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考试结束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好友,本城美佳。
“莉雅·嘉奈特啊,真是不凑巧呢。”
“对吧,这可不是用倒霉可以形容的呢。我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有呀,而且很多。”
……今天也鼎力相助的彼得·潘普斯在我脑袋里多嘴。
在美佳面前我也不能回嘴,所以我只好往自己的脸上轻轻甩了一巴掌。
“不能用上一季的曲子吗?”
“如果只是为了避免和莉雅重复而换曲子,那样别人的印象会很差的。”
这个想法我昨天也和教练说过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在本季的流浪者之歌,和上季的短曲内容相比,精度明显高出许多。要是做出那样的选择,除了“退缩”之外没有任何解释,这是我们的结论。
“那个女人该不会是刻意模仿我,才选流浪者之歌的吧?”
“与其说模仿,说不定她很崇拜你喔。”
“肯定是这样。”
虽然我嘴上说着玩笑话,但表情却忍不住有些抽搐……
“如果我的顺序被排在莉雅后面的话,说不定我会吓得跑掉呢。”
虽然美佳听了我的话之后笑了出来,但是……我刚才那句话,并不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情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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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练习,我很明显地欠缺活力。
整体的表现很差,跳跃不是摔倒就是旋转不够。练连接步时会绊倒,有时还会撞到其他选手。不管练什么都不行。
原因在于我的精神面。但就算知道,我也无计可施……
在教练的指示下,我早早结束了练习,回房间倒在床上之后就听到……
“鹤纱,狠下心来换个曲子怎样?”
……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胡说什……”
“因为,如果不想变成用流浪者之歌硬碰硬的话,也只能把曲子整个换掉……”
“什么嘛!笨蛋!”
我情绪失控地叫了出来。
“别以为自己很懂的样子!要练习杰奇雷夫特编排的曲子,你知道得花多少功夫吗?”
……在我激烈的反应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时间。
我原本以为彼得会立刻回嘴,但是这阵沉默仿佛是彼得要让我先保持冷静……
“这种事没那么简单啦。”
我的怒气平复了许多……
“决定表演内容的方向、选音乐、配合规定时间、订服装、练习动作、加入自己的风格、冰上练习……”
“这些我也多少明白,但是不管怎么烦恼,问题都只有一个。就是你是否想用流浪者之歌和莉雅硬碰硬。”
……彼得所说的话,确实句句都很正确,正确到令人生气。可是……到这个时候还要更改内容,实在……!
“我明白这件事会让你有‘为什么我非换不可’的想法。但对手既然是莉雅·嘉奈特,那么在战略上这么判断,也算是比较妥当的做法。当然,其实我也知道你不能全盘接受这种说法就是了。”
……我有点惊讶,因为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要说服别人,有很多人都会用常识上该如何如何的说法,但是我樱野鹤纱,有任何理由必须是统计学多数派中的一份子吗?
……这是我的思考模式。
可是,这小子怎么会把我的个性摸得一清二楚?
“我认为这也是个不错的转机。我用稍微装内行的说法,其实我觉得那个曲子和你的个性并不搭调。”
“你干脆直说我水准不到家如何?”
我半耍赖地对彼得使性子,但他并不在意。
“我并没有这么想。我觉得、该怎么说呢……虽然我附在你身上才一个月左右……”
“我竟然还没得精神病呢,真是不可思议。”
……一开始的我绝对无法想象。毕竟就连我刚才这句话,也多少能带点开玩笑的心情去说了。
“所以呢?”
“其实你无论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相当有个性。我认为如果能将这些表现出来的话,应该会很有魅力吧!”
……我听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
“就连表演中的神情,我想其实也不一定要执着于笑容。例如可以生气啦、骂人啦、发疯啦等等……”
“等一下,为什么都只有奇怪的例子。”
“啊、抱歉,其它的……呃……”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呀!”
我表现得更加生气,但是……我决定结束这种笨拙的演技。
“……闹别扭啦……”
“噗……哈哈哈……”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还有大笑啦。”
“哈……”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我除了感到生气之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另外,还感到一丝丝高兴……
“这样讲你也许会生气,但要表演流浪者之歌,还是得像莉雅那样有成熟气质的人才比较适合……”
“我的年纪比她大耶……”
“啊……不是啦,我绝对不是说你没气质……”
也是啦,事实上,莉雅确实拥有比我多出数十倍的气质。
这也算妥当的……不,也许这是理所当然的意见吧?但是彼得的这些意见,却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我一直认为在这个时期,要从头设计表演内容是不可能的。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刻板观念吧。
“反正能想的事情就尽量想是不会有坏处的。后面两天的考试,就包在我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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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尝试的表演。
目前我心里有几个这类的草案。
但是我在现实中的本领,还跟不上想象中的理想状况。
就算内容编排完成,我也练到得心应手的程度……评审们看了又会怎么想呢?要是被评得一文不值,反而是自掘坟墓。
挑战了却没成功时的失意与徒劳感,对于我无谋冒险的嘲讽、媒体及联盟关系者的冷笑,最重要的是……总教练的讽刺。
一开始我便从不曾去思考更换表演内容的可能性。也许是我的本能、或无意识间在逃避这些问题也说不定。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没有抱持任何期待,但多少还是试着问一下,不过……彼得沉默一会儿之后,说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
“……你说说看。”
我内心满是好奇。这个加拿大幽灵,究竟会有什么点子。
“我之前也说过,我是史黛西的粉丝,所以……”
“然后呢?”
“身为她的粉丝,我偶尔也会想象她适合什么样的表演……”
哈哈……
在日本喜爱花样滑冰的人,女性比例可说占了压倒性的多数,但是就算放眼世界,女性所占的比例也相当高。这个现象在女子单人方面也是一样。
而在这种风气下,备受众人喜爱的加拿大好手史黛西·兰格洛普,其男性爱好者的数量之多,可与意大利的加百列·派比·波佐互争一二了。至于像莉雅那样完美无缺的超级精英,似乎会让男性在本能上却步的样子。
提到加布莉……她不会给人任何特权或自我陶醉的印象,对待任何人都亲切、开朗,可说拥有最高等级的亲和力。
而史黛西则是身材娇小。外表看起来很聪明的大姐型。据说这也是许多男人憧憬的类型。在我眼中,她在面对强者时拥有绝不输给任何人的对抗心。但是能将这样的想法隐藏起来,也是她厉害的地方。
“所以说,就连你也很迷她啰?”
“啊……没有啦。只是……也算啦……”
被我说中了,可是……听到彼得纯情的害羞语气,我不禁感到有些不悦,真是奇怪。
“总而言之,在我想象过的内容里,有一种是很适合你的啦。”
“好像是捡史黛西挑剩的来用一样,感觉真差。”
“……也用不着这么说嘛。”
我的兴致已经有点低落了。
“然后呢?”
“你之前不是在HNK杯的友谊表演里用过一首经典乐曲吗?我觉得那种节奏和你意外地相称,所以说呢……”
我仔细聆听彼得接下来说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点子,但既然多一种选择可以挑选的话……
“……咦?”
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不起,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嗯,所以说……”
“你这个大色狼!”
我不等彼得重复就先叫了出来。
“那样根本就只是角色扮演嘛!我怎么会笨到对你有所期待!”
“不、绝不只有那样……”
“不用再说了!大变态!”
……我八成连耳朵都红了。
我怎么能去做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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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第三天结束。
虽然跟彼得还是免不了一些最低限度的对话,但昨天的决裂,确实还是有影响。虽然我认为他想的肯定只是个馊主意,但我内心有些期待也是事实。像这样被彼得搞到一肚子火,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过,他在考试上还是很老实地帮忙。剩下一天,看来,我似乎不用动脑筋就能拿高分的样子。
这天回到高岛邸,是差不多下午一点的时候。
面对埋伏在大门外面采访的记者,我给了他们我自己在5秒后就会忘记的敷衍答案后,随即走进大门,但是……
屋前环状道路上停的一辆高级车。让我的心情瞬间恶化。
虽然我对汽车既缺乏知识,也没兴趣,但这台在我视线里的黑色奔驰,我倒是从车牌号码到座椅的颜色都记得一清二楚。其实说穿了……只因为这是那个讨厌鬼三代的车。
我一打开正门口的门,就看到……
“喔,樱野,你回来啦。”
……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再怎样也不用站在门口说话吧?
