也只能想到那个地方。
『瓢虫』
「吓!」
从防风眼镜传来少年的声音。夕的心脏就像要冲破身体般激烈冲撞。
「拜拜托你不要再讲话了啦!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
突然,夕不自觉停下脚步,发现有数根浏海飞舞在空中。
伴随空气撕裂的「咻咻」声响,地面裂开了。
「!」
夕屏住呼吸,整个人呆若木鸡。
不知名的黑色物体自鼻端掠过,阻挡在夕面前。刚刚如果没有停下脚步的话,或许已经被刺成人串了吧?
「呃?什!」
回过神後,再次拔腿奔跑,却撞上电线杆,肩膀受到冲击。
「你的东西掉了喔,小不点。」
回头探望的夕眼前,出现一个异型怪物。
没有其它更好的形容词可形容。在一片寂静的小路上,有个雾状的「东西」埋在那里。雾的一部分延伸出来,途中变化成像是爪子一般的形状。但它不是普通的爪子,而是和夕的身体差不多大的锐利巨爪。声音则是从雾里传来的。
出现坚硬的一声「喀」後,有个东西滚至夕的脚边。
原来是手机。破掉的液晶萤幕,看得出已经失去作用。画面下方贴著夕见过的大头贴。
是夕的手机。是刚刚掉在那名少年身边,结果忘了拿回来的手机。
「你是谁?是(虫羽)的伙伴吗?」
雾中传来夕曾经听过的高音,是先前在防风眼镜里怒吼的(霞王)的声音。
夕错愕地左右摇头。由於过度恐惧,她甚至发不出声音。
「算了,没关系。好孩子就该乖乖把东西交过来你有拿著吧?是(百足)拜托你的吗?」
夕再次摇头。
「喂,听好!本大人问了你两件事,一个是你有没有拿著光碟?另一个是你是不是(百足)的伙伴?你光是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夕依然只是茫然地持续摇头。
「这样啊0K,那就换个更简单的方式。」
(霞王)焦躁地吼道:
「给我去死吧,死小鬼!」
在(霞王)说出这句话以前,夕已经朝著雾的反方向冲了出去。原以为会因为害怕而无法动弹的身体,本能地驱使双脚移动.
破坏的声音自夕的背後传来。以雾为中心衍生出来的数只爪子,如同蜘蛛蠢动般追杀而来。
建筑物的墙壁进裂,电线杆折腰断裂。断掉的电线在空中发出蓝白色电光。
「什什么?刚刚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怪物、怪物、怪物。
逃跑中的夕的脑中,满是这个单字。
那那个就是(虫)?
过去只存在於传闻中的物体,正飞过夕的上方。她一直以为这只是谣言罢了。但是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夕人生中排名第一,最不想遇到的东西。
夕现在只想拚命逃离眼前这个恐怖的存在,目的地是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该说幸运吗?还是在极度不幸中,令人难过到想哭的渺小幸福呢?雾的速度似乎没有夕想像得快。当夕穿梭在迷宫般的狭窄小巷时,後方已不见雾的踪影。
夕躲在离倾斜的巷道有点距离的电线杆後方。
已经不行了这里一定也会马上被发现!然後会被那个爪子给!
极力维持的理性似乎到达极限。现在的夕,连这个明显的藏身处将被发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察觉。
会被杀掉!我就要在这里被杀掉了!
从身体内部,传来难以遏止的战栗。
「呼,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实在是有点累人啊」
身旁突然传来讲话的声音。夕本以为是(霞王)出现,正吓得心脏即将暂停时,才发现声音的语气与(霞王)完全不同。
「你你没事吧?」
「真是的,都是因为小(冬萤)不肯帮忙啦!害得姊姊我这么辛苦。」
「那个,诗歌我叫做杏本诗歌。」
夕胆颤心惊地走进巷子。刚刚经过的时候,应该没有人才对她们是从哪里出现的?
路灯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两人似乎是在已经关店的餐厅门口前避雨。一名娇小的少女和全身白色、穿著奇妙的高姚人物。若从声音判断的话,全身白色的人应该也是位女性。
「救」
正想要向两人求救的时候,夕停下脚步。她发现覆盖於女性脸上的防风眼镜,为之一愣。
那是和夕手上拿著的眼镜相同的东西。说到女性身上的大衣,也是从来没见过的奇特设计。
大型的皮带缠绕於全身各处,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材质制成,至少可以知道衣服的表面完全防水。
为为什么那个人也载著同样的防风眼镜?她她到底是谁?是敌人?还是伙伴?
