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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 新学期

学校的阶梯 棹末高彰 18893 2024-11-04 10:34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有收到我寄给你的贺年卡吗?”

  “神庭,你快点买手机好不好?这样我们都不能传简讯给你耶!”

  新学期开始了。一大早幸宏就在久违的教室内,被许久不见的同学包围。他向吉田和渡边互相道贺新年。

  “我有收到,那你有收到我寄的吗?”

  “有是有,可是神庭选手,老实说我很失望啊。”

  “你的贺年卡太普通了吧。为什么不是冰之女神盛装打扮,穿上宽袖和服的照片呢?”

  “……为什么我的贺年卡得用那种照片啊?”

  这两个人今年也还是老样子。一说到新年参拜的事,两人果然就兴奋得要命,还勒着幸宏的脖子叫骂:“为什么没跟我联络!?”幸宏认为这两个人一定会在神社引起骚动,所以才没有跟他们联络。可是吉田听到这个回答,却愤愤地回答:“没礼貌。”

  “真正的摄影师,会在大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摄影。”

  “吉田,你这句话太糟糕了。”

  幸宏的吐槽也不输他们。这两个人马上就开始四处打听,看谁有拍到照片。

  “新学期才刚开始,他们就要惹麻烦了。神庭同学,新年快乐!”

  坐在座位上的幸宏开始放松自己,接着这回换三岛真琴来打招呼。这名绑着马尾、身材纤细的少女,在幸宏前面的椅子坐下后露出了微笑,看来椅子的主人尚未到校。

  “三岛同学,新年快乐。谢谢你寄来的贺年卡。”

  幸宏为了贺年卡一事向三岛道谢。他没有想到她会寄给自己,所以初一才急急忙忙地回了张贺年卡。三岛的交谈对象不分男女,想必她是写给班上每一位同学吧。

  “神庭同学,我也要谢谢你的贺年卡……我们在新年参拜时好像刚好错开了呢,我只有碰到井筒同学。”

  “啊、嗯,我有听说田径社有去神社参拜。我是和阶梯社的人去的……”

  两人从新年参拜的事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走廊似乎起了一阵骚动。迎接新的一年,同学们因为再次相见而感到欣喜不已,说话声也变得越来越热烈。接着,一位女同学在众人的包围下出现。由于不论男女都转过头看向她,早在她踏入教室之前,众人就已经察觉对方是谁。幸宏觉得本来开心说话的三岛,脸色变得有点僵硬。

  “?”

  “新年快乐,大家好久不见了。”

  她的说话声让教室内的学生转过头。幸宏也跟着转头。如他们所料,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女,一头波浪卷发和大大的半月形眼瞳令人印象深刻。十分清楚自己受到众人瞩目的她,刻意先脱下手套,再解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巾,最后脱去学校规定的制式大衣。大半的男同学看到她露出宛如西洋人偶般白皙的颈子,都不禁露出陶醉的微笑。她很明显是在刻意挑逗大家,但却不会让人感觉厌恶,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感强烈到足以影响众人吧。

  “御神乐同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御神乐同学,你过年有去加拿大吗?”

  “我记得你家在加拿大有一栋别墅吧?”

  “加拿大的新年感觉如何?”

  教室内的女同学朝女孩一涌而上,不一会儿就成为教室内中心人物的少女叫做御神乐绫女。虽然年级和大家相同,但其实比大家年长一岁的她,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附带一提,目前的学生会长是幸宏。

  幸宏还记得收到御神乐寄来的贺年卡时,发现那是从加拿大寄来的国际邮件,让他大吃一惊。打算告诉三岛这件事的他这才突然想到,三岛现在还坐在自己前面的位子。三岛可以说是班上女同学的领导人物,本来以为她会率先前往御神乐身边,可是她却只是看着御神乐,并没有离开座位。

  “三岛同——”

  当幸宏打算开口时,三岛所坐座位的主人走了过来。“不好意思。”三岛笑着站起身,向他挥挥手道别“待会儿见”,接着就准备走回自己的座位;但途中被其他同学叫住,随后便走进了以御神乐为中心的圆圈。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导师在班会交待明天的联络事项,其中特别叮咛了一项让人听了感觉似懂非懂的事项——由于大考将近,要各位中低年级生说话时要注意措辞。宣布下课后,幸宏立刻前往学生会室。预算委员会即将于本月底召开,学生会也必须立刻开始为其做准备。

  “神庭同学。”

  幸宏在走廊快步前进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叫唤他的名字。御神乐小跑步到他身边。幸宏很少看到她急急忙忙的模样,意外地觉得有些新鲜。“有事吗?”幸宏问道,可是追上来的御神乐听到这句话却脸色一沉。

  “你年后见面的第一句话只有这样吗?”

  “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们一起走吧。你要去学生会室吧?”

  御神乐立刻露出柔和的笑容。她的态度变化太快,让幸宏不知该如何回应。当他仍感到困惑时,御神乐已率先迈出脚步。

  “你的贺年卡是不是寄到加拿大去了?我没有收到你的回信耶。”

  御神乐走下阶梯,开口问道。幸宏打开书包,轻轻取出一张贺年卡。

  “老实说,我一直在迟疑该寄到哪里才好……结果就拖到今天。这给你。”

  幸宏走到御神乐身旁,将原本准备回信的贺年卡递给她。“唉……”御神乐叹了口气。

  “哪有人将贺年卡亲手交给别人的啊?你随便选个地方寄就好啦……”

  “对不起。”

  “这样看来,你也没有寄贺年卡给学生会的其他干部吧。”

  御神乐眯起双眼。“呃……”幸宏搔了搔头。

  “体育委员长有寄给我,所以我有回信。但其他人我就算想寄,也不知道她们的住址……”