“总教练好。”
……我能够感受到她从金边眼镜内射出的揶揄目光。她的视线仿佛完全看透了我那企图向彼得借点子来做垂死挣扎的丑态。
“总教练是来喝茶的吗?还是期待和教练之间的罗曼史才……”
“鹤纱!”
“那样或许也不错呢。”
……让善良的高岛教练受惊之后,总教练那令人讨厌的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得意。
“话说回来,你运气还真不错。要是HNK杯结束时,大家就知道莉雅·嘉奈特的短曲和你的选曲重复,或许至藤就会被内定了吧。”
……和往常一样,我总是摸不透这老太婆在想什么。
“你是为了说这些话才来的吗?”
“这还用说吗?我是来看奥运候补练习的。”
这个回答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我昨天已经到至藤的滑冰场去过一趟了,所以今天也得到这里来一趟。而且我听说你虽然在考试,但还是很热衷练习的样子……
刹那间……
我看见她的嘴角,变成了要发射嘲讽攻击时的独特U字型。
“毕竟在评选代表选手的时候,无意义的博爱主义也是很重要的。”
“什……!”
这实在堪称是三代现出原形的一击。就算是我一下子也……我根本只能气得在原地发抖而已。
教练似乎是担心我爆发的关系,迅速地插进我俩之间。
“总教练,这孩子很快就要开始练习了。方便的话,请您先到客厅……”
“免了,我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改天再来。”
你不用来了!
与其说是我在爆发之前克制住这句话说出口,倒不如说这是关系到我选手生涯的决定。
“让她就这样回去没关系吗?”
彼得小声说道。
没错,我也想知道她来这里的真正意图。可是……
“你可以不用再到这里来了。”
“鹤纱?”
……教练和彼得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下次就在全日本锦标赛的会场见面吧,到时我会让你大开眼界。”
我伸出右手,直指总教练的脸。我无法压抑自己的好战心,也许是对无数嘲讽的累积所产生的反抗,连我本人都不禁怀疑的激烈言词,就这样脱口而出。
看到我这样子,就连她都在瞬间显得有些退缩,不过……
“这可真叫人期待呢。”
“是啊,所以你也不需要再经常为了无意义的博爱主义,在脸上化那种浓妆了。”
在高岛教练的喝叱声中……我抱着最大的满足感,看着总教练眼角抽搐的模样。
“也对,就当做是向你道谢,我会在全日本锦标赛时请医生待命。如果到时候你脸上的石膏假面症没有获得改善,你也不需要担心,你的手术费会全部由联盟来负担。”
……我的眼角似乎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还多加了几条青筋。
“多谢总教练的关心。那么等我赢了之后,就改由我请那位医生帮总教练做美容整形的唔唔唔……?”
教练突然从我背后伸手捂住我的嘴巴。
“你节制一点!太过份了!”
“不要紧,高岛先生。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只见总教练又用她那损人度120%的视线看了我一眼……接着便离开了高岛邸。不过,听那车门响亮的关门声,已充分透露出那个老太婆被我剥落的肤浅气质。
“嘿嘿……!”
我笑了出来。
兴奋在我心中不断高涨,全身也充满了解开心中郁闷的爽快感。
我下定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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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你的点子我要了!”
我摆脱因为我对总教练的不逊态度,而打算对我说教的高岛教练后,快步冲上二楼,同时如此宣言道。
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对那老太婆说了大话,就算赌一口气,我也一定要完成高精度的曲子。
我一进房间,视线立刻扫过陈列在架子上的CD。
“你说的那个算哪一类的?”
“就我的感觉……应该算爵士系吧。”
我为了在今天完成选曲,把我所有的爵士名曲集一一塞进音响,开始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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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说服教练,我整整花了30分钟,到现在教练还是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
高岛教练过去从未如此强烈反对我的决定。正确来说,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示反对。
“就算我勉强胜过至藤,最后代表也还是她。冲击性是很重要的,懂吗?”
“靠着现在才即兴完成的曲子,要说真有什么冲击性,也只是让人对你无知、无谋、短虑、不顾后果的行为感到惊讶而已。最多也只会被当成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
“……教练,你什么时候被洋子的毒舌传染了?”
……随着叹息声,教练的眉头仿佛挤出几百条皱纹。
即使我们两个稍微冷静下来,但是……一下又会因为一些小事,重新变回最高潮的兴奋状态。这样的过程,已经持续了30分钟。
“总而言之,我非做不可。我不是为了要和那老太婆赌气才这么做的。”
“这依然无法改变这种做法太胡来的事实。”
……老实说,我实在没想到教练会反对到这种程度。可是,我绝对不能让步。
“等到大奖赛总决赛或俄罗斯锦标赛的时候,莉雅应该就会表演她的流浪者之歌,到时她的表现一定会很精彩吧?”
“……这个……倒也没错。”
“要是过一阵子看到莉雅的表演,我肯定会被吓掉半条命。到时候才来后悔为什么不避开同一首曲子,也已经太迟了。所以要换曲子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我第一次成功让教练沉默。
“虽然感觉像在逃避,但其实并非如此。要决定重新编排表演,需要更大的决心。虽然这么做的理由,确实也是为了避免和那个超水准女用曲重复,但最重要的是……”
为了在这里呈现戏剧效果,要先停一拍……
“我想要得到奥运资格,因为我想去都林。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
或许我还挺适合当演员的。
加入了一点演技之后,终于有总算快看到出口的感觉。
“如果你能确实把杰奇雷夫特排的曲子练好,肯定能得到应有的评价喔。”
“那也要能练好才行。”
教练似乎也打算做出结论,结束这场激辩的样子。
“但是,等看过莉雅的表演后,教练还会认为别人是别人,把自己表现到最好就行的天真想法仍然管用吗?”
……单身贵族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
再一下下,教练就快没路了,现在我的心情就像在下棋一样。
“我想彻底改变我那像法国人偶一样,靠完美容貌散发出无机质印象的表演。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
“……这个想法是不错。”
“所以,现在的曲子是不行的。”
流浪者之歌不仅要求滑冰技巧及手脚的表现,就连优雅且自然的微笑与视线,在表现上也是必要的。
莉雅和我,在这个方面就算用天差地远都还不足以形容。
“我已经不想再被人用表情做文章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完成只有我能表演的曲子。我自己的能耐自己最清楚。”
……只见教练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要是联盟有什么意见的话,责任就由我……”
“不用啦,毕竟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既然这样,就随你高兴吧,我不管了。教练这人就是不会说出这种话。
“三代的嘲讽,我也会尽量忍耐的。”
不过要是真听到了,我应该还是会不甘示弱地顶回去吧……但这用不着明说。
“不过……”
教练忽然神情一转,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我。
“这确实很有趣,但是,你真的能做这种表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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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期末考平安(?)地结束了。
我在返家的路上,将更改表演内容的事告诉美佳,同时也向她说明了新的内容。
“……你还好吧?像你这样的人要选这种表演?”
美佳平常是个和讽刺、损人这些字眼无缘的人。虽然她有点脱线,可是却是个和加布莉有得拼的纯洁少女,可是……
“‘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啦!”
“啊……对不起。”
看来一开始被彼得附身时出现的各种怪异举动,已经让我身边的许多人对我有奇怪的印象了。
俗称“压力性突发型幻想癖”。
不只是教练和洋子,就连其他的滑冰朋友,还有我的好友美佳都这么认为。
鹤纱又坏掉了吗?