在混乱中的夕的耳旁,女性的说话声持续不断。
:这样看来,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小诗歌,你真的和那个瓢虫一样是一号指定者吗?」
[瓢虫?」
夕的身体比大脑早了一步,抢先从电线杆後方冲出来。
避雨中的两人往夕的方向望去。
仿佛将疲倦忘得一乾二净似的,夕笔直冲入全身白色衣服的人物怀里。
「你认识叫做瓢虫的人吗?拜托你救救我!黑黑色的怪物正在追我!
「恩恩?你是谁啊?你突然这么一讲,我也听不懂啊!」
戴著防风眼镜的人物将头一歪。身边的娇小少女似乎也感到困惑。
从夕的身後传来地面震动的声音。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这个死小鬼!」
夕回头探望,雾的怪物就在视线前方。
看到路灯映照出雾的中心,夕这次真的被推入绝望的谷底。从黑色云雾之中,浮现出全身穿著白色衣服的人物身影。
和从声音里所猜测的一样,(霞王)是个少女。可以从她一头亮丽的秀长金发,以及娇小的身体曲线判断。大型的防风眼镜遮住大半边的脸庞,形状姣好的嘴唇里,微微露出尖锐的虎牙。
少女身上穿著一件雪白色的长大衣。
夕望向自己刚刚求救的高姚人物。她穿著和(霞王)身上完全一样的大衣。
夕当场瘫坐在地。
完了
这是最糟的状况,竟然向敌人求救她顿时丧失逃跑的力气。
「呜哈不会吧?」
但是,和夕设想的最恶劣情形不同白色大衣的两个人并没有攻击夕。
双方彼此互瞪著,夕则是被夹在中间。
[这女孩竟然偏偏把我最不想碰见的人给带来了」
[(鸦)?喂,我什么时候向你的班要求支」
话说到一半,(霞王)因为看到娇小的少女而一阵错愕。
「什?(冬萤)?」
「唉啊,你果然知道她的长相。」
「给我好好解释,(鸦)!为什么秘种一号的(冬萤)会在这里?」
样子似乎不太对劲。夕回复到冷静的状态,交互看著围绕在两旁的双方表情。
「呃我收到副本部长亲自下达的特别指示,正在执行极密移送(冬萤)的任务!」
「特别指示吗?不由异种三号的本大人或其他上位局员执行,却指定无指定的你执行任务?还真是了不起耶」
「这是在下平日表现的努力结晶!」
「说谎也该打草稿吧?站在那里不准动。要是敢动一步的话,我马上就把你刺成人串。」
(霞王)以低沉的声音警告。夕看到(鸦)懊悔地咬著双唇。
然而(霞王)并没有马上攻击(鸦).夕发现金发少女的眼神瞬间闪过迷惘,她似乎个晓得应该先对哪一边做出反应夕如此猜测。
胆怯的声音将满布现场的紧张气氛一刀两断。
出声的是直到刚才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
稚气的脸蛋看起来非常年幼,就算说是夕的同学也个会令人起疑。她似乎尚未理解事态的发展,以天真的表情看著(霞王)。纤细过头的体型让人有种靠不住的感觉。夕注意到少女所穿著的衣服,和(百足)的有些相似。
「你们那个在这里做什么呢?那女孩,刚刚说『救救我』」
少女像是向(霞王)寻求确认一般发问。
「总之,你不要插嘴。本大人没有必要亲切地对你说明现在的状况。』
在被怒斥後,少女整个人紧缩身子。她是胆子太小呢?还足神经太大条?飘荡著紧张气氛的现场,只有少女显得特别突兀。从她身上散发著不可思议,又令人难以别开视线的奇妙魅力。
(鸦)的脸上回复笑容。
「不,你注意到重点了,小诗歌。」
诗歌,这似乎是少女的名字。
「可怕的小(霞王)看起来很困惑,似乎不晓得要先取回小诗歌还是那位女孩呢!这是为什么呢?莫非那女孩手上拿著和(冬萤)一样,或是更重要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嘛!怎么可能会有比秘种一号的小诗歌还更重要的东西存在嘛」
[(鸦),你这家伙」
「比如说是这小女孩从刚刚就一直小心翼翼握著的东西?」
见到(霞王)的表情产生变化,(鸦)露出奸笑:
「呐,那边那位女孩,你为什么会拿著那个防风眼镜呢?」
突然被(鸦)问到,夕望著手中的防风眼镜回答.