  “你这借口很烂。想知道住址,直接问我就好了。学生会长,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被孤立喔。”

  “……对不起。”

  大过年的,幸宏就一直在道歉。

  他开始觉得有点悲哀。御神乐似乎看穿了这点,甩了甩刚收下的贺年卡说:“不过——”

  “她们也没寄贺年卡给你吧?亏我还告诉她们住址,叫她们要寄呢。没礼貌这点你们可说是半斤八两,所以你不必太内疚。反正你有回信给我,没问题啦。”

  说罢,她露出了微笑,让幸宏为之安心。御神乐对这种事情总是得心应手,真令人佩服。

  “倒是预算委员会快要开始咯。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两人走到鞋柜,御神乐改变了话题。他们取出鞋子之后,返回原路。由于外头寒冷,他们打算从校舍内步行至游泳池,再走到外头前往学生会室所在的社团大楼。

  “顺利吗……我还期望可以发生热烈争论的状况呢。”

  幸宏以模糊的印象说出他对预算委员会的感觉。各社团的会计有备而来,针对委员会提出的预算要求增额,他们会提出各种资料和数据,热烈的讨论。在经过一场足以撼动校园的血战之后,终于所有社团的预算都定案。学生们以旭日为背景,英雄惜英雄般地紧紧握手,甚至有人因为太过感动而落泪。

  “那是哪门子的过气校园剧?”

  御神乐毫不思索地否定。

  “什么!?御神乐同学,你也说过讨论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啊。会长选举的时候,我觉得和御神乐同学讨论很快乐,而且那样应该会增强我们的团结心吧?”

  “喔……你说那个啊。”

  御神乐又叹了口气。幸宏在内心暗自紧张,怀疑自己又哪里做错了。但御神乐的回答却出人意表:

  “那是因为神庭同学够优秀,才能成立的。”

  “啊?”

  幸宏发出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声音。御神乐笑了笑,竖起食指解释:

  “我一直觉得能够正确理解讨论和争论真正意涵的人很少。你可以去查辞典,所谓的争论和讨论,绝不是大吼大叫压倒对方,或是一味地强调己见,而是要尽可能将自己的想法简单扼要地传达给对方,并且倾听对方的批判。再三反复这样的行为,最后找出双方都能认同的结论,这才是真正的讨论。当然,我们在讨论过程中,有可能会改变想法,或是发觉对方才是正确的。可是就算如此,落败也没有必要负任何责任,更别说人格会因此被否定。我觉得有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个观念。”

  “呃,这样啊……”

  面对御神乐突如其来的解释,幸宏只能先随便回应。

  “其实学生会的干部选举不也是一场成功的争论吗?最后我被神庭同学强硬的态度影响了……不过那暂且不提,毕竟那时我们已经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有建设性的意见。可是这次不一样,一定不会演变成你所期望的情形。他们只会为反对而反对,或是故意搞笑转移话题。要是成天将时间花在这些不肯听别人说话的人身上,只是无谓地浪费时间跟体力而已,而且根本不会有结论。”

  “喔,嗯。”

  “想要成功地进行一场争论,首先双方都得具有一定的水准才行。这次的预算委员会,应该在提出预算案之后,采用一并接受所有学生质询的方式决定。”

  “嗯……”

  幸宏交叉手臂思考。

  “这样会不会太独断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花时间在第二学期看过所有社团的状况啊。”

  “怎么会?不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一并审议社团的预算吗?如果只花一天的预算委员会决定预算,一定会有许多人抱怨,所以我们才刻意在事前和各个社团联系。我是这样想的,难道不对吗?”

  幸宏见到御神乐微微歪过头,摇头回答:

  “这不是刻意斡旋,而是想要尽可能了解大家的需求,所以才去调查现况。如果我们对社团状况有达到一定程度的了解,那他们就不能胡乱要求预算增额,也可以真正讨论到应该讨论的重要问题。”

  “重要问题啊……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就好咯。”

  “难道不是这样吗?”

  幸宏在上楼途中停下脚步,并伸手制止御神乐继续上楼。她不解地睁大眼睛看向幸宏,这时有一位男同学正好从走廊飞奔过来。男同学“喔!”了一声,才发觉两人站在阶梯中间,接着他立刻转换方向,匆匆忙忙地冲下楼。

  “我想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只会抱怨吧……”

  幸宏再度登上阶梯,延续了刚刚的话题。他等待御神乐说话反驳,但她却只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仰望幸宏。他停下脚步后,御神乐环顾四周问道:

  “你怎么知道有人?难道你有听到脚步声?”

  “咦?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位男同学会从转角冲出来?我根本没听到脚步声耶。”

  “喔……大概是我的直觉吧。”

  幸宏害羞地笑了一下。御神乐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但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回到刚才的话题。

  “想抱怨的人,只要肯冷静下来好好谈,那也未尝不可。问题是绝大多数的人都只会吵架,想要压倒对方。我刚刚也说了,其实不知道怎么争论的人很多。想要讨论一件事,就一定得先冷静才行。”

  “话虽如此,如果对方态度认真,那言词之间自然也会融入感情吧?”