美佳带着这样的表情,弯腰从下方窥探我的脸。
“有这么怪吗?”
“不,也不能说是奇怪啦。只是觉得和过去的鹤纱比较起来,就像有了180度的转变一样的感觉……”
虽然被说得这么明白是让我很不愉快,但反过来说,这也代表这么做很有冲击性。
“要让那个老太婆大吃一惊,不狠下心来是不行的。”
“这样说也没错啦。”
“就是说嘛,所以就是这样,我有事想拜托你。我希望你帮我设计服装。”
……坦白说,美佳的滑冰天分没我好。
虽然这样讲有点过意不去,但相对的,她的设计、绘图能力倒是有相当的水准。这并非吹捧,但我认为她朝这个方向走,肯定会成功的。
本季我在短曲及长曲时所使用的服装,都有相当程度的好评。撇开表演者本人的表演内容不谈,我身上的服装确实能让人感受到出众的品味。而这两套服装,都是由本城美佳经手设计的。
当然,因为模特儿的美貌而让服装看起来更加出色,也是不能否定的事实。
话说回来,在美佳的人生当中,不可思议地跟儿童奖、文化祭代表作品什么的丝毫没有缘份。在我看来,这应该是美佳的作品和她本人的年龄相比,显得太过成熟的缘故。
由于美佳是个性老实的人,每次作品落选的时候,她都会说是自己的实力不够,但我则是像个趁人之危的恶魔一样,不断灌输美佳一些自己的想法。
在日本,小孩就要像小孩、女性就要像女性的观念比什么都重要。超过自己年龄应有的水准,只会让气量狭小的大人感到反感,不但不会受欢迎,还会被人讨厌。我当时是这样跟她说的。
我们原本就是水晶花园的滑冰同学,不过从那次之后……我就和她特别投缘。
话说回来,如果因为我的影响而改变了美佳纯朴的个性,或许我会对自己的罪过感到后悔不已。但是美佳始终都与我这样的“社会公敌”相差甚远,而且还一直都是我的好友。
只有一件事情有所改变,就是她在艺术的世界里对自己作品的评价方式。她的见识已经丰富到和过去的她判若两人。
“拜托你嘛,能为堪称维纳斯化身的我设计出美丽服装的人,在这世界上也只有你一个了,美佳。”
“……你在说梦话吗?”
彼得边叹气边泼我冷水。
“拜托啦,可能的话,我想立刻到你家去,好不好啦。”
“……真是的。”
不知是否是我的自我陶醉及自我中心攻势奏效,美佳虽然露出苦笑,但还是点头答应我的要求。
——————————
服装的外形、配色,还有我本人的概念,美佳都灵巧地呈现在一张纸上。
当天傍晚,我就将美佳的设计拿到能帮忙处理的地方,但是……
就连每年负责经手我服装的裁缝公司的皆川先生,都对这份订单的内容大感惊讶。
“鹤纱你要穿这个?”
被人问得这么直接了当,让我差点后悔……不过我还是全面动员仅存的勇气,粉碎我软弱的态度。
“没错,这件衣服让我来穿,肯定会特别抢眼吧!”
“……你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这是平常对我个性很清楚的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不过被人说成这样,要不生气实在挺难的。
“我一定要让那个老太婆说不出话来,所以现在已经是处于不择手段的地步了。”
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之后,就连和肯德基爷爷一样外表稳重的皆川先生,也难掩内心的惊讶。这位经手过许多花样滑冰选手服装的皆川先生,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名闻天下的三代雪绘总教练。
“说人家老太婆……我说鹤纱呀……”
“我才不管,那家伙只要一看到我,就是无表情啦、地藏菩萨啦、狒狒什么的,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所以这次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其实真正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和皆川先生认识这么久,竟然一直都没有在他面前说那个老太婆是老太婆的事。
不过要是被人当成粗暴女也不太好,因此我还是调整了语气,重新再拜托他一次。
“基本上我希望用这份设计的感觉,细部的调整就麻烦你了。我的尺寸和上次一样。还有,如果这件服装大受欢迎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帮皆川裁缝做宣传的。”
“我这里只是个人经营的店铺,要是真有一大堆订单杀来,我倒会很伤脑筋呢。”
……这个人的和蔼笑容,跟我开始学滑冰时相比,一点都没变。
“OK,我会优先帮你处理的。不过还是要花20天左右吧。”
“嗯,这样就够了。”
这样准备工作就完成了,剩下就看我的表现。
“大约快到年末的时候,就会送到你那里。到时候你干脆就穿着这个去拜年吧。”
“什……!”
我竟然真的去想象那样子的自己,害得我满脸通红。
——————————
我为新表演选择的用曲,是大规模乐队所演奏的豪爽爵士乐。
曲子的演奏时间也在2分40秒的短曲规定时间内,因此不需要另外做修改。
《黄金贼》。
这首美国作曲家的作品,翻译成日语的话,名称还挺气派的。不过我所要表演的内容,和曲名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开始了。”
一听到教练的声音,其他选手便纷纷退到场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只要不妨碍到主选手的滑冰路线就够了……
我总是受到众人的注目,这就是美女的宿命。
我在滑冰场中央大概摆了姿势,然后……
从天花板的大型播音器当中,瞬间响起了气势磅礴的喇叭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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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决定更换短曲内容之后,我的练习时间便增加到极限。
看过整体内容后,教练再根据我自己想到的动作,进行调整与改善。而各种动作在修改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被要求调高难度。
……对滑冰选手来说,自己设计动作其实并不罕见。但这么做的缺点,就是容易低估自己的最大能力。
而说到由他人所设计的内容,以我来说,就是请艾芙洁娜·杰奇雷夫特来设计。杰奇雷夫特的要求相当高,在表演内容当中,也有许多我看起来就觉得无法完成的动作。
不可能办到的。
我在练习时,有好几次这么抱怨过,但是,一旦克服难关,表演内容的难度、完成度就会提升,而我本身的技术也会获得成长。就是要这样才能不断进步。
因此现在的我,正拼命练习高岛教练为我设计的那些“我似乎无法办到的动作”。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比任何人都有热诚的人,但这次我非得从头拼到尾不可。
每天早上6点前起床,慢跑。
7点吃早餐。
从8点开始四个小时的冰上练习。
12点吃午餐,午餐后午睡到2点。
起床后,在地板上对着镜子练有氧舞蹈及芭蕾,接着反复练习新短曲的动作。
大约3点半时,再度回到冰上练习。
虽然会根据当天的达成度、满意度而做调整,但基本上都是在6点左右离开冰场,接着开始挥汗做肌肉训练。即使这是我最讨厌的练习,但也无可奈何。腹肌、背肌、脚踝、膝部、腰等等,全身上下都必须仔细地锻炼。
一天的最后是体力训练。在室内跑步机跑上一阵子后,一天的训练才算结束。
晚餐时间快的话,也是7点半左右的事了。
最慢会在9点前洗完澡,剩下来的时间还可以稍微瞄几眼漫画。
每天晚上都会在10点前上床睡觉。
说真的……这次我还挺拼的。
高岛教练似乎也切换成持续到全日本锦标赛为止的限时严格模式。
也许是看到我如火如荼般的拼劲,才让教练一反常态,也可能教练原本温吞贵族的形象,只是掩饰自己的面具也说不定。
要是这次我出糗的话,也会关系到教练在花样滑冰界的名声。当然,教练并不是会基于这种心计行动的人,因此我的心情更是势在必得……
我非成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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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学期的结业式。
收到期末考成绩单时,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的成绩……
“鹤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啦?”