[这这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说想要把光碟交瓢虫]
夕的声音堵在喉头,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
听到一声不悦的咋舌音,是(霞王)发出来的。
「使用录音功能吗?那死小鬼竟然给我做这种多余的事喂,你!那家伙说了什么?」
夕因为被(霞王)瞪视而缩起身子。(鸦)则笑道:
「原来如此啊!那个声音的内容,只有这女孩知道耶!小诗歌。」
身材修长的少女对身旁的女孩子说话:
「可以帮我把那个防风眼镜毁了吗?局员的装备因为被视为机密物品,为了不管在哪里遗失都能够回收,所以可以从本部探测出位置喔!虽然我的眼镜因为只有通讯功能,可以在同化的时候破坏掉但若是上位局员用的防风眼镜我就不清楚构造了。」
夕睁大双眼,所以自己才会轻易被(霞王)发现
「可可是,这里面有叫做(百足)的人最後说的话」
「光碟和防风眼镜,哪一个比较重要?」
当被如此问到时,夕反射性地握紧光碟。(百足)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光碟而奋战。
「所以只是丢掉是不行的。如果不是最重要的话,还是破坏掉会比较好喔!没有必要特地将特环想要的情报留给他们.」
[(鸦),你这家伙!」
「小诗歌?」
「可可是」
「现在不是可以再撒娇的时候罗,再这样下去,除了诗歌以外,我和这女孩都会被杀掉。小(霞王)出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鸦)的一番话,让诗歌的表情为之一变。
「决定了首先是(鸦)我就先将你这碍眼的家伙杀掉!]
(霞王)举起单手,挥下由云雾实体化的巨爪。
然而,爪子在瞬间停止了动作。
「!」
在夕等三人和(霞王)之间,有个白色的物体缓缓浮起。
夕注视这个景象到出神,几乎忘掉自身所处的状况。
白光围绕的生物飘浮在空中,虽然和萤火虫相似,但现实生活中的萤火虫并不会全身发光。
柔和的亮光,将四周包围起来。
『毁掉』
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澈的声音。磅礴大雨中,空中落下一道闪光。
『一点点就好』
散发光晕的白雪飘落到夕的手边。
下一个瞬间
夕手上握著的防风眼镜,竟如同纸劳作一般扭曲变形.受到惊吓的夕急忙将防风眼镜抛出。
包覆著防风眼镜的光芒与地面接触,接著出现激烈的地震。
以被破坏的防风眼镜为中心,地面陷下一个凹洞。水泥铺成的路面上,龟裂出无数的裂痕。
墙壁、电线杆、一个接一个被卷入破坏的漩涡里。
「已已经够了!」
就算少女如此叫唤,崩坏却没有停止。地下水管被挤压破裂,从裂开的地面溅出水花。
「什!」
地面的裂缝将(霞王)和夕三人的距离拉得更远。(霞王)的身影消失在水花之中。
「要飞罗!好好抓紧唷!」
「咦?」
夕的身体被像是黑布一般的东西缠绕。
她转头一看,(鸦)的外貌大幅度改变了。本来全身白色的样貌,变成从背後长出了黑色的翅膀。缠在夕身上的布,就是从(鸦)背後延伸出来的。
然後,夕飞向高空之中。
1.03初季PAER1
初季身处於黑暗之中。
每次只要使用(虫)的力量飞行时,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这样的景象。
自己的梦想,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要燃烧殆尽。因为这个缘故,才会见到这样的幻觉吧?