  “你说到重点了。”

  御神乐挥动竖起的食指。

  “我在加拿大的时候,经常和那边的朋友讨论事情。起先我也因为不擅长使用英文,觉得不得其门而入,可是我发现他们本来就将讨论视为一种双方沟通的道具。他们认为如果自己有想法,就应该借由言词表现出来。说得极端一点,他们根本不会理会言词以外的沟通方式。当然,他们还是会有体贴的时候,不过他们会明确地问你‘你想怎么做?’,要求你将自己的心情或想法利用言词传达给对方了解。他们会那样想,正因为他们将讨论视为一种方法或道具啊!尽管言词背后一定交织着许多想法,但是他们认为一味强调自己的观念是错误的行为。”

  “……呃,嗯。”

  御神乐的详细说明让幸宏招架不住。

  “只要能将讨论视为一种方法或道具,自己就不会变得太过意气用事。很多人就是因为做不到这点,所以才无法好好讨论。想讨论就是得冷静,想要融入感情也可以,但是太过冲动只会使自己说话变得不合逻辑,反而是本末倒置。如果自己很认真,那就更应该要时时保持冷静,设法将想说的话顺利传达给对方才行。”

  “你、你说得对。”

  被御神乐的气势压倒的幸宏心想:难道她对学生会选举的事情还怀恨在心?

  “我很不想随便用‘日本式’这三个字,但你不觉得日本的确经常要求人要能‘心照不宣’吗?其实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喔。日本的社会可以顺利且长期做到这件事,是因为国人付出了相当的努力。然而像这样必须要彼此细心对待才能办到的难事,如今竟然有一堆人只懂得要求对方做到,自己却视若无睹。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争论,不出几秒马上就会显得牛头不对马嘴。明明自己疏于努力,却还敢要求对方理解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真是太没水准了。”

  御神乐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凶狠,说话声也越来越大。每个擦身而过的学生,都狐疑地转过头多看她一眼。“的确是如此。”幸宏回应时,还不忘向周围的学生点头示意。

  “所以说——对不起,我一个人讲太多了。”

  从特别教室大楼前往游泳池的直线穿廊途中,终于停止发表意见的她,有些尴尬地重新拉紧大衣的领口。

  “一直讲这些也没用,我大概是一时吃错药了吧?只要和神庭同学聊天,有时候就会忍不住变得长舌呢……”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啊?”

  “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跟上你说的内容。亏你跟我说了那么多,让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知识浅薄。”

  “……”

  御神乐默默盯着幸宏。“怎么了?”就算幸宏问道,她也不回答。过了一会儿,她露出别有含义的笑容说道:

  “你真是纯真啊。像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出来喔。”

  幸宏注视快步跑向游泳池大楼内的御神乐。不了解御神乐的话中含意的他,陷入了沉思。

  幸宏到学生会室确认今后的活动日期之后,立刻赶往第一体育馆屋顶。

  “我来迟了!”

  一推开厚重的铁门走到屋顶,就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吹来。他忍不住缩起身子,却看到眼前出现不可思议的情景。

  “Mayim-Mayim-Mayim-Mayim-Mayim!”

  “Be-sasson!”

  阶梯社众人唱着水舞的歌词{注:水舞为以色列土风舞,Mayim为水的意思,Be-sasson则是喜悦},边玩挤沙丁鱼的游戏{注:多数人背对背围圆圈,然后手臂交叉相连,朝圆圈中心或圈外挤压,借此取暖的游戏}。九重、刈谷、三枝、天崎、井筒和小夏等六人,很认真的互相挤压。

  “……为什么是唱水舞的歌词?”

  “啊!瓶盖你终于来了!我们等很久了耶!”

  “你这家伙,我可是快累死了耶!”

  “啊、神庭同学,辛苦你……啊!”

  九重和井筒一起骂道。天崎对幸宏开口的瞬间,六个人的平衡无法保持,所有人就像雪崩似地倒了下来,嘴巴还不时呼出一阵阵白烟,每个人身上隐约浮现一股热气。

  “没事吧?”

  幸宏跑过去扶大家起身。三枝抓住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喃喃问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因为天气很冷,所以大家决定等神庭过来之前,先做点运动暖和身子啊。”

  刈谷拉动运动服领口,灌些空气进去。井筒将手放在膝盖上,补充说道:“一开始只是做暖身操而已。”

  “是从哪里开始脱轨的?”

  九重不解地歪过头。六人当中唯一面无表情的小夏则煞有其事地说:“真不可思议。”

  “都是社长一直让我们做些奇怪的事,还要我们试着面向外侧跳水舞,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刈谷开口抱怨。“是这样吗?”九重故意装傻不认账。

  “算了!反正瓶盖都来了,身体也暖和了,就来讨论社长争夺战的事宜吧。”

  九重拍手叫道。“好!”井筒无力地举起手附和。

  “先补充水分吧,最好休息一下。”

  三枝跟着举手提议,于是七位阶梯社社员便一同前往餐厅。

  “关于社长争夺战这件事——”

  九重轻轻啜饮天崎端来的热乌龙茶,率先发言。幸宏等人坐在餐厅的一角,看着摊开在桌上的笔记本——那是三枝为社长争夺战规划的赛程表。

  “参赛者共有四人,所以我建议短跑、标准赛、拉力赛三种项目都要列入比赛项目内,这样如何?”

  “不错啊,大家一起较量所有的项目,从比赛结果来决定谁跑最快,这样就不会有人有怨言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觉得没问题。”

  井筒、天崎、幸宏等三人都同意三枝的意见。

  既然要较量所有的项目,那一种项目就各比三次,共计比赛九次,能拿下五次胜利的人就视为赢家。幸宏环顾三位社长争夺战的对手,思索是否能从他们手中拿下五次,不,更多次的胜利。因为这个机制意味着,他必须要胜过其中两人,或是彻底打败其中一人才行。目前四个人的成绩都在伯仲之间,战况势必会变得白热化。

  “……”

  其他三人似乎也想着同样的事,彼此眼神交会。三枝露出戏谑的笑容,天崎则是一脸认真地回望他,井筒像是挑衅般地紧握拳头。

  “唔……只有这样好像有点乏味啊。”

  九重却插嘴说道。“喂。”刈谷出言制止,但是她却毫不在乎地盯着赛程表。大家紧张地看着九重,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接着九重从三枝的铅笔盒里拿出原子笔,大大写上“最后决战!”四个字。

  “这样如何!第一顺位的人,最后要再和我一分高下!身为现任的社长,我有义务要确认下任社长的实力!”