尤其是英语两科目的分数,都是同学年不到10人的高分水准。虽然我还刻意写错了几题,但看来这次的题目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难。
“嗯~~因为每次都到国外比赛,偶尔会跟当地人聊聊天、看看当地报纸之类的,所以对英语比较熟悉吧。”
“原来是这样啊……”
勉强掰出了一个借口,但话说回来,英语阅读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连重点准备考试的美佳都被我超过了,这实在有点尴尬。
“下次我得要请鹤纱帮我抓题目了。”
“千万不要这么做,我很快就会恢复原状的。这只是因为快到奥运的关系,所以念起书来才特别有劲。”
……多么荒唐的借口呀!对善良的人来说,一定会为这些事反省自己的卑劣行径,并且向神忏悔吧?但是……
我现在真庆幸自己不是那么老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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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只要进入寒假,除了六、日之外,平常到了下午,冰场也会开放给一般民众使用,但是今年例外。
樱野鹤纱的特训,在六、日外可是排满了充实的行程。周六上午做冰上练习,下午冰场开放后,则是在地板上练习动作及锻炼肌肉。原本用来当做假日的周日,上午也会到冰场继续特训。
长曲的华丽大圆舞曲已经逐渐趋近完成了,但是在新的短曲方面……
“不对、不对!你已经走拍了。左手抬起来的时机根本不对,这样最多只能算狒狒的求爱动作。”
“为什么你们都要说我是狒狒啦!”
“要是你想变成比较优秀的黑猩猩,就再把节奏抓准一点。再来一次。”
虽然没有大吼大叫,但教练的毒舌实在跟三代总教练不相上下。
“你听好,鹤纱。你从内刃转外刃的时机太早了。还有,要转外刃的时候,冰刃压的角度应该再大一点。你就是重心转得不够,所以换动作时才不够流畅。”
……100%认栽后,我开始重复教练所说的动作。即使说话很毒,教练的指示几乎都一针见血。
“凭你现在这样,就算跳跃全部都成功,也只能勉强拿5分而已。你还有得练呢!”
“正合我意。”
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就算是体力被公认不错的我,一直持续这样高密度的练习,也实在有点吃紧……
“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
我必须让这样的热情持续下去,连让自己做多余思考的空闲都不能有。一旦我犹豫的话,一定会像跌进无底沼泽般地丧失自信,甚至错过自己该走的路……我有这样的危机感。
现在我所做的事,就是如此冒险的挑战。
“好,接着练连接步。上半身的动作晚点再说,你先把下半身练好。”
等着吧,至藤响子。还有那些对我不抱任何期待的联盟关系者及观众,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一定要让那个三代的酸梅脸知道,不管再怎么挣扎,最后一定是最美的人会赢!”
——————————
右脚踝好痛。
大概是连日激烈练习的关系,从数天前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正明显地向我抗议……
高岛教练决定对我下达强制休养的命令。
“我明白你很焦急,但如果勉强练习让伤势影响到正式比赛,到时会后悔莫及的。”
……如此这般,当天傍晚我便被教练强制赶出冰场。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是休养命令,并不是静养命令。
“对了,今天是圣诞节吗?”
“……是圣诞夜。”
彼得正确地指出事实。
“你不是要休息吗?”
“只要不穿冰鞋滑冰就可以了,要是连走路都会痛的话,根本连比赛都不用想了。”
我开始在附近的街上闲逛。
在许多店面林立的缤纷街道中,就像漫画周刊中频繁登场的场景一样,充斥着许多享受着圣诞夜的行人。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白色毛衣配蓝色牛仔裤,加上蓝色运动鞋,领口附近可以看见我穿在毛衣底下的红紫色上衣。这是我平常的制式打扮。
要是竖起意识的天线仔细观察,肯定会发现一些注意到我的人,对看到我而感到惊讶。但是,现在我倒是希望能把自己也算是个名人的事实抛在脑后。
“嗯,还挺漂亮的嘛。”
我坦率地这么说道。
装饰着店面的灯泡饰品,呈现出一幅梦幻般的景色,就连平常不喜欢在闹区闲逛的我,心情也因此显得相当愉快。在太阳完全下山前,暮色下的霓虹灯也挺有意境的。
这就是唯有一晚的梦吧?”
“所以我说,明天才是圣诞节啦。”
“对喔。”
熟悉的圣诞歌曲流入我的意识当中,对于最近都在听《黄金贼》的我来说,感觉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话说回来……
“到处都是情侣呢。”
“……”
这小子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点倒是和加拿大没两样。”
“是吗?”
我们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的,感觉有些生硬。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很不自然。
“除了练习之外,你没有和其他人约好见面吗?”
“没有,你觉得我应该找谁出去玩吗?”
对从以前就对滑冰十分专情的我来说,圣诞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实际像这样被一堆情侣包围,想要不发牢骚也难。
“汝不可在圣夜与异性散步。”
“……咦?”
“这是鹤纱十戒中的一条。”
美佳那家伙,今年好像找到人陪了。
我觉得这种难以消化的情感逐渐高涨,于是我冲动地走进正好路过的快餐店。虽然没有特别饿,但也不好意思空手离开,因此我买了汉堡、薯条和可乐之后,就挑了一张面对马路的露天座位坐下来休息。
算了,在圣诞夜里这样坐下来吃东西或许也不错吧。况且我也没有在快餐店吃过难吃餐点的经验。
“嗯,当一个女人美到像我这样的时候,男性都会有些却步吧?”
……我真是的,为什么我要突然说出这种废话呢?
我慌张地咬了一口汉堡。
“是吗?”
“怎么?你怀疑……”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自言自语的女生。她在等人吗?”
……这该不会是说我吧?
我脑袋里响起了彼得的爆笑声。
我认命地将视线移到左边……看见了说话的男性三人组。所有人脑袋上都顶着一头毫无特色的褐发。而且、该怎么说呢,看起来都挺笨的……
“咦?我对她有印象……她是不是花样滑冰的鹤纱呀?”
……因为那些笨蛋的大嗓门,让路边情侣的视线都一齐转到我身上来。
“真的耶!真走运!你在做什么呀?”
另一个男人故作亲切地靠了过来。
“在圣诞节搭讪?你有点常识好吗?”
“别这么说嘛,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呀?”
“不要,再见。”
虽然我不是很有经验,但被男人搭讪这倒也不是第一次。而碰到这种状况,通常也只有这个世界格式的拒绝法。
抱歉。
不过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凭什么我非得道歉不可?
……但是,看见我这种像是赶下人的态度,对方可能会更难让步吧?
“有什么关系嘛!你没有人陪吧?别这么冷淡嘛。”
对方开始死缠烂打了。
……仔细一看,他们三人之中的一个,倒是完全没有加入这场闹剧。嗯,这个人还算有点骨气。
“你看我们这几个都很正不是吗?”
“……”
大概是看到我眼中露骨的不屑吧,他们的脸色也越变越难看。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想靠外表来搭讪眼光被养肥的花样滑冰选手,是没指望的。”
“……什么意思?”
“在练花样滑冰的那些男性里,超A级的美男子是挑也挑不完的。对于在那种环境待到理所当然的人来说,不管是日本偶像。或那些自称帅哥什么的,看起来都和蕃薯没什么两样。更不用说是……也罢,不说你们也知道吧!”
……在我眼前的两人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只有脸上的皮肤勉强维持着理性。
“你讲得太过份了啦。”
连彼得在内的围观路人都一片哗然的情况下,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继续用餐,但是……
“小隆?你在这里干嘛啦!”
伴随着听起来一样轻佻的声音,三名女性登场……怪不得。
“你们太慢了吧?真是的!”
那三男三女似乎是约在这里见面的样子,对那两个因为说不过我而不得不闭嘴的人来说,她们来的时机倒是让他们找到台阶下。
“我发现她是练滑冰的鹤纱,所以想邀她一起去玩的说。”
“顺序弄反了吧……”
“他还真敢说。”
我和彼得说的话,或许他们当中会有人听见吧。
“真的耶!是樱野鹤纱耶!”
还来呀!又一个大嗓门!