初季身处於黑暗之中。
所见的是一片黑暗。
她伸手摸向黑暗。
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索求什么似的。
即使知道是自己的手,却不晓得应该要抓住什么。
然而在这个被黑暗所支配的空间里,初季拚命地想要握住某样东西。
直到最後连手也融入了黑暗之中,消逝不见踪影。紧紧勒住初季胸口的
,是说不出的绝望与悲伤。
虽然是和平常一样的幻象,和平常一样的结局,但只有这份痛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
已经熟悉的幻觉,转瞬间消失不见。
从(霞王)手中逃出後,初季在狭小的巷道内高速飞行。她以双手环抱(冬萤),两只触手则抓著另一位少女。
「恩!」
「唉呀!」
转向飞行。诗歌和少女辛苦地勉强喘息。
一边以高速振动翅膀保持平衡,一边向上空望去。和(虫)体化後而强化的视力,清楚见到高空上正在飞行的(虫)们。
那些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追兵。要是将高度提升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
初季不得已紧急停止飞行,靠近老旧的二层楼房的窗户边.似乎是还在出租中的店面,沾满尘埃的窗户中间破了一个洞。
「嘿咻!」
她将缠在身上的一只触手释放。触手伸向窗户、钻人缝隙里,自内侧将窗户打开。
「避难,避难.趁现在还没有被可怕的人发现前赶快躲起来吧!」
诗歌和眼镜少女由窗户侵入住屋内,并跌坐在地板上。
这个动作激起一阵灰尘,两人因此咳嗽。三个人部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
初季迅速关上窗户,警戒著外头。外头仍旧是磅礴大雨。
总算平安从(霞王)手中逃掉了。(霞王)虽然在战斗中几近无敌,移动速度却很慢。只要不与其正面交锋,应该就可以回避她的追踪。
「OK!真是好不容易才捡回这条命呢你们两个怎么啦?」
初季侧著头,往下看著在地板上浑身虚脱的两个人。
「在这么快的速度里又飞又停的呼吸头也觉得充血!」
少女一边激动地喘气,一边对初季提出抗议。
虽然才刚见面,少女在初季眼里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国中生,戴著感觉很合适的优等生眼镜。
「那那个你还好吧?」
同样感到不舒服的诗歌想伸手安慰少女,但是
「!」
诗歌注意到少女全身僵硬,并紧抱住书包,退後到墙壁边。
「啊]
见到少女的反应,诗歌露出阴郁的表情。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台词唷!本来千辛万苦才带著小诗歌成功逃出本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会被小(霞王)发现。姊姊我被吓得寿命少了好几年呢!」
抱怨中的初季,将身体和(虫)的一体化解除。防风眼镜和斗蓬回复到原本的形貌,从身体分离出的触手则变成一只鸦蜻蜒。(注:日本特有蜻蜓品种,只分布於冲绳本岛。母蜻蜒翅膀约三分之二以上呈黑褐色,因此以鸦命名。)
「你你们真的是附虫者吗?]
「看了不就知道吗对了,小诗歌,只要有心,你还是做得到嘛!实在没想到那个像雪一样小小一片的东西,竟然会有那么惊人的威力唷!」
虽然初季在夸奖诗歌,诗歌却面带悲伤地低头不语。
初季今天是第一次见识到一号等级附虫者的力量。
破坏力比她想像的更为惊人。(冬萤)在四年前,独自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逼至差点毁灭的传闻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不会再放开了
初季凝视著诗歌。
终於让我拿到手,这个足以让我向那个女人复仇的力量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三年以上。在那个叫做什么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底下假装顺从,被当作是废物一般受到藐视即使如此,仍然咬紧牙关,一直等待机会到来。
(老师),你要好好看著喔这一次,我要让那个女人尝到和那天同样的痛苦!
初季将手轻轻放在胸前.在大衣底下,感觉到坚硬的金属触感。
「啊!」
眼神保持警戒的少女,好像回想起什么似地出声。
「对对了!(瓢虫)!」
「咦?]
诗歌以惊讶的表情看著少女。
「你们晓得那位叫做瓢虫的人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知道是知道」
回答的人是诗歌。初季跟著点头说道:
「对了,小诗歌曾经在(虫羽)待过一阵子嘛!
「因为利菜是我的朋友。」
诗歌咬住双唇。
「那么,请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
「利菜她」
「等一下,小诗歌。」
初季用手遮住诗歌的嘴巴。眼镜少女皱起眉头。
「想要我们告诉你的话,首先得将你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才行。虽然你从外观看起来不像是附虫者,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但你为什么会被(霞王)追杀?]
「那是因为」
少女欲言又止。
(霞王)是本部里屈指可数的强者。少女会被追杀,背後就一定有什么重大原由。正因为如此初季才会拯救少女。少女所持有的秘密,或许会成为她对付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王牌。
「你们两位不是刚刚那个人的伙伴吗?」
「你说小(霞王)吗?如果是伙伴的话,就不会受到袭击,也不会救你了唷!」
在少女的逻辑思考中,可能所有的附虫者都是敌人吧?