  九重刻意挺起胸膛说道,但是看起来依旧没有威严。她突如其来的提议虽然令人惊讶,不过内容至少算是合情合理,让幸宏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三枝也点头附和。

  “就算得到第一顺位,也不能肯定适合当社长,最后还是请社长亲身确认实力吧。”

  “没错、没错!小三三你说得对!你们要有跨越我的尸体向前行的觉悟啊!”

  “尸体?你想死吗?”

  刈谷无可奈何地吐槽。“我是说要有那种气势!”九重反驳。

  “那比赛方法就这样决定咯。要几时开始比赛?”

  “嗯……”

  天崎配合出主意的三枝取出笔记本。她翻开二月的月历说道:

  “只要从现在开始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就够了吧。对了,二月初有入学考试吧?”

  “嗯,考试是星期天,所以是五号。比赛要在那之后吗?”

  “这样刚好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很足够吧?”

  “没问题!”

  “好的。”

  井筒和幸宏答道。“社长争夺战”的日期就此定案。

  “那么……”

  三枝从书包内取出三个随身碟,分别拿到幸宏、井筒、天崎面前,让他们接过随身碟。

  “那里面有阶梯社员截至目前为止的所有资料。为了公平起见,我将资料分给你们,不过分析就要自己负责喔。”

  幸宏听到三枝的宣言后,低头看向随身碟。

  “谢谢。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是个人战咯?”

  “没问题……这个每一台电脑都可以用吗?我家只有父母工作用的电脑。”

  “你知道电脑的型号吗?”

  “呃,我记得是……”

  天崎和井筒的心情已经完全投入了“社长争夺战”。幸宏则注视手上的随身碟,不假思索地问道:

  “刈谷学长和社长的资料也在里面吗?”

  幸宏问了个出人意表的问题,让三枝和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他。“有啊。”三枝回答。

  “……我明白了。”

  幸宏握紧随身碟。三枝见状,露出贼笑调侃:

  “你已经将社长列入目标内了吗?真有自信啊。”

  “啊、不是的,我并非那个意思……”

  “说得对。第一名要和社长对决,事先分析资料也是很重要的。”

  “呵呵呵,我是不会输的!”

  由于天崎和九重插嘴,话题又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但是幸宏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问刚刚的问题。刈谷静静看着这边,幸宏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间和他四目交会。

  距离社长争夺战还有一个月。四位阶梯社社员的战斗就此揭幕。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井筒在回家路上突然如此叫道。幸宏一脸狐疑地看向留着刺猬头的友人。井筒仰望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反复说道:“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

  “神庭,我决定了,我要在这次社长争夺战夺冠。”

  “啊、嗯,我和前辈也是这样想啊。”

  “不!不一样!我和你赌上的干劲根本不一样!!我对社长争夺战的意念跟你们不同!!”

  井筒斩钉截铁地否定幸宏,让他有些不满地反问:“哪里不一样啊?”

  “我打算跟她告白。”

  依旧仰望着夜空,井筒喃喃说道。

  “什么?”

  “我要跟社长告白!到目前为止失败了好几次,但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想想!大学考试是二月,然后毕业典礼是三月初对吧?一转眼就过去啦!我、我绝对不要在被社长误会的情况下和她分开!不管怎样、不管怎样我都要向她表白!我一定要跟社长说清楚!!”

  井筒激动地喊道,他的侧脸看起来甚至有种悲壮感。看来他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我懂了,总之你先冷静下来。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不!你根本不会懂!”

  井筒突然用食指指向幸宏。充血的双眼直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做好了觉悟,所以我一定要在社长争夺战得第一。成为第一之后,再和社长做最后的对决,然后这回一定要向她告白。”

  幸宏哑口无言。或许这只是井筒常做的一头热宣言,但是他却感觉井筒这次的决心非比寻常,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确实感受到了井筒的坚持。

  “……和九重学姐告白,跟最后的对决有关系吗?”

  所以幸宏才刻意发问。他认为在社长争夺战获胜,并与九重对决一事,和告白本身没有关系。他很想对井筒问清这一点。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但这是我对自己做个了断!我以前心里一直有所畏惧,所以才会把事情搞砸;校庆时也错过告白时机,甚至在暑假对凪原做了很恶劣的事!追根究底来说,这一切都是我内心的软弱造成的!我这次一定要做个了断!只要达成这个目的,我和社长势必会独处,而且是在阶梯赛跑这个最佳的舞台上!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开不了口,那就代表我也不过尔尔,根本没有资格爱上社长!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你懂了吗?”

  井筒张开双臂咆哮。尽管附近有几位学生步行经过,但是他丝毫不在乎,反倒是幸宏觉得丢脸。

  “好、好啦。你别再说了。”

  “是吗?你总算懂了吗……你真的懂了吗?等一下,你怎么可能懂我的想法啊?”

  幸宏没来由地被揪住领口,只能拼命安抚一头热的井筒。

  “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井筒遭到幸宏不断拍打手臂,才像断电的电池一般,放松力道。

  “喔,抱歉……”

  “我知道你的干劲比我还强,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就算你跟我说这些,我也绝对不会输给你。我不会说要遗忘你刚刚那番话,可是即使我知道这些事,也不会改变我对比赛的态度。”

  幸宏一边理好领口,一边回看井筒。井筒原本茫然的眼瞳顿时恢复光辉。

  “好、好啊!这当然!我本来就打算要在所有项目都击败你了!”