虽然这些人确实是跟这几个蠢男人很相称的蠢女人,但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围观,就算是这些人也不敢再多生事端才对。
但是,那三个女的当中,一个嘴唇厚到有些恶心的人却……
“管他呢,反正我不怎么喜欢这女的。”
真诚实,不过,她在本人面前还真是敢说。
“我也是,她太骄傲了,又很装模作样。”
刚才没有加入闹剧的男人,也开始跟着帮腔。
……不可思议的是,我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毕竟每个人都有喜欢或不喜欢的东西,这些人也只是老实说出来而已。不过最近感情芯片只有千位数的肤浅人类倒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肯定也是属于那一类。他们用来归纳到“讨厌”的理由,实在是太贫乏了。
“既然这样,可以请你们别来烦我好吗?毕竟我可是难得有时间休息呢。”
……我的这句话,让剩下那两个女人脑子里没什么容量的芯片,也在瞬间发作。
“她是什么玩意儿呀……有点名气就这么嚣张!”
“真的耶!是樱野鹤纱耶!”
10秒钟前这么乱叫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女的真讨厌!”
“她也不过是至藤响子的竞争对手而已吧?”
“反正她不可能进奥运的啦。”
“活该。”
……这六个人似乎完全与我为敌了。也罢,这也是常有的事。
“喂,鹤纱……”
我把右手伸到眼前,制止彼得继续说下去,接着……我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你们明明很想像我一样,但看来实力却压倒性的不足呢。真可怜。”
只见他们六人一下子你看我、我看你地说不出话来。
“超不爽的……!”
其中两个女人这么叫道,真有默契。
“你嚣张什么呀!”
大概是因为他们明明是一对六,却在舌战时居下风的关系,只见其中一个男人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不过……
“我的名字叫樱野鹤纱!”
虽然明知自己的动作有点像在演戏,但这时候就是要这样。
“既然机会难得,你们也报上名字如何啊?”
……只见他们六人都呆立在原地。
在重重人群当中,听到我这么全力一喝,他们依赖人数的心理便瞬间粉碎……只见他们彼此看了几眼,每个人都一脸狼狈。
“看看你们四周。在这么多观众面前,三个不自量力找樱野鹤纱麻烦的蠢蛋,还有跟那些蠢蛋在一起的三个女人,你们的名字和长相,大家可都会记得一清二楚呢。这下从今天起,你们也是名人了。从成绩单上的不及格分数到治疗性病的病例,说不定都会被人翻出来喔。你们有这个胆吗?”
在我进一步的攻势面前……六个人全部脸色苍白。
在四周人群无数的视线注视下,其中一个女的甚至快哭出来了,真难看。
……事情越变越蠢了,这样引人注意真是浪费时间。
“还不快滚!你们想等事情闹大吗?”
……我原本以为他们还能再撑上一阵子的。
结果,虽然有人还不忘丢下老套的狠话,但是……他们只能畏畏缩缩地遮着自己的脸,狼狈地从我眼前消失。
“……这样心情倒也爽快。”
我坐回椅子上,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用餐。
虽然周围还是一样吵杂,但凑热闹的人也逐渐开始散去。
“真是的……你真会惹麻烦。”
“要对付那些不习惯镁光灯的人,这招是很有效的。”
我这样说完之后……
“……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学到的。”
“你这人真是……”
——————————
虽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但我用完简单的快餐餐点后,仍走到附近刚完工的公园内溜跶。
如红地毯般的公园平坦腹地内,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围绕下,喷水池喷着染上各种色彩的水沫。
我挑了一张长凳坐下,接着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观看眼前多少还算浪漫的景象。
不过,在其它的板凳上,全部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
在圣诞夜,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
“我看情侣看得有点烦了。”
“我也是。”
不管怎么想都只是发牢骚的发言,彼得也照样出声附和。
“偶尔也该出现一些男男或女女的组合嘛。”
“……拜托喔。”
仔细想想,眼前的景致还真没特色。
对重视特色的花样滑冰选手来说,在圣诞夜里,穿着朴素的服装一人独处在到处都是情侣的公园的这种状况,其实也是很珍贵的经验。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怎么会有这么悲哀的想法呢?
“唉,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我也真是的。不管怎么想,这都不是独自一人的我该来的地方。
“有我不行吗?”
“——!”
……这么直接的发言,反而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胡说什么啦!”
我的声音反射性地激动起来。
“况且……你是幽灵吧?”
“这样说也没错啦,但像电影里……”
“电影是电影。”
……经过数秒的沉默。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这种日子,我还是别那么咄咄逼人好了。
难道说……
我该不会是因为在意这种事,才会走来这种地方的吧?现在我也是这样坐在长椅上,看着喷水池……
“算了……反正在这种日子里,就当作是这样好了。”
……说也奇怪,我发现了另一个坦率的自己。虽然这一点都不像我平日的作风。
“那就把这当做是一人约会吧。”
……我靠着长椅的背稍微滑了下去。
“……加拿大人真没情调。”
“我说啊,就算我没有情调……”
“也不要把加拿大扯进来。”
我完美地接下彼得还没说出口的话,接着让沉在长椅上的身体沉得更低,并翘起了二郎腿。
“一直这样也很无聊,你说点自己的事来听听吧!”
“……要说什么?”
“随便你。”
我抬头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小声地吹起了口哨。
“……呃,就像你知道的,我出生在加拿大。住在加拿大东部的哈利法克斯,1989年7月……”
“等一下!谁说要听你的自我介绍啦?”
“呃,没有啦。因为你刚才说随便,我才……”
“说得也是,你继续吧。”
“……咦?”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这样悠哉地听他说话,感觉也不坏。
……我听了叙述彼得从出生到死前的长篇史诗。值得一提的是,大概就是我只有偶尔附和几声,中间完全没有插嘴这一点吧。
“还挺有趣的嘛,好像什么伟人传记一样。”
“不客气。”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你这个变态幽灵,也有这么正经的过去……”
仔细想想,这也是当然的。
彼得会被闪电打死,只是不幸的偶然。而会附在如维纳斯转世的美少女身上,也只是连续的偶然而已。虽然对那位维纳斯本人,也就是我樱野鹤纱来说,这个从天而降、该被唾弃的瘟神彼得·潘普斯,其实也是有正常的家庭和正常的人生……
不过我到目前为止都从未想过这件事。
“我问一下中间有些令我在意的部分,女子冰上曲棍球社叫布兰达的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嘛,因为她突然搬到美国……”
“哇哈哈哈哈!”
我突然发出少有的奇怪笑声……路过附近的情侣,也因此露出像是碰到神经病的视线。
不过我才不在乎。
“汝不可追求冰上的女性。”
“……咦?”
“彼得的十戒,有的话就加上去吧。”
……我现在这段时间过得相当愉快。在他人眼中,我明明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而已,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当然的,谁会相信有幽灵嘛。
照彼得的说法,像他这种人,好像10年也不见得会有一个。
“这种体验可不是随便就能……”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一件事。
彼得附身的时间是刚好100天。一直到两个月后的都林奥运,女子单人长曲那天的晚上12点为止。
……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件事我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却突然……
“嗯?鹤纱,你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个声音,再过两个月就听不到了……
——————————
隔天。
肯德基皆川亲自将备受瞩目的宝物送来了。
我的新服装除了负责设计的美佳之外,就只有皆川先生、我、还有彼得知道。教练肯定也会大吃一惊吧!
虽然知道并不会和美佳的设计图完全一样,但打开包装,亲眼看到实物的瞬间……
“哇……真是败给他了,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超乎想象的火辣。拿到美佳素描簿的皆川先生,当时盯着我的眼神,现在又再度从我脑海中浮现。
“颜色确实是很漂亮啦……”
鲜艳粉红色的连身裙。
衣领和袖口有着白色的荷叶边。半袖的上衣,裙子是超迷你的波浪裙,群摆上也有着一圈白色荷叶边。
蕾丝的围裙也是纯白色。如果按照美佳的设计,在臀部上方充满份量的蝴蝶结,想必会成为这套服装的特色之一吧!