在一般社会里,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事。妖怪、怪物和附虫者是属於同等级的存在。
话虽如此,但是这么露骨地遭人害怕,对初季而言仍不是滋味。内心盘算著是否要将少女小心翼翼握著的光碟硬抢过来,再把她赶出这里的想法。但是诗歌却介入两人交错的视线之间。
「你会害怕我们,我想也是很正常的。就连我也会害怕自己。」
「不过你要是知道关於利菜的事情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利菜是我唯一的朋友。」
眼镜少女一脸困惑地看著诗歌。将视线移往初季的方向。
「嘎呜!」
「吓!」
初季突然做出吓唬的动作,少女像小动物一般露出胆怯的表情。「初季!」诗歌语带责难地阻止她的行为。
眼镜少女似乎将诗歌视为自己的一方。一边躲著初季往诗歌身边靠近,慢慢道出事情始末。
少女海老名夕在从补习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叫做(百足)的缺陷者。他最後的遗言,留存在从(霞王)手中夺取的防风眼镜里。依据留言的内容来看,光碟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除了称为瓢虫的人物以外,绝对不可以将它拿给其他人看。夕遵照他的意志,带著光碟逃跑
听完事情经过的初季,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小夕还真是笨蛋呢!」
[]
「为了一个碰巧遇见的不认识的男人,落到被特环追杀的局面。那种情况啊装作没看到,不理会就好了?烂好人也要也个限度唷!」
夕一时间无言以对,然後以涨红的脸拚命反击: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嘛!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只能这么做啊!我都已经听到那个人的那个叫做(百足)的人的声音了嘛!」
「听到又怎么样?难道那个男人拥有像催眠术一样的能力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是那样的东西!那个人为了称为瓢虫的人只为了那个人]
[还有,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百足)是不可能和小夕相遇的喔!(百足)这位本来是(虫羽)亲卫队长的附虫者,在两个月前就被(郭公)给变成缺陷者了。现在应该被收容在中央本部的F栋呢!」
就初季所了解的情报而言,从缺陷者复苏的附虫者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杏本诗歌。
诗歌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才具有利用价值。她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与(虫羽)即使毁灭整条街道也想要得到的,独一无二的王牌。
「那个男的可能真的变成缺陷者,但不可能是(百足)啦!小夕是不是被他骗了?]
[才才没有被骗呢!那个人真的是!]
诗歌走向前方,挡住讶异著的初季。
「谢谢你。」
夕以惊讶的表情注视诗歌。诗歌的手,触摸到夕握著光碟的手。
「虽然我不认识(百足)但我想对那个人而言,这个光碟和利菜都非常重要。我也曾经遭遇过相同的处境,所以我知道梦想消逝之际时,是相当寂寞与悲伤的会害怕自己就这样消失
会想要将思念传达给某个人」
诗歌微笑注视夕。
「所以谢谢你,谢谢你肯接收他最後的思念。]
[!]
夕再也忍不住,连脸都难过地揪成一团。从眼眶中,满溢出大量的泪水。
她将脸埋在诗歌胸前,放声嚎啕大哭。经历过可怕的事情,夕应该一直紧绷著神经吧?本来强忍住的情绪一口气决堤。
[]
初季搔搔头,将脸别过去。对於两人互相拥抱的样子,初季感到些许不愉快。
(老师)我为什么会感到生气呢?
「对不起,刚刚一直躲著你们」
哭完後,夕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向诗歌道歉。
「没没关系。」
在夕冷静下来後,由诗歌先挪开身体。看在初季的眼里,反而是诗歌在畏惧对方。虽然才和诗歌相遇没有多久,但诗歌看来似乎不擅於与人来往。
「我叫做杏本诗歌。」
「我叫做白坚初季喔!」
初季报出自己的名字,将防风眼镜和斗蓬脱掉。头上缠绕著的头巾,和两条绑起来的头发都湿透著。大衣里的毛衣紧贴身体,浮现出匀称的体型。
「现在正值花样年华的十六岁,耶]
相对於比出胜利手势的初季,诗歌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咦?」
「怎么啦,小诗歌?」
「那个我也是十六岁]
「咦咦?」
初季和夕的惊呼声重叠在一起.
「你们同年?真意外」
「原来是同年纪啊!好,那我特别允许小诗歌直接叫我初季!]