  “如果你办得到,就尽管来吧。”

  “我一定会干掉你的!到时你可别哭着求饶!”

  井筒不顾周遭的目光喊道,他似乎还挺高兴的。

  幸宏和井筒道别后各自返家,一路上他茫茫然地开始思考。

  井筒到底是从几时开始喜欢九重学姐的?自己加入社团时,他好像就已经喜欢她了……而且参观社团期间,他就已经入社了,所以他加入社团的时间应该很早吧?

  他们是几时认识的呢?难道是从国中开始就认识了吗?内心不断思考的幸宏,就这样踏上了归途。

  隔天,四位社员各自开始特训。

  社团活动也采取个别活动的形式进行,打扫工作由大家轮流负责。扫好之后请小夏检查,至少这是大家共享的资讯。虽然大家还不清楚社长争夺战会在哪个赛道举行,但是就连区区一个打扫区域,也可以说是默默展开了情报战。

  九重和刈谷等三年级生由于大考将近,所以忙于课后辅导,很少参加社团活动。姑且不论刈谷,九重肯认真念书面对考试一事,让众人跌破眼镜。当然,这是一件好事。

  过了数日之后。

  四位社员连在校内部很少碰面。

  “你们阶梯社是怎么了?”

  午休时间,三枝坐在第一体育馆的二楼座位分析资料时,身边有人担心地问道。三枝抬起头来反问:“为什么这么问?”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材匀称、留着一头短发、名叫见城遥的美少女。她和三枝是同班同学,两人正在交往。

  “因为我这阵子在教室都没有看到天崎同学,你好像也刻意避着她。因为我们社团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我蛮担心的。”

  见城在一旁的椅子就坐后,取出了两个便当盒,一个放在自己膝上,另一个递给三枝。他关上笔记型电脑,接过便当。

  准备便当这件事,是从第三学期开始的。寒假时见城单方面找上三枝,一会儿劝他午餐要好好吃,一会儿又说自己最近在练习下厨,希望三枝帮忙试试味道。

  不过,两人吃饭还是得避人耳目。尽管三枝和见城的关系在校内已经是半公认状态,但毕竟见城在校内被尊称为“火焰女神”。倘若三枝被人看到和受到男女同学爱戴的见城单独吃便当,恐怕会引来危险。因此他们每天中午都会更改碰面地点。虽然这样做非常麻烦,但三枝对见城却是唯命是从,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和篮球社的状况不一样,我们大概可以说是体谅对方吧。”

  “……你说的太难懂了。”

  见城嘟起嘴说道。打开便当盒的三枝,内心开始盘算。

  “我们再过一阵子要举行阶梯赛跑,决定由谁当社长,为此现在每个社员都在拼命锻炼。我们决定直到比赛为止,都不要互相干涉,而且这也有提振心情的效果。”

  “可是没必要连日常生活都避着彼此吧?万一你们因此而疏远,那么友谊就会变质喔。”

  “不会变质的。”

  三枝毫不犹豫地反驳见城的不安。虽然他也对自己的直接反应暗暗吃惊,但仍继续说道:

  “对,我们的关系不会那么轻易就变质。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确信这一点。所以我们才能个别进行社团活动,而且也能感觉到团结。”

  说罢,三枝觉得自己说出了完整的答案,为此感到满足。但是他看向见城,意外地发现见城露出不满的表情。

  “……是我说得太难懂了吗?我还以为我讲得浅显易懂。”

  “你讲的并不难懂……”

  见城低头看向便当,闷闷不乐地说道:

  “只是我觉得有点沮丧。”

  “?”

  三枝思考为什么见城会觉得丧气,顿时恍然大悟。

  “我想篮球社是——”

  “跟那没关系啦,笨蛋。”

  话还没说完,就先遭到否定,而且还被责骂是笨蛋。

  ……真搞不懂。

  他无法理解见城闷闷不乐的理由。

  “……不过,我很意外呢。”

  见城动筷夹起煎蛋,刻意改变话题般地喃喃说道:

  “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

  “你是指当社长吗……嗯,其实我自己也蛮意外的。我原本还想离开社团,但是现在却乐此不疲。见城,你也是觉得篮球是最有趣的运动吧?你为了让篮球社发展得更好,才接下社长的职位,其实我的出发点也差不多。”

  “说它是、是最有趣的……”

  见城对三枝掠过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三枝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继续解释:

  “我大概是想追求一种可能性吧。毕竟我们的社团活动会给人制造麻烦,所以社员不可能变得太多。但是这可以是一种从来没有人研究过的运动项目啊。我想要在‘阶梯赛跑’这个项目中,成为第一把交椅。如果我当上社长,我打算将阶梯社变得更有系统。

  现任社长总是依赖‘野性的直觉’,我觉得这样太随便了,而且刈谷学长也老是被社长牵着走。不论是从社团还是运动项目的角度来看,我都想让阶梯社更有条理地提升水准。为此,我一定要当上社长。”

  三枝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想法变得更加明确。没错,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才想当上社长。

  “……这、这样子啊。天崎同学会是你觉得最强悍的劲敌吗?”

  三枝突然滔滔不绝地说道。见城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只能勉强做出回应。三枝思索一会儿后回答:

  “这个嘛……天崎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三枝刻意说出“天崎”两字。因为他平常习惯叫她“小泉”,所以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他不打算在见城面前说出“小泉”两字。这并不是因为见城要求他,而是因为以前某次提到“小泉”名字时,见城的表情显得有些失落。从那之后,三枝在她面前都称呼天崎为“天崎”。对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觉得十分不解,这恐怕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之一。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神庭……他跟别人不太一样。”

  三枝想起以一年级身份当选学生会长的学弟。

  “哪里不一样?”