虽然看起来是套感觉很活泼的服装,但是……也很像美少女游戏里的女仆。
“皆川先生的玩笑开太大了啦。”
“你就认命吧,而且起头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话是没错,可是老实说,这实在让我有些却步。
“你不穿穿看吗?”
“……你很期待吗?”
“啊……没有啦。”
彼得语塞了一下,但是……
“也是啦,毕竟我也是男人嘛。”
……这么干脆地承认,反而让我很尴尬。这样要我怎么反应才好?
“我认为你实际穿起来会很漂亮喔,感觉很可爱的样子。”
“你少乱讲!”
我原本打算装作不在乎似地回应,但声音却显得有些激动。我僵硬地伸出手,试着把衣服拿在手上。
“看来不会影响动作呢,而且又很轻。”
要说出下一句话,实在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穿穿看吧。”
——————————
在东京水晶花园女性更衣室的大镜子前……
经过数十次犹豫后,终于下定决心的我开始试穿连身裙。
我并不习惯穿这种衣服。
在闭上眼睛的情况下要穿上它,实在有些困难,但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是穿好了。我张开眼睛一看……
“……哇啊……”
“……真可爱。”
就连彼得这么直接的感想,我的意识都无暇做出反应。
在镜子里面的……
“这是……我吗……?”
这句了无新意的话,充分反应出我内心的惊讶。
勉强维持客观视点的理性,我对自己这么说着。
“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我对着镜子,光是稍微摆个姿势……就会散发出诱人犯罪般的魅力。
我伸手拿起纯白荧光色的缎带,开始像往常一样,将头发一左一右束在后头。
“哇……”
越来越有那个样子了……
“你还没穿围裙喔。”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语地穿上围裙,接着在腰后系起蝴蝶结。
粉红色的半袖连身迷你裙,外面加上飘逸的白色蕾丝围裙,两者强烈的对比,有着远超于想象的刺激性……
“再怎么说……这会不会太前卫了点?”
……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只希望看到你的人没被吓死就好了。”
“如果能先把你吓死最好。”
“怎么这样讲啦。”
……我的精神波长总算逐渐朝正常值回复了。
……我先做了几次深呼吸。
接着走出更衣室,前往滑冰场。
——————————
“怎么回事啊……?”
其中一位滑冰选手吓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接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个时候,冰场里的人已经超过10人以上,全都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其中甚至有两个少年组的选手,惊讶得张着嘴巴。
就连高岛教练都像是时间被魔女暂停了似地,一脸呆滞。
“好漂亮喔!”
……听到这句话,我只能羞涩地笑了笑。
“真的很好看耶!鹤纱好可爱喔!”
“谢谢你,美佳,这都是你的功劳。”
……石化咒文似乎总算解除的样子,其他选手虽然目光还停在我身上,但他们已经开始继续练习了。
“总觉得,好像变成另一个自己一样。”
但话说回来,要是努力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什么结果也没有的话,到时候……
——————————
今年我没有除夕,也没有春节!
我原本是很激动地这么说的啦……但除夕播的哆啦A梦多少还是能看一下吧?事后我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之后的日子,除了练习还是练习。中间的空余时间,也全都用来让身体休息。
到了一月一日的新年。
距离决定命运的全日本锦标赛,只剩下五天。
迷信的高岛教练,原本打算带我到神社祈求我获得奥运资格,但是……
“我说呀,教练。要是我去不成奥运的话,我会全都怪教练跑去拜神的关系喔。”
听到我这么说,还要拿出强迫我去参拜的勇气,凭教练是办不到的。
汝不可信神。
这也是“鹤纱十戒”中的一条。
——————————
1月2日的练习也结束了,还剩四天。
鹤纱版女服务生短曲,也展现出远超过当初预期的成果。实际上,在我记忆中,从未有过让我滑起来会感觉如此开心的表演。除了短曲的八个指定动作都完美地融入其中,整体内容也有许多可看之处。
尤其是尾声从圆型连接步转标准旋转的部分。还有……最后的压轴。
那可是我压箱底的绝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至藤和老太婆惊讶的样子了。
但是,除了练习量绝对不足的问题仍旧存在之外,为了学会新表演,而导致长曲的华丽大圆舞曲也无法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多少也令人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那句话教练说过很多遍了。”
我这么一说,教练反倒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经常摔跤的关系……”
“不,我觉得最近你已经是偶尔才会摔了。”
……我明白烂好人优司在烦恼些什么。
即使我在练习时跳跃的成功率很高,但在正式上场的时候,却很容易失误。虽然我不愿承认,但这的确是精神面还不到家的铁证。
而控制精神面的训练,在教练技术当中,也是最为纤细、最困难的部分。
“放心吧,教练。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给你看。”
“轻松点,就算失败……”
“也不代表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我和往常一样说完后面的话,却看到教练用食指左右晃了几下。
“你是美女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哇、嘴巴真甜。”
教练平常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教练是几个晚上没睡才想出这句话的。
“谢谢你,教练。可是,正式比赛是四天后的事。现在这种场面有点嫌太早啰。”
“说得也是。”
教练把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这个人现在还是单身贵族呢。
到底是和他交往的女性没眼光,还是说这个人在关键时刻,比我还要迟钝呢?
“总而言之,从明天开始的三天,让身体好好休息吧。要到冰上是不要紧,但最多只能练到确认动作的程度。”
“我知道,还有什么其它要说的吗?”
……教练原本打算摇摇头,但视线游移了一下,又略显犹豫地开口说道:
“那个……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您是指我的笑容吗?教练。”
听到我这么开玩笑的反问,教练只能尴尬地苦笑。
“嗯,你说对了。老实说,和之前的你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事实嘛。”
“只是……”
这次教练并没有对我开的玩笑有所反应,而我也收起笑容听着教练接下来说的话。
“我并不想强调莫名其妙的精神论,但你多少还是会给人装模作样的感觉,不单单只是笑容而已。”
“……或许吧。”
“我认为大家看到鹤纱能改变到这种程度,也会有很高的评价,但是……”
没错,奥运资格并不是努力奖。要得到认同,靠的不是平日所做的努力,而是纯粹的结果,也就是在冰场上展现的实力。
“现在的程度已经很像样了,冲击性也足够。但是不知道在联盟的人眼中,会给你打多少分数。”
“我明白,那么我在休息的时候,就用心磨练成为演员的演技吧。”
听我这么说,教练突然露出恶作剧的表情。
“这么说来,你在两个月前确实那么做过呢。”
“那个才不是咧!”
无数丢脸的记忆又重新浮现……我只能嘟着嘴,跑上二楼。
——————————
装模作样吗……
我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漫画主角海报。
……是不是表面功夫一看就知道了。
就拿加百列来说,她在表演时,看起来总是很快乐。从她的表演就能知道,她从不对自己喜爱滑冰的心有一丝怀疑……不,或许对她来说,就连这种论调都是多余的。
年仅14岁又2个月便君临世界顶点的莉雅·嘉奈特,只要看她的表情和动作,就可以知道她对自己身为女王的事实深信不疑。就连神圣不可侵犯这样的玩笑话,用在莉雅身上都显得十分相称。
而我的表演……是否有一丝丝那样的要素呢?
花样滑冰是一种运动。
和其它的竞赛一样,技术、体力、精神力,这些能力越优秀的人,就越接近胜利。
但是,并不只有这样。动作、选曲,还有表演与服装的融合等……有无数的要素会反映在分数上。
例如:如何让观看者的心感到兴奋……让评审、观众,甚至连媒体都站在自己这边的表演。以运动来说,或许这算是有些不纯的想法,但做为决定胜负的一大因素,这种想法是不容忽视的。
可是,我却忽视了这方面的事实,抑或是我想忽视它。
我重新想起一个老问题:“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烦恼吗?”