初季抬头挺胸如此说著,反倒是诗歌不好意思地红著脸。
「那小夕呢?三岁吗?」
「我十四岁了!」
「是喔那光碟拿给我,然後就说掰掰啦!]
「什这个东西要交给那位叫做瓢虫的——]
「不在了唷!瓢虫已经死了。」
[死?]
夕呆望著初季,若有所想似地往诗歌看去。
[]
诗歌紧抿双唇,不发一语。诗歌的沉默,间接证实初季所说的话。
夕的视线缓缓落在地面。「喀啷」一声,手里握著的光碟也掉到地板上。
「真的死了?」
夕喃喃自语。拚命保护光碟,想要交予的对象却已经不在世上。想必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时间正好是(百足)本人变成缺陷者的那个时候大概是两个月前吧!美丽的公王瓢虫,将数十名特环局员和整个叶芝市都一起葬送掉,最後死於非命,结束。」
诗歌瞪著以轻佻口吻诉说的初季,但是初季毫不在意。她弯下身子,将手伸向有如灵魂出窍般的夕的脚边。
「真亏他能打倒那个超出常识范围的怪物呢同样身为同化型附虫者,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郭公)。」
[!]
夕瞪大双眼。在初季抓到光碟之前,将光碟抢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小鬼,还想要更多情报吗?」
初季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逼近夕。
「郭(郭公)?」
夕往後退,紧握手上的光碟。
「有(郭公)这个人吗?」
[(郭公)怎么了吗?」
诗歌走向前.夕回避初季的视线,向诗歌望去
「那个男人说除了瓢虫,好像也可以给(郭公)看应该不,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小夕讲的话充满矛盾耶。就算那个自称(百足)的人就是本人,又怎么可能将重要的东西交给把自己变成缺陷者的对手呢?交给杀害自己最重要的主人瓢虫的敌人?(郭公)可是比小(霞王)还冷血,是最恶质的附虫者」
「不是这样的!」
初季倒抽一口气。诗歌直视初季,先前温顺的样子彷佛是假的,她清楚地为(郭公)辩护。
[(郭公)没有杀害利菜。因为(郭公)说过,自己没能救得了利菜」
初季被诗歌的魄力压倒,但是马上就皱起眉头:
「虽然我也没有在现场亲眼见到(郭公)打倒(百足)与瓢虫不过小诗歌,你知道自己刚刚讲的话的意思吗?诗歌被特环抓到,不也是那家伙的缘故?就算不是这样,你在四年前也是因为那个恶魔,才曾变成缺陷者的。」
[(郭公)他也是我的朋友。」
诗歌说的话让初季无言以对。初季认真地怀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疯了。那个恶魔的朋友?将自己变成缺陷者,复苏之後又再次将自己给抓起来的人,竟然说是朋友?
[(郭公)和利菜是拥有相同梦想的朋友。所以叫做(百足)的人会那么说,我能够理解。如果是(郭公)的话,应该会为了利菜」
「好好,我了解了。这番话实在太刺激了,令我感到头晕目眩啊小诗歌,麻烦你可以先安静一下好吗?这个,小夕啊」
初季向夕伸出手。
「我不会害你的,那个可以交给我吗?反正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
夕紧握住光碟,用力地左右摇头。
「说实在的,就算你把东西交给那个恶魔,事情也不会好转。顶多是『来,这给你』就被送到小(霞王)的手上。据闻那两个人在同一个分部的时候,感情不错呢!]
但是夕仍然摇头。
「像夕一样的小不点,要怎么把光碟送交到(郭公)手上?光是要从这个赤牧市逃出去就已经够困难了。像小(霞王)一样的人正四处找寻你的下落喔!你以为这里距离(郭公)所在的樱架市很近吗?」
夕持续摇头。一听到(霞王)的名字,泪水就从双眼落下。
「我知道了啦!我帮你拿去交给(郭公).我可是小夕的救命恩人.你当然会相信我吧?」
夕继续摇头初季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
「算了,我懂了。」
初季朝夕走近。但是诗歌挡在夕的前面阻挡,令初季不悦地摆出臭脸。
「小诗歌,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起来,我也是你的恩人喔!」
「你你打算作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光碟拿了,和小夕说掰掰。我要救的是特环保护著的人,可不是小夕。而且竟然连救命恩人都不肯相信做人这个样子,不是太差劲了吗?」
[!]