  “你这样问我,我也很难形容……该怎么说呢?那算是一种对比赛的执着吧?他在实际比赛时很强……不对,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很难用言语表达。从资料上看来,神庭根本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虽然三枝不想用这个词语,但是神庭就是让他“直觉”跟其他人不一样,令他十分在意这一点。

  “总而言之,他需要特别注意。不过也因此才有趣啊。”

  三枝戏谑地笑着说道。

  “我有事想拜托你。”

  少女面对合掌拜托的天崎,默默地猛点头。

  “凪原同学,可以请你借我所有跟我有关的影片吗?就算只有奔跑的画面也没有关系。拜托你。”

  凪原千绘,目前是一年级生,同时也是电影研究同好会的会员。她拥有许多天崎的影片,天崎想要借来研究自己的奔跑姿势,因此前来拜托她。两人在一年四班的走廊前面对面交谈。

  “……可以吗?”

  天崎双手合掌,偷偷打量矮个子少女的反应;凪原则低着头,轻轻颔首。她的眼镜反射出光芒,虽然不明白她的目光对向何处,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应该可以先视为允许吧。“谢谢你。”天崎微笑答谢,凪原顿时满脸通红。

  “呃,那我何时可以去跟你拿呢?今天可以吗?”

  天崎觉得应该打铁趁热,便立刻向凪原发问。“飞、飞……”可是凪原却一直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让人搞不懂她的意思。

  “凪原同学?”

  “呜哇!只、只、只要你不嫌弃,随时都可以过来!”

  凪原以有些破音的声音回答。拼命忍住笑意的天崎接着说道:

  “是吗?那我就今天去打扰你咯。你也是坐公车通学吗?要不要干脆和我一起走呢?”

  “啊、好!我很乐意!”

  “那就这样说定咯。”

  说罢,天崎对她露出微笑。

  “请、请问!”

  凪原的声量突然拉高。虽然天崎有些惊讶,但仍冷静地询问:“有事吗?”凪原迟疑且害羞了一会儿,接着再度小声地问道:

  “……是要进行社长争夺战吗?”

  “是啊。抱歉,我没跟你说明这一点。你是听井筒说的吗?”

  “不、不是的。是真真听神庭同学说过,然后告诉我的。”

  凪原虽然回答得条理不清,但仍小声鼓励:“请你加油。”

  “谢谢……不过,你也可以为井筒加油喔。”

  天崎觉得自己有点坏心,不过她认为这件事还是告知对方比较好;凪原有如当头棒喝,顿时羞红了脸。

  “那我们放学后再见。”

  凪原的反应让天崎感觉心满意足。挥手告别之后,她也返回了自己的教室。

  井筒在飘着细雪的阴暗天空下,默默地在校内道路上练跑。

  奔跑外圈十圈是他午休的练习菜单。井筒手握马表,维持步调不停奔跑。有些擦肩而过的学生用异样眼光看他,但是他全然不以为意,继续练跑。

  自己大概是四个人当中跑得最慢的。

  井筒有此自觉。从三枝得来的资料看来,四人的秒数其实在伯仲之间。可是就算只看平均的成绩,他的秒数也不是最突出的。一对一的对决时,自己的获胜机率也最低。这并非分析资料得来的结果,而是井筒自己的感觉。四个人比起真本事,他铁定会吊车尾。

  这次的社长争夺战总共有三种项目,但说穿了每一种项目的性质和以往的短期决战没有太大差别。他非得一口气拿下胜利不可,因此自己的真本事可说是胜利关键。

  然而他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只能不停地靠意志力和毅力练跑。因为他只想得到这些,所以就付诸实行了。其实从新年参拜完的傍晚,社长争夺战这件事具体化开始,他每天都会练跑十公里。

  我要赢!我一定要一路获胜,拿下第一!然后和社长一起奔跑!

  井筒热血沸腾。划破寒冬的冷风对他来说,正是恰到好处的冷却剂。尽管全身的汗水和体温被冰冷的空气夺走,但从体内散发出来的热气却永不止息。

  一定要获得胜利!绝对要成为冠军!

  井筒马不停蹄地继续奔跑。

  “没错!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来!很好!仔细聆听大腿二头肌的声音!要更加逼迫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

  在学生会室里做蹲踞动作的人就是幸宏。

  “呜哇!好恶心!”

  班级委员长走进办公室时立即皱眉。指导幸宏做蹲踞动作的体育委员长,将力气凝聚在上臂二头肌,用轻蔑的视线看向幸宏,喊道:

  “会长!你的肌肉说太虚弱的身体无法让她感觉到魅力啊!你要再使力!再拼尽全力啊!今天的蹲踞动作正是让你迈向明天的一大步!肌肉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好!”

  “你们去死啦!”

  班级委员长不满地骂道。她从置物柜中拿出一些卷宗,快速翻阅确认内容之后,打算尽快离去。

  “如何?班级委员长,你要不要一起来锻炼肌肉啊!很爽快喔!”

  “你们快点给我消失!”

  班级委员长简单利落地拒绝体育委员长的邀约,头也不回地走出室内。

  “唔,是我的宣传不够吸引人吗?果然跟上臂二头肌比起来,还是该用大胸肌做健美动作才对啊。一旦看到我的大胸肌,不管是谁的肌肉都会为之兴奋的。”

  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无袖T恤的体育委员长,挺起与壮硕身材十分匹配的雄厚胸肌,让结实的肌肉结实凝聚力量。尽管无袖T恤覆盖在上,耀眼夺目的肌肉线条仍透过T恤展现出来。

  “会长,如何啊!你觉得如何啊?”