……其实我现在正打算找你商量呢,我默认了这样的想法。
“你会觉得……我的表情太做作吗?”
真亏我问得出这么奇怪的问题。而且对象还不是第三者,而是和我完全同化的幽灵。
“嗯~~算是吧。该怎么说……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因为那玩意害你无法完全让表情展现出来的样子……”
……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摒住了呼吸。我仰天吐了口气,用双手枕在脑后。
“你说得真准,我也有那种感觉呢。”
我对坦率承认自己想法的自己感到有些讶异……加上最近这种现象越来越频繁,让我突然觉得有些困惑。
是我变得不像我了吗?还是说,我总算开始要像自己了?又或者,这些表现纯粹只是我的一时兴起?
如果是一时兴起的话……也罢。
“你之前不是有问过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吗?”
“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我记得那是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因为我在班上出色的美貌,让我被推举为学艺会上的话剧主角。
当时的我虽然已经住在高岛教练的家,并且决定要成为花样滑冰选手,但个性倒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
我为了克尽自己被赋予的责任,因此看了许多电影和影集,独自努力钻研演技。接着,到了排演的日子。
接下来我就要展现出默默努力的成果,很快地就会确立我名演员的地位了。
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负责学艺会的老师,反而跳出来纠正我。正确的说,是批判。
你是小孩,别学一些奇怪的大人演技。
别打乱大家的步调。他对我说了这些话。
那个根本不配挂上老师头衔的低劣中年人,只愿意接受自己的价值观,认为小孩就是要像小孩一样天真老实,不符合他想法的人,他就想立刻矫正。
当然,那家伙狭隘的想法,当时的我是不可能……不。
或许我在本能上就已经察觉了。
我立刻提出反论:“小孩表演大人的演技,有什么不对?”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挺会说话的。
只不过那种低劣教师会有什么反应,也不难想象。
不准顶嘴!
……最后,嫉妒我成为主角的那些人,就利用那个老师的批判借题发挥。我立刻就被那些人说成是仗着自己美貌装模作样的自恋狂。
从那次之后……
在我意识的表层部分,或许就无意识地拉起防线了。
我后来没有再参与话剧,这对我的私生活也没有造成多大改变。但是,在属于我的舞台的滑冰场上,这件事的影响却十分显著。
在教练眼中,大概也只以为我是因为到了青春期而感到害羞的关系吧。
“嗯~~原来如此。”
……为什么我要把这件事告诉这个家伙呢?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事。
“在加拿大,基本上那种老师……”
“是啊,这就是这个国家无可救药的地方。特别突出的人就让他放手去表现不就好了?”
“我有同感,你有跟高岛教练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并不想让教练操多余的心,最重要的是……要是把在学校的不愉快拿出来说,有损我安身处的高岛家、以及东京水晶花园的神圣性。
对当时的我来说,那是种我无法容许的亵渎。
“不管怎么说,性格扭曲成像我这样,人生也会变得越来越难过了呢。”
“……可是,一定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其实应该是先天的喔。”
“什……”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我该说什么才好呢?应该生气吗?
“你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吧?”
“……那还用说,足以被誉为美神化身的……”
“我不是指你的外表喔。”
听见彼得不容许我转移话题的语气,我有些不悦地翻过身,用手托着脸颊。
“也没错啦,我都是随我自己想做的去做。”
“我想也是。”
听到彼得突然态度一转,说出这种调侃般的话,让我反射性地火大了起来。但是我表现出来的却是……该算是苦笑吗?
“就算学艺会的事情算是远因,但你并不是会一直被过去影响的人吧?”
也许是他轻易就做出结论的关系,让我实在无法坦然接受……我像是想反驳些什么,却又不想去反驳。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反驳的理由,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
“你之所以不会笑,单纯只是因为你……”
“太害羞了?”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听到刚才那件事之后,才让我想到的。”
……总觉得自己有种被扒光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也不坏。
试着解开我的心结吧——我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会不会是因为你不希望成为符合大众期望的人呢?”
“……”
……这种结论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尤其像是刚才那件事,你应该死都不愿意去讨好那种差劲的大人吧?”
“……啊。”
我的手从脸颊上移开,整个人完全仰躺过来。
我突然被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感觉包围……
“要是照着别人要像个体育选手、像个女性的想法去做,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你就是有这种警戒感吧?”
……我躺在床上,点了好几次头。
为什么不笑?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被别人问过无数次的问题,当然,也包括高岛教练在内。
还有,别人给我的无数评价。
害羞、不好意思、对自己缺乏自信、自以为是、装模作样、惹人厌、等等等等……
可是……不只那些原因。
是自己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原因造成无意识下踩了刹车,还有漂浮在内心深处,那股不鲜明的情感。
“……也许……是那样吧。”
这已经不是承不承认的问题了。
而是我打从心底接受这种说法,没想到这种感觉竟这么爽快。
“既然这样,那事情就简单了。在冰上像天使般微笑的樱野鹤纱,其实是大众价值观与秩序之敌。如果你那么做,对于有那种守旧派想法的人来说,肯定是比什么都还要来得令他们气愤的事吧!”
……或许正如他所说的。
既然该做的事都做了,那么该忽视的东西,也只要干脆地忽视掉就好了。
如果因为自己反偶像的希望而错过了奥运,那么可就成为本末倒置的典型范例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有话直说耶!”
“也许是受到某人的影响吧?”
……我小声地笑了出来。的确,这倒也没错。
还是说,就连这样的思考方式,也和灵性波长什么的有关系呢?
“对了……你当时演的话剧主题是什么?”
“灰姑娘。”
“喔……好羡慕那个王子喔。”
这……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我慌张地从床上坐起身,胡乱抓了抓头发。
“……你最近很怪喔。”
——————————
明天就是期待许久的全日本锦标赛。
舞台在东京。地点位于临海副都心内,拥有顶尖设备的冰上体育馆。
虽然距离高岛邸不远,但形式上我还是住进了会场旁的旅馆,等待明天的到来。
另外,关于表演顺序的抽选会。
巧合的是,这次的顺序竟延续了上个月HNK杯的情况……这下可有趣了。
之后,在选手们下榻的旅馆内,按照惯例举办了记者会。
和上次一样,几个滑冰联盟的大人物,事前专程跑来警告我要注意自己的发言。不过他们这么做,只会让我更想捣蛋。
现场弥漫着记者会开始之前的热闹气氛。记者和摄影师聚集在宽广的大厅内,人数总共不下50人。
而且他们都是为了我和至藤两个人才来的。
“听说有一个叫樱野鹤纱的高傲美女滑冰选手,最近在体育报和演艺杂志之类的庶民媒体上闹得很大呢。你知道吗?”
“……鹤纱,你呀……”
坐在我左边,听见我自言自语的至藤,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而且还听说她都把来采访她的记者,当做下人一样看待呢。”
“你玩得太过火了啦。”
看起来这场比赛,已经被视为是品行端正的至藤响子与高傲自大的樱野鹤纱,这两个成对比的选手所进行的对决。
对媒体来说,这也是求之不得的题材吧?看到这不合常理的人数就很清楚了,媒体肯定想炒作成大众最喜欢的女性激愤对立。
“那么,记者会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听到主持人的声音,我形式上地坐正姿势面对前方……此时,我立刻注意到一件事。
那就是常识派领袖们投注在我身上的刺人视线。和穿着整齐套装的至藤相比,穿着毛衣和牛仔裤的我,似乎会让他们难以在精神面上保持稳定。
“一开始我们先请两位对于明天比赛的心情各说一句话。首先,请至藤小姐发言。”
摄影机一起对准了左边的至藤。
“这次大会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同时也是奥运的最终评选会,但是对我来说,跟一般的大会没什么两样。因为我认为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成绩,才能让人通往奥运的舞台。”
间隔数拍之后,轮到我发言。
“我也一样。我只想着要像平常一样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因此并不会因为是最终评选,就有什么特别不同。我希望能有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表现。”
大家想必都很失望吧?