夕突然惊觉自己的立场,紧咬著双唇。
「更何况,小诗歌当然可以支持这个女孩,不过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责责任?」
「就是万一这个女孩死掉的责任。如何?你承担得起吗?」
诗歌无言以对。夕则是以一副拚命的表情喊道:
「我才不会死呢!我也不想死!」
「没有根据可以证明你不会死唷!既然不想死的话,就放弃光碟吧!」
「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情今天本来这时候回到家要发信件给千绘,然後再预习和复习功课的!」
「恩,就乖乖这样做吧,所以」
「可是,我不做不行!」
夕哭著诉说。初季实在无法理解明明这么害怕,明明连这么做的理由都不知道,夕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是因为诗歌的视线鼓励了夕吗?可是诗歌讲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竟然说(郭公)是自己的朋友,还袒护初次见面的夕。
初季的不悦达到顶点,瞪著两位娇小的少女。
「我还得赶去拿小诗歌想要的东西,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没有空陪任性的小孩子玩!]
「我想要的东西是利菜生前所留下的画」
「那应该是在樱架市才对在樱架东高中的美术教室里。」
[!]
初季这次真的晕了头。
「初季也是为了某个目的才会救我的吧?没关系,不管初季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够找到利菜的那幅画」
初季眼前出现一片黑暗。
接下来要到樱架市去?
从本部所在的这个赤牧市,跑到东中央分部的樱架市去?路途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敌人?不晓得这趟行程到底会有多么困难?光是想像就让人绝望。
初季突然涌上一股想要放声怒吼的冲动。
想要痛揍眼前这两个人一顿,叫她们乖乖听话。尤其诗歌是初季真正的目的,因此才特地从中央本部带她逃跑。其实对她的境遇一点也不同情。
但是弱小的初季并不能这么做。如果硬要她们听话的话,诗歌应该会反扑吧?可能会做出反击,或是从初季身边离去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情形发生,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股巨大的力量。
「!」
初季懊恼地用力咬著臼齿:
「在这座赤牧市的上空,已经有一群飞行部队守候著,所以不能用飞的。可是就算搭乘交通工具,应该也会因为遇到临检而无法通行。毕竟各个地区都有战斗小班配置著。像小(霞王)一样的家伙到处都是,有可以看到几公里以外物体的(虫),也有对味道十分敏锐的(虫)存在。天空和陆地都没有死角。光是要从赤牧市脱逃,就已经是冒著生命危险了,现在竟然还要穿过邻近的冰刨市,跑到樱架市去?」
听到初季的分析後,诗歌和夕脸色骤变。
「而且小夕手上的那片光碟特环为了保守机密而使用容易劣化的光碟,设计成只要过三天,资料就会毁损。你看,那里不是有写著数字吗?」
「!」
夕往光碟看去。手中拿著的透明盒子上,刻印著小小的数字。
「上面写著今天的日期,这就表示光碟是在小夕从那个男人手上取得之前录下的。里面的资最迟也会在三天後的下午或晚上就不见罗!」
初季瞪著诗歌。
放弃吧!
从中央本部脚下的赤牧市脱逃,穿过仍然是本部管辖的冰刨市,接著到达樱架市。不管往哪里望去都充满著敌人的路程,想要在三天内到达,实在是天方夜谭。
算了吧初季为了让诗歌说出这句话而瞪著诗歌。
「我们走吧,到樱架市去。」
初季差一点没大声怒吼。
不理会紧握拳头的初季,夕一脸愉悦地看著诗歌。
真不该救她的……
初季出自内心地後悔救了夕。要是没有这家伙在的话,至少就不会有三天的时间限制了。
但是诗歌说过会乖乖听初季的话.
只能相信诗歌的这句话。对弱小的初季而言,没有其它选项可选。
「知道了啦那就去樱架市吧!」
初季的一席话,让诗歌和夕顿时神采奕奕。
要想办法将诗歌送到樱架市去。至於夕手中的光碟,到时候再趁机抢过来就好了。
(冬萤)目前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管遭遇到什么强敌,只要有她在,或许都能够突破重围。
(老师),我马上就会为大家报仇了喔
现在正是下定决心的时候。只要能够顺利抵达樱架市,初季的心愿也将能够实现。
「不过相对的,我也有个请求.」
初季微笑说道:
「从这一刻起,你们两个人就是属於我的罗!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