  “很、很棒啊!我觉得相当帅气!”

  “我说得对吧!好,接下来我们换试试正面背阔肌伸展,然后再做侧面胸大肌。世界上不可能有面对这种组合动作,却不技痒的肌肉!快来吧!我的肌肉随时准备爆发了!”

  ……应该没办法吧。

  幸宏暗暗叹了口气。午休时他利用社团大楼的阶梯练跑,然后为了换衣服而前往学生会室,碰巧遇到了体育委员长。他似乎是来冰箱拿自己冷藏的特制蛋白质果汁。本来双方可以就此道别,但是幸宏却轻率地向对方问起锻炼肌肉的要诀,莫名地开始实地训练。由于对方指导得十分认真,一一说明蹲踞动作如果姿势不正确,会使效果锐减等等,使他难以拒绝,只能继续训练。

  啊、不过他很好奇,要是御神乐同学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心情振奋的体育委员长,看起来神采奕奕。在这种状态下,不知委员长和御神乐之间,谁会占上风?御神乐会像刚刚的班级委员长一样,丝毫不予理会,转身就离开吗?还是说,她也会参与?

  不,应该不会参与吧。

  幸宏无法想象御神乐开心锻炼腹肌的模样,这让他不禁笑了出来。眼尖的体育委员长看到这一幕,立刻叫道:

  “你觉醒了吗!?你终于能理解肌肉的喜悦了吗!?当你打破自己的外壳时,是不是感觉世界骤然海阔天空!?我想那并非只有痛苦。肌肉喜悦的呐喊,是不是也传达到你的耳中了!?没错,那就是真正的起点啊!”

  “啊、呃……你说得对……”

  碰上这种状态的体育委员长,恐怕任何反击都不管用吧。因此幸宏索性干脆地表示肯定。体育委员长将双手交叉于胸前,露出满面微笑,不停抖动大胸肌。

  “午安。”

  这时,御神乐真的走了进来。幸宏吃惊的同时,也为梦想中的战斗成真而雀跃不已。接下来会展开什么样的对决呢?御神乐要如何对抗体育委员长的热情邀约?

  “副会长!你来得正好!我正在和会长讨论肌肉的美好啊!如何,副会长要不要也一起来超越自己的界限!”

  “啪”的一声,体育委员长将双拳击向侧腹,僧帽肌、前锯肌、广背肌勇猛地隆起。从正面看来,这是勾勒出精美倒三角形的正面背阔肌伸展。持续三秒后,他快速挥起右臂,同时踏出右脚,做出半蹲的姿势。大幅度转动右臂后,接着将手拉近身体,双手用力紧握,做出一个可以充满展现厚实胸肌的侧面胸大肌——这正是体育委员长理想中的健美动作。

  “哇,好棒喔!”

  御神乐见状,绽放如花朵般的灿烂笑容说道。体育委员长笑得更加灿烂,大胸肌又抖动了一会儿。

  “为了减肥,我也来试试看好了。”

  “喔喔,欢迎你尝试!虽然有很多人误解了它的效用,不过健美塑身其实对健康是很有帮助的!”

  什么?她竟然要参与?

  出人意表的状况,让幸宏不禁停下蹲踞动作。

  “不过先让我喝杯茶吧。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御神乐很自然地拿出泡红茶的道具,开始泡茶。“喔,那我就只喝一杯就好。”体育委员长也不再摆出健美动作。幸宏记得他应该是来拿特制蛋白质果汁的,但大概是御神乐答应要参与一事让他太高兴,使他很坦率地在椅子上就坐,接下红茶。

  “神庭同学,请用。”

  “啊、好的。”

  幸宏总算从蹲踞动作获得解脱。当他想要坐上椅子时,大腿、小腿部传来阵阵刺痛。明明运动的时间不长,却好像让脚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同时他充分了解到,原来使用正确的方法培训,结果真的比胡乱训练差很多。

  “那么,所谓的肌肉——”

  “预算委员会就快召开了,请问你汇整好各单位的期望和现状了吗?”

  当体育委员长一口气饮尽红茶,打算高谈阔论的时候,御神乐与他同时开口,使得他说话的时机被巧妙地打断。而且御神乐还不忘道歉:“啊、对不起。”或许是坐着无法发挥实力吧,体育委员长也只能陪笑脸回答“不,请别在意……”,完全放弃发言。

  从这一刻开始,局势完全在御神乐的掌控之中。话题从预算委员会开始,到学生会该如何协助三年级生准备考试、今年的“毕业生欢送会”该如何举行、以及最近校内的气氛……等等。她本来是在讨论严肃的话题,但不知不觉中,话题也开始偏离,最后情况变成两个男人默默听她介绍心仪的红茶品牌。

  “啊、我差不多该走了,那我先告辞咯。抱歉,减肥的事就等下次再说吧。”

  御神乐看过手表之后站起身,伸手拿取自己的茶杯,并对幸宏掠过一眼。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跟着站起身说道:

  “啊、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谢谢你的指导!”