我别扭的个性为了让那些想把这场记者会炒作成三流连续剧的媒体大失所望,刻意选择了平凡无奇的答案。
剩下就是看至藤会怎么反应了。
“请问樱野选手,最近你在各种媒体上都被当成话题,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因为我只看动画和漫画,所以对这些事不是很清楚。因此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阵子多亏了教练在这方面特别费心,让我免去被这类杂音骚扰。
另外,听说联盟也和媒体做过沟通,希望不要在比赛前对至藤和我进行过多的采访。不过我猜联盟的真正想法,其实是担心我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而已。
“关于明天的表演顺序,听说至藤小姐是19号,樱野小姐是20号。碰巧跟上次HNK杯的时候一样,变成樱野小姐紧接在至藤小姐之后的情况,对于这次两人的对决,我想请问选手们有何感想?”
没错。就像是算计好的一样,我偏偏又抽到了这种让人高兴不起来的顺序。老实说,排在至藤之后,是我最讨厌的位置。不过既然都已经抽到了,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
“这次大会的参赛选手,并不是只有我和樱野小姐两人而已。另外,表演顺序对我并不会造成影响。因为我在表演之前,并不会去看别人的表演。”
常识派的至藤,做出了符合大家预期的答复。
但是这对我来说,算是有点令我讨厌的话题。
“樱野小姐在上次的HNK杯当中,紧接在至藤小姐之后上场并摔倒,请问在这次大会中,你对这方面有什么感想吗?”
……还能有什么感想呀。
虽然这是舌尖带刺的恶质提问,但在这里讽刺或挑衅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再怎么说,三场大赛连续失误也是事实。
“失误就是失误,我并不想将原因归咎于表演顺序。”
真难得我会这么自制。
……在场的许多记者,想必都相当失望吧。
记者会在违背媒体期待的状况下,平淡地进行着。
“樱野选手,你有什么话想对身为对手的至藤选手说吗?”
“我并没有特别想说的话,我只想表现出我最好的一面。”
看得出记者们拼命想找出能炒作成新闻的缺口,但我当然没有义务奉陪这场闹剧。
“请问至藤选手有什么想对樱野选手说的吗?”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我只想专注于自己的表现。”
极为无趣的答案让会场的气氛大为冷却。
虽然我正暗地里享受这份满足感,但是……我却感受到另一份令我意外的感情。
或许这算是对至藤的亲近感吧?
她多半也很清楚眼前这些人在期待什么,并且在知道的情况下,始终选择平凡无奇的答复。或许这就是我对她感到亲近的缘故。
记者会在没有任何高潮的情况下结束了。但是,这样就够了。在比赛前,有任何说大话的必要吗?
一切都得在场上才能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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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间是一间有双人床的套房。
空间宽敞,墙壁和窗帘统一采用米黄色,感觉就是个能让眼睛放松的空间。
“就是明天了吗……”
我百感交集地这么说着……不过,这种感觉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又似乎有些不太贴切。
“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
虽然已经有过几次同样的经验,但每次到了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我还是会因为过度紧张而睡不着觉。
因为各种可能在想象中出现的状况,总是不断地在脑海里打转……
最近三场大会,我都连续在短曲中发生复数的失误。我明知道三次跳跃都必须要成功才行的。
要是明天的短曲又失误的话,就是四次大会连续……到时候肯定所有人都看不下去吧?而且在那一瞬间,奥运代表的资格也会落入至藤手上。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再说,我的表演顺序紧接在至藤之后,稳健的至藤很可能以无失误完成表演,到时场内会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果我被那种胜负仿佛已经分晓的气氛吞没,到时候……
“呜……”
“……鹤纱?”
一股不安突然涌上心头……
“鹤纱。你在吗?”
房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洋子?”
水晶花园旗下的选手参加比赛时,如果高岛教练不在,会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森姓女教练以临时教练的身份陪同选手参赛。我有阵子还曾怀疑她和高岛教练之间是否正在交往,不过似乎只是我想太多了。
每当我远征的时候,因为会只剩洋子一个人在家,所以她也会到高岛家过夜,帮忙照顾洋子。
不过这次洋子却令人意外地选择与我同行,现在她和教练一起住在这栋旅馆的另一间双人房内。
我打开房门一看……
穿着黄色睡衣,头上披着毛巾的老妹就站在门外,看起来是刚洗好澡的样子。
“我只是要跟你这个笨老姐说句话而已,好好加油吧。”
……喔,真难得。
“你吃错什么药了吗?”
“没什么,反正你本来就没什么希望,干脆看开点,尽力表现看看吧。”
……她还是老样子,是个不惹人发火就不会说话的家伙。不过,这该不会是受到我的影响吧?
“你是为了说这些话,才特地跑来的吗?”
“不是,我原本想说如果你怕到脸色发紫还抖个不停的话,就来嘲笑你的。我连照相机都拿来了说,不过看来我的期望是落空了。没办法,我就等正式比赛开始前,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吧,再见啰。”
……小型台风自顾自地离开了。
“真是个好妹妹。”
……我太阳穴上的青筋本能地浮起。
“彼得,我看你平常很少说这样的话,所以原本还挺欣赏你的。你想让我失望吗?”
“啊、是这样吗?”
我哼了一声,和平常在自己房间一样,扑倒在床上,接着翻过身,让自己仰躺过来。
“那丫头只是正巧想起自己对我这个伟大姐姐做过的诸多无礼行径,心生恐惧才跑来向我忏悔而已,就像刚才那样。”
“那是忏悔?真是不得了的解释呢。”
“不管怎么说,那丫头平常的暴言,终究是不能原谅的。”
“那不是跟那个伟大的姐姐很像吗?”
……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我明明住在旅馆的房间里,而且明天就要面对关键的比赛……但是,我现在却处在最近这两个月以来一直持续的光景中。就像平常每天晚上,在我自己房间的床上一样……
在别人眼中,或许会以为我说话的对象,是自己想象中的王子什么的吧?然而这却是无庸置疑的现实,我和这个叫做彼得·潘普斯的加拿大幽灵……
“好像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我轻声哼了一下,便开始准备洗澡。
回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
我一开始还拒绝洗澡,甚至穿着学校泳衣跳进热水里,让自己泡到昏倒呢。不过,穿着泳衣还是有很多洗不到的部分,因此后来立刻就改成蒙着眼洗澡了。
但这个色鬼,每当我洗到暧昧的地方时,就会发出“啊……”、“唔哇……”之类的声音。如果只是紧张所产生的反应,那也就算了,但如果是什么“生理上的兴奋”之类的,而让他有那种反应的话……
当我这么追问彼得的时候,他甚至还因此恼羞成怒,不过老实说,他那样子也还挺有意思的。
“回想起来,我从被你附身之后,就没有看过自己的胸部和臀部了耶。”
“……所以呢?”
我能感觉到彼得的反应变得僵硬的样子,我就是期待他这种反应。
“我很想亲眼确认自己身体的成长状况。”
“……呃,我说啊……”
“还是算了,况且你的色病也没药医的样子,对吧!”
“……你啊。”
相对于呵呵笑的我,彼得的反应倒是有些不悦。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况且在比赛前一天那么做,要是兴奋到睡不着怎么……”
……我脸部的血液突然沸腾了起来。
真是的!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我怎么可能让你占那种便宜嘛!”
我慌张地补充,接着随便按下刚好在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按钮。
电视被打开了。
我在说什么废话啊。
啊~~真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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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恢复成和平常没两样的态度对彼得说道。
“晚安。”
“嗯,晚安,鹤纱……”
……没有多余的紧张感,我自然地进入舒服的梦乡。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就好了。
我觉得彼得正对我这么说。