  幸宏对体育委员长低头道谢。原本一脸茫然的巨人急忙起身,“我、我也该回教室了”,边说边穿上刚刚脱下的制服。接着御神乐将三人份的茶杯放至流理台,小声告诉幸宏:“杯子之后再洗吧。”两人说了声“那我们先走了”,随后就移动到走廊。忙着扣上制服钮扣的体育委员长答道:“好。”

  完全是御神乐同学获胜啊。

  ——这是幸宏走到走廊时的第一个感想。

  如果像班级委员长一样,明确地表露不满,反而会留下芥蒂;但若像幸宏一样半推半就参与,事情恐怕会变得没完没了;因此她先假意配合,然后再让对方被自己牵着走。当然,这是十分困难的话术。幸宏觉得自己又多了一项要向御神乐学习的地方。

  “你真厉害。”

  幸宏毫不保留地赞叹道,御神乐撩起盖上耳际的秀发回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但可不能像这样被别人牵着走。”

  “抱歉,我只是向他请教锻炼肌肉的方法,没想到他突然激动起来……”

  “这种事情你应该预想得到吧……最近阶梯社好像有点怪怪的,我看你也很少和井筒同学在一起。”

  “嗯,这是没办法的事。”

  幸宏轻快地奔下阶梯。他在楼梯间边等待御神乐边说道:

  “我们这次要举办社长争夺战。由于社长争夺战是个人比赛,为了保守秘密,我们刻意不干涉彼此。”

  “等一下,难道你也要参赛吗?”

  “对啊,有什么不方便吗?”

  她突然表情一沉,幸宏则不解地侧着头。

  “你有没有搞懂自己的立场啊?你是学生会长耶。怎么可以去当阶梯社的社长呢!?”

  “嗯,你说的没错……果然要兼任学生会长和社长很辛苦吧?不过前任学生会长也兼任围棋社的社长啊。”

  幸宏笑着回答,但是走在幸宏前头的御神乐却瞪大眼睛叫道:

  “问题不在那里!是‘阶梯社’这个社团的存在很危险啊!而且学生会长还兼任阶梯社的社长?当社员就已经够糟了,你却要让问题变得更严重?”

  “啊……”

  御神乐说得有理,让幸宏无从反驳。他急忙走下阶梯,与御神乐并肩移动。

  “那关于这件事,我会在社长争夺战结束后和大家讨论的。讨论是很重要的啊。”

  “……”

  御神乐对幸宏投以冰冷的视线,摇摇头说道:

  “那你不如不要参赛就好了?”

  “什么?”

  “既然你打算辞去社长的位子,那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要参赛。你何必这么麻烦?”

  “我不喜欢这样。”

  幸宏斩钉截铁地否定,御神乐不满地转头看向他。

  “我不打算退出。虽然参赛者只有一年级生和二年级生共四人,但是我们要一起对决,比赛谁跑得最快。我绝对不想退出。”

  “……你不要说那么幼稚的话好不好?”

  御神乐无力地说道。她大概是觉得十分无可奈何吧。“那……”接着她像是看开了什么似地对幸宏问道:

  “你获胜的机率有多少?”

  “我想想……”

  幸宏开始思索。比赛对手共有三人,分别是井筒、三枝、天崎。虽然大家的成绩会依项目不同而有所差异,不过整体看来,大家都是在伯仲之间。

  井筒最有利的应该是短跑吧?如果是标准赛,彼此对于体力的分配都差不多。拉力赛应该对自己比较有利……不过井筒有“月光微步”,可以强硬地冲过难以奔跑的地区,所以面对他绝对不能大意。

  三枝学长最可怕的项目应该还是在拉力赛吧。啊、不过他也很会跑短跑,势必会做好万全准备来对付自己,那短跑也很危险啊……咦?这样不就等于每一种项目都很危险吗?

  小泉学姐在拉力赛的表现也不容忽视。啊、可是她其实也很擅长短跑。再加上她比自己懂得分配体力,只要一不注意,就会在关键时刻被她超越啊。真是危险……啊、她好像也是各项优于自己。

  “呜哇!”

  “怎么了?”

  幸宏突然叫道,御神乐不禁环顾四周。他赶紧挥手说道:“啊、对不起。”

  “我思考过后,发觉自己的胜算非常低,如此而已。抱歉、抱歉。”

  “你别吓我好不好……你的胜算有那么低吗?应该是胜券在握才对吧?你上次都跑赢波佐间了,我不觉得其他三个人的实力会比波佐间还强。”

  表情似乎有些不悦的御神乐问道。幸宏将双手交叉于胸前解释:

  “只论实力,的确是波佐间同学较强。我当时会获胜,只能算是运气好。和他比赛一百次,我可能会输上九十九次吧。但是学长和井筒他们非常了解我,对校内的状况也了若指掌,和我面对波佐间的状况不一样,不能那么单纯地去比较。”

  “你还真没信心耶。我觉得你既然都获胜了那么多次,那些战绩应该就代表你的实力吧?”

  “谢谢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独自练习时,就觉得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器。”

  “武器?”

  “嗯,比方说,小泉学姐在下行阶梯的速度是阶梯社内最快的——这算是她的武器吧。三枝学长则是会分析数据,借此决定奔跑方式,确实地胜过对方。我不久前才刚见识过三枝学长恐怖的实力……而井筒懂得我学不来的技巧。他的腿关节十分柔软,如果尽全力奔跑,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平常难以通过的地区冲刺。”

  “你也有武器吧?上次不就在我面前展示过了。那应该叫做第六感吧?我觉得那就是你的武器。可以预知未来的状况,这可以说是超能力耶。这种武器别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御神乐开心地击掌说道。但是幸宏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改变。

  “你说到重点了……其实这件事学长姐也常常跟我提过。当我有所感应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天才,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

  幸宏垂下头。

  “没有办法锻炼的技巧,真的称得上是武器吗?”

  “!”

  幸宏的回答让御神乐十分意外。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御神乐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刈谷学长说我的第六感是来自于个性天真,所以会在不知不觉中选择正确的路途……但是这没有办法锻炼吧?我总觉得如果我没有办法蓄意地去使用自己的力量,那么到了紧要关头,它也派不上用场……”

  “……嗯,你说得对。对不起,是我说话没想清楚。”

  “你没必要道歉啦。”

  幸宏轻轻挥手,补充说道:“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

  随着时光流逝,这场社长争夺战也渐渐